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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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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了。
原来说出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他若早知道小林爱的是同性,许穹那王八蛋哪有机会捷足先登!
小林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肖云的话他诚然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可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因为太过疲倦,大脑皮层的细胞已经不活跃,象一锅米放得太多的粥,稠糊糊搅都搅不动。
他迟缓地推着肖云,“让我睡一会儿,睡醒了我们再说……”
肖云一把就把他攘回到椅子里去。
他两只手抓住扶手,身子半跪着,带着一点威胁侵略的感觉直探到小林面前来将他困在椅中。不晓得是因为羞怒还是怎么,肖云的神情几乎有些狰狞,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说我喜欢你你听不懂吗。”
小林被他那么大力一攘又清醒一点儿了,他微张着嘴看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抬手狠狠地在脸上抹了几把。
血液循环可以促进思路清晰。小林睁大眼看他,又看了好久才开口,说的却是:“肖云……你这是错觉来的。”
这次轮到肖云发傻了。
“青,青春期的孩子跟一个比较亲近的同性相处久了之后有可能会产生一种喜欢上对方的错觉。……其实这只是一种暂时的性倒错,并不就是说这样他就是同性恋了——”
这些理论小林曾经背得很熟,只是多年之后再来说有那么一点点结巴。当年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同学时,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以上这一段理论时曾给过他无限安慰。
肖云气极反笑。
“我跟我爸相处的时间更长!十几年,怎么没见我喜欢上他!”
小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觉得这小孩怎么就这么……胡搅蛮缠呢。自己跟他老爸是一个档次么!
肖云悲愤地看他,眼中很有‘你侮辱我的感情’那种控诉。小林看了他一会儿,叹气。苦口婆心,低声下气,“肖云,你是不是觉得同性恋很酷啊?现在已经不流行断臂山了,你看看,电影院里都在放《色戒》,男女恋的……”
肖云无力地闭了闭眼。
他觉得行了。再听他这么说下去,自己绝对会吐血。头脑不清醒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决策说出正确的话,是他太着急才急于要小林表态。
“好,好。”他忍让地点头,点点食指,很有点咬牙切齿地说,“我等你睡醒了再说。”他站起来,把小林拉到床边,一把掀开床单,简洁明了。“睡觉。”
小林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有点晕,他死心不息:“不是的,肖云……”
“睡觉!”肖云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正中小林死穴。他最怕肖云高声吵嚷,只好忍气吞声脱了鞋子上床。
肖云瞪着他。
以前他把小林捧得高高在上,头上安个环形灯就可以上圣坛,他仰望他,在他面前不敢有丝毫放肆,以为表现得越乖觉他就会越喜欢。可现在他才知道,错了。
从今往后他要把本性表露出来。看到小林和许穹纠缠固然让他怒发如狂,可是说不定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至少把小林拉下了神坛。原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人,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欲望勃发的时候同其他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有种距离一下子被缩短了的感觉。
被窝里好冷,小林蜷成一团。
身后有悉悉邃邃的响动,接着床铺往下一陷,小林一回头,惊骇。“你干嘛?!”
肖云二话不说就钻进了被子,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小林挣了几下居然没挣脱,“肖云!”
“老实点。”肖云板着脸,“你想吵到别人?”
