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痕同人之天之劫》侍花主人

24、异踪

　　刘璃到楼下嘱咐店小二做早饭，自己便在桌边坐等。
　　此时，天色大亮，不少客人下楼吃早饭，客栈里大堂里一时人声鼎沸。刘璃轻啜着茶水，打量着堂里的人。这客栈里的客人，大多是远来的客商，还有些零零落落的旅客，间或有几个衣着光鲜的，甚至还有一个迁徙的小官带着家眷在这里投宿，也在大堂中吃饭，一脸愁苦的样子。人聚在一起就会谈起在各地的见闻，其中难免有些耸人听闻的事情。刘璃跑惯了江湖，对这种没凭据的消息全没兴趣，但客栈角落里的争执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说这位客官，哪有人一大早就开始喝酒的？而且你已经灌了好多了！”店小二不满的瞪着趴在桌上的人。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他满脸通红，双目微睁，一看便知是喝了不少的酒。听到店小二的斥骂，他也不以为意，只是道：“叫你拿酒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店小二没好气道：“要喝也行，请客官把这两日的店钱和酒钱先结了，小的立刻给您上酒。否则，可别怪小的不伺候！”
　　那中年人打了个酒嗝，道：“先赊着，你先把酒送来。”
　　店小二将搭在肩上的抹布取下，狠狠的抽了他一下，道：“你前天就是这样说的……”
　　这时，那店掌柜也走了过来，道：“客官，小店本小利薄，经不起左赊右欠，您又是个外乡人，咱也不敢赊账给您。若您有银子呢，就先把先前的房钱结了，小的再给您陪个不是。若是没有银子，那就休怪小的要请您见官了。”
　　那人也不搭腔，自顾自的趴在桌上，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什么。那店掌柜见多了这样的情形，知道他没钱付账，便使了个眼神给店小二。店小二会意，便要向店外走去。
　　“慢着，店家，那位大叔的店钱和酒钱就算到我账上好了，你再送几壶酒来。”刘璃出声拦住了他。
　　见有人兜揽，店家乐得应承，便去了，不多时便又送了四壶酒上来。
　　那人也不向刘璃道谢，仍旧趴在桌，见酒上来了，抓起酒壶就往嘴里倒。
　　对面有人拉开凳子坐下了，然后一只玉手放在了面前的酒壶上。他抬头扫了一眼，却见是一名妖媚的青年女子。他原本没想理会她，不料一望之下，目光竟无法收回——这姑娘为什么那么眼熟？
　　刘璃轻笑着，也不言语，径自拎起一壶酒仰头灌下。待整整一壶酒下肚，她才用手背擦了擦嘴，笑道：“好酒。”
　　客栈酒楼里有滥饮的酒鬼并不奇怪，可若是狂饮的是个美丽女子就有几分惹人注目了。大堂里的客人从方才店小二与这中年人起争执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到此时更是议论纷纷。客人中不乏几个粗鄙之人，他们见刘璃容貌美艳，喝酒又这般豪放，与不相识的男子同坐一桌却全不在乎，嘴里便开始不干不净起来。
　　闲言碎语传入耳中，刘璃却仿若没听到一般，将酒壶放回桌上，笑道：“大叔说的对，有一日且乐一日，管他明天怎样。”
　　那人愣愣的看着刘璃，冷不防的吐出来一句：“我还不了你的钱。”
　　刘璃笑了笑，道：“不必还了，算是我请大叔喝酒。听口音，大叔像是南方人，怎么跑到北边来了？”
　　那人也不答话，抓起酒壶猛灌了几口，道：“我本是江都人，家在江都城外的一座小村里，年过半百只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一家三口靠着几亩薄田过活。原本这日子虽然清贫，但还过得下去。但从皇帝要巡游开始，那苛捐杂税也来了，地方官没完没了的要我们交钱，还要催逼着男丁去修行宫。我因为有点儿手艺也被地方官选中，这一修就是大半年，待我回家时，地全荒了。这也还罢了，我那只有十六岁的小女儿也被抓去说是献给皇帝了。我老伴儿在家哭了三天三夜，哭瞎了眼睛，只靠着邻里乡亲施舍过活。我进城去求他们放了我女儿，却差点被打断了腿。几个进城的村人将我抬了回去，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我见家里清锅冷灶，老婆子又那个样子，便想出来投亲戚谋个活路。谁想到走到这儿我那老婆子一病不起，挣了三天就去了……”说到这儿，他忍不住伏在桌上淅淅沥沥的哭了起来。
　　刘璃静静地看着他，常挂在嘴角的笑意不见了，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道：“你……家里就真的没别的人了吗？”
　　那人哭了一会儿，想了想方道：“早先，家里还有个大女儿，但她六岁那年家乡闹饥荒，没奈何，我只得经人将她卖给了一户大户人家，后来那户人家迁走，就没信儿了。”
　　刘璃颤着声道：“你就没想过去赎……或是去看看？”
　　那人道：“家里一直不宽裕，他们迁走后也不知上哪里去寻了。”
　　刘璃点了点头，勉强的勾起嘴角，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翻出，放在了桌上，道：“别再喝了，这些钱，你拿去寻个活路吧。”说完，她站起，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一抹水色在她的眼底流转着，但到底还是吞了回去。
　　坐回自己的座位后，她木木的一杯又一杯的灌着酒，也不管这般行径招惹来多少目光，直到一只大手夺过了酒杯。
　　“怎么一大早在这儿里喝酒？白雪呢？”站在桌前之人却是杜为仁。
　　“是杜师兄啊。白雪在楼上歇着呢，没事……”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住了——她竟然将师妹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放在一处这么久！她急忙起身，端起店小二放在面前的食盘，匆匆向楼上走去。经过客栈角落时，那桌边却已换了人了。
　　见她走的匆忙，杜为仁以为出了什么变故，也急忙跟上。
　　来到席枫房里，却见白雪已经醒了坐在床上，虽有些没有精神，但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席枫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着。见两人进来，他起身道：“刘姑娘，杜公子。”
　　刘璃将早饭放在桌上，走到床边，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雪摇了摇头，道：“已经没事了，让你担心了，师姐。”
　　杜为仁向席枫道：“昨夜多亏席公子出手相救，在下这厢谢过了。”
　　席枫道：“不过举手之劳，何况在下与白姑娘也算有些交情，杜兄客气了。倒是杜兄昨夜去追那人，结果如何？”
　　杜为仁皱眉道：“那女子极是狡猾，将我引到了城外的野林子里去，兜了好大一圈我才发觉所追的竟是个纸扎的假人，她的真身已不知去了哪里，是以到此刻我才回来。”
　　席枫道：“想那妖女既能在此地横行，便必有一番本事，她能逃去，倒也平常。”
　　刘璃抚着白雪的头，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白雪此刻只觉乏力，虽不觉饿，但还是点了点头。刘璃便走到桌边端起一碗粥送到她跟前。白雪接过了碗正要吃时，却见席枫和杜为仁都看着自己，便不好意思起来，怎样也吃不下去。
　　席枫看她迟迟不肯动勺，心内稍想便即明白，对杜为仁道：“在下倒也饿了，想必杜兄也尚未吃过早饭，不如一起下楼吃了早饭再作打算？”
　　杜为仁虽并没看出什么，但他追了那妖女一夜，这会儿当真饿了，便应了席枫的话，二人一道下楼去了。
　　待二人出门，刘璃便在床边坐下，道：“这席公子倒是个有心之人。”说着，她扫了白雪一眼，伸出一指戳在她伤口边上，道：“这是怎么回事？谁为你‘疗过伤’了？”
　　“啊？”白雪不明就里的看着她。
　　刘璃见她不明白，便取来了镜子。这一照，让她羞红满面。原来伤口周围尽是瘀痕，便是昨夜席枫为她吮毒时落下的。
　　“这、这是、那个……”她吞吞吐吐，虽明知那不过是单纯的疗毒，但在这个师姐面前，她就是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算了，你吃饭吧。”刘璃一反常态，淡淡的道了句，便走到了桌边坐下。