小林不动了。
肖云将双臂紧了一下,语调轻淡:“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抱你睡觉。”说着一只手摸上来,抹下小林的眼皮儿,“睡。”
小林感觉得到他的手捂在自己眼睛上,眼前黑漆漆的,背上却贴着个暖烘烘的火炉。他想告诉肖云同性恋并不是个个都没节操的,不是随便有个男人抱着就会动心,可虽然是这样的想着,思想却不受控制地渐渐混沌起来,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想法是:老子真窝囊啊……
这样的疲倦,竟没有人事不知就这么一直沉沉堕入黑甜乡中。残余活跃的脑细胞在他的大脑皮层运动起来,联手让小林做了一个很详细很逼真的梦。
是一个恶梦。
他梦见他身处在一架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灯光非常的暗,电梯一直往下,每层楼都不停。他害怕极了,疯狂地拍着键,但那些键象是都失了效,电梯不停,门也不开,最后他绝望了,紧贴在壁上呜咽,以为这电梯会这样一直堕着直达地狱。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那门终于开了,门口站着肖云。他的脸其实不是肖云的脸,但小林知道那是他。肖云穿着类似于某邪教的白袍,将他拉出来架上刑架绑成耶酥受难的姿势,然后小林惊骇地发现自己竟是祭祀仪式的祭品,他开始大声哀告、求饶,毫无骨气地服软,可肖云仍然似若罔闻,残忍地点燃他脚下的木柴。
火焰腾地一下烧起来,小林在梦中都能闻到脚底皮肤烧焦的气味,他心胆俱裂,长长地惨叫,皮肤在滴油,那油滴到火堆上,更增火势……
这真是一个可怕至极的梦啊。
后来许穹替他分析这个梦境,原话如下:
“一切都是潜意识在作怪。”
“一个封闭的空间,表示你走投无路。你怕堕入地狱,是因为在你内心深处你认为同性相恋的道路狭窄、无望,终会受到惩罚。”
“肖云把你架在火上,因为你觉得他给了你很大的压力,你倍受煎熬。可是你在心里对他又有着一定的感情,几乎算得上亲人了,所以你不愿意把他当成一个加害者,于是他是他,却又不象他。”最后许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叹息着得出一个结论。
“小林子,你潜意识里,其实对自己的前途很悲观呢。”
真不愧是佛洛伊德的门徒,分析得头头是道。
小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
睁开眼,似乎才两秒钟,昨晚种种突发事件争执矛盾一下子如潮水般涌进了脑子,小林腾一下翻身坐起,却发现身边是空的,肖云又不见了。
满身都是汗,不晓得是冷汗还是热汗。他下床洗澡,却发现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得几乎有些发青,睡了这么久精神却越来越差,忍不住在脸上狠狠揪了几把,妄图揪出点血色来。
肖云估计是已经到楼下货运部去了,小林也准备下去,可是伸手去扭门锁的时候,手却迟疑地停住。
如果一开门,发现外面已经天翻地覆……那自己要如何自处呢?
他在门口站了两分钟,与外面的世界只有一墙之隔,最后他咬了咬牙,以破釜沉舟的勇气一把拉开房门——
朗朗乾坤。
外面居然有很好的阳光,一反前几天的阴沉。于是人们都从家里走出来了,这个城市仍然是喧闹的、繁华的,大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喇叭声此起彼伏,水果摊子一直排到街角转弯。
小林双脚有点发飘,象那种踩不到实处的感觉,他轻飘飘地下了楼,又轻飘飘地进了货运部。
货运部里还是老样子,几个等货的驾驶员围在一起,打麻将的打麻将,斗地主的斗地主,楚大汉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看到他进来,说:“啧啧,看样子病得不轻。弟弟,你啷个恁个不会照顾各人嘛。”
小林猜想肯定是肖云给他打了掩护,心头微微的有点安慰。他在那些打牌的人里看了看,问:“肖云呢?”
“出去了。”楚大汉问:“都要一点了,你想吃啥子?给你喊碗稀饭?”
小林摇了摇头,说:“我出去吃。”
正说着杜老大意气风发地进来了。他刚装好了零担正准备给楚大汉交提成,看到小林就咧嘴笑了一下,五大三粗地问:“格老子的,昨天你们那屋搞啥子?大半夜的搞得个砰里磅啷,觉都睡不好。”
小林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些男女主角。
一旦生活出现大的变故,他们势必神思恍惚,愁容满面,吃饭喂进鼻子,盐巴当成白糖,拿错文件,平路跌跤……总之人人都会发现这人不对劲。
其实怎么可能呢,人是超级会掩饰的动物啊。
小林听到自己不规则的心跳声音,也听到自己笑了一下,说:“老大,不好意思了哦。昨天我也不晓得是啷个回事,睡觉的时候一脚把床边的凳子踹翻了。”
这真是个合理的解释。杜老大□□着在他脸上揪了一把,“你格老子是不是在梦里头和MM做运动哦?”
小林哈哈地跟着他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