　　白雪有几分奇怪，若是往常，师姐定然要在言语上捉弄自己一番才罢休，可今天怎么……她见刘璃怔怔的出神，也不好问什么，便沉默的吃起了粥。
　　席枫和杜为仁下楼时，已过了早饭时间，大堂里的客人散去了大半儿。二人挑了个角落落座，要了两碗粥和一盘饼，再几分小菜，便吃将起来。二人原就不熟，也没话讲，这顿早饭吃的气闷极了。席枫不过喝了碗粥，吃了张饼便够了。杜为仁却是饭量极大，连喝了两碗粥还没饱，席枫也不好离去，只得坐陪。待杜为仁第二张饼吃到一半时，刘璃从端着碗盘楼上下来了。见到她，杜为仁问道：“怎么下来了？白雪呢？放她一个人在屋里不打紧么？”刘璃道：“她还是有些倦，吃了粥又睡了。”说罢，便也在桌边坐下了。
　　一时里，三人都没话讲，只看着杜为仁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便在沉默之时，客栈外却走进了一男一女，那男的对店小二道：“煮两碗面来，我们吃了还要赶路。”
　　刘璃听声音耳熟，便向门口望去，却见来人正是陈靖仇与拓跋玉儿，两人风尘满面，显然是赶路至此。
　　“陈公子，拓跋姑娘，你们怎么到了此处？”刘璃走了过去。
　　拓跋玉儿与刘璃自认识起便不对盘，没有说话，陈靖仇开口道：“自刘姑娘走后，我二人的伤没几日就好了，不便继续打扰令师兄妹，便向那位……血姑娘告辞出来了。拓跋姑娘的故乡在北边，她说想回家乡看看，我们这就来了北方。”
　　陈靖仇的言辞有些闪烁，刘璃也没再问下去，只是道：“我看二位是来打尖的？不住一晚再走？离了这里，再向北还有近一日的路程才有宿处。”
　　陈靖仇犹豫了一阵，看了看拓跋玉儿，方道：“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
　　刘璃看出了他的顾虑，冷笑了一声，道：“拓跋姑娘，我看你们在这里住上一夜再走好了，毕竟出了城向北路不大好走，路上只怕有些不干净呢。再者，我那白雪师妹也在这里，她受了些伤……”
　　话到此处，她故意停下了，果然拓跋玉儿脸色立变，问道：“白姑娘受伤了？她伤的怎么样？”拓跋玉儿一向性子急躁，这时听到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白雪受了伤，激动之下，声音难免便高了许多，惹得几桌的客人都朝这边看来，而杜为仁也走了过来，问道：“刘师妹，这两位是？”
　　刘璃道：“是我在江都认识的两位朋友，这两位是陈靖仇陈公子和拓跋玉儿姑娘。这位是我的师兄杜为仁。”
　　“拓跋？姑娘可是拓跋部落的人？”杜为仁问道。
　　拓跋玉儿道：“正是，杜公子，您好。”
　　刘璃不让他们继续客套下去，道：“如何？拓跋姑娘，要不要在这里住上一晚再走？”
　　拓跋玉儿稍稍迟疑了一会儿，道：“那……我们就住一晚吧，我想看看白雪。”
　　陈靖仇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他们向店掌柜要了两间房。
　　这顿早饭吃完，竟然离午饭的时间也不远了，杜为仁因那红发女子的事便去了济生堂与在那儿的师兄弟商量，席枫与陈靖仇二人并不认识，一番介绍后便上楼回房了，刘璃不放心将白雪与他独处，也跟了上去，便撇下陈靖仇与拓跋玉儿吃他们的午饭。
　　两人等了没多久，那两碗面便端了出来，顿时面香四溢。二人赶了一夜的路，至此时是当真饿了，这家客栈门面不大，厨师的手艺倒也了得，不过两碗粗面条也煮的面筋汤浓，咸香适口。两人也不顾什么斯文不斯文，捧起碗呼噜呼噜的吃起来，三扒两咽一碗面便见了底。正在拓跋玉儿喝面汤时，一道清脆的女音在店门口响起：“店家，打尖！”
　　声音不大，却让拓跋玉儿身子一震，她放下碗，看向门口，却见是一名着葱绿衣裤身量不高的少女。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声音哽在了喉咙里，但最终还是喊了出来：“小小！”
　　那名唤小小的少女转过头来看见了她，瓜子脸上也出现了惊讶的神色，而后慢慢变成了激动：“玉儿姐姐！”而后绿色的身影奔来，两个少女抱在了一起。
　　“小小，你怎么会来到这儿的？嫣红呢？自从江都你们被那宇文太师抓走后，我和靖仇打听过你们的消息，说是自那事一过，他便将你们放了。我们找过你们，可是没找到。”冷静下来，拓跋玉儿拉着小小在桌边坐下。
　　小小道：“我和嫣红被放了后，就想去找你和陈公子，只是不知道你们去了什么地方，再者身上也没了盘缠，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我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宁珂郡主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她问我们是不是没地方去，然后就收留了我们，这次宇文太师奉命出来捉拿刺客，她也跟着来了。”
　　一听自己的姐妹竟然跟隋朝的皇亲国戚待在一起，拓跋玉儿怒道：“郡主？你们怎么会和那种人在一起？！嫣红呢？！”
　　小小忙道：“不是的，宁珂郡主她和那班只会欺压百姓的皇亲不一样！她说她对皇帝讨伐我们部落的事情很不以为然，还向我和嫣红道歉呢。而且，她还说打仗也好，修龙舟南下游玩也好，全都是那个宇文太师挑唆皇帝干的，并且，最近他又在向皇帝进言说要建什么通天塔，郡主她怀疑宇文太师有什么阴谋，这才央着皇帝跟了宇文太师出来。她知道宇文太师要抓的刺客就是玉儿姐姐和陈公子，所以带上我们两人说看看能不能帮我们找到你们，再趁机放咱们走。”
　　听了她这番解释，拓跋玉儿对那素未谋面的宁珂郡主也生出了几分好感，但仍道：“就算是这样吧，那嫣红呢？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打尖？”
　　小小不好意思道：“是我肚子饿了想吃东西，郡主她怕跟丢了宇文太师不肯来，叫我在这儿随便买点东西快跟上去，嫣红跟着郡主呢。”
　　这时，陈靖仇插进来道：“这么说，这宁珂郡主还真是个好人。”
　　拓跋玉儿横了他一眼，道：“你又知道了？”
　　小小突然压低了声量道：“还有，郡主曾听到宇文太师和他的属下对话，据说神农鼎是被这附近的豆子坑的一伙山贼劫去的。他来到这里，只怕也是为了那神农鼎。”
　　听到山贼劫去神农鼎一事时，拓跋玉儿还没什么反应，但一听到那宇文太师也意图染指神农鼎，她的神色立变，低声道：“此话当真？”
　　小小点了点头，道：“是郡主告诉我们的。”
　　拓跋玉儿沉吟了半晌，对陈靖仇道：“怎么办？若在此地耽搁，只怕被那厮先行一步抢去了。从他手里抢东西，咱们可绝无胜算，必须抢先一步方有可能。只是这里……”
　　陈靖仇想了一会儿，道：“这里离豆子坑尚有一日路程，那宇文太师既然有郡主跟着，想必不敢急于赶路，也必如我们一般要寻处打尖住宿，快不了多少。我们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在这里住一夜，出尔反尔只怕不好，那白雪姑娘于我们又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好就这样告辞。”
　　拓跋玉儿“嗯”了一声，对小小道：“我们在这里住一夜，你先回到宁珂郡主那儿去吧。想办法请郡主绊住那宇文太师，至少不能让他赶到我们头里。”
　　小小道：“好，我去了。”正要走时，却又戏谑道：“玉儿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管陈公子叫姐夫呢？”
　　拓跋玉儿脸上一红，伸手在她肩上打了一下道：“就知道胡说！”
　　小小“咯咯”的笑了一阵，道：“我走了！”便出了客栈。
　　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因她最后那句玩笑陷入了尴尬，半晌，陈靖仇才道：“面也吃完了，我们……我们上去吧？”
　　拓跋玉儿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逐渐退去。
　　在二人起身的那一刻，二楼楼梯口，一道纤细的身影晃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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