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赏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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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过了几日，宇文拓不是叫了白雪到书房去，就是亲自过来。刘璃见着两人亲昵如此，就索性搬回了原来的住处，还对白雪玩笑道：“如今我要见你，竟还要瞅空子了。”白雪虽羞，却也无可否认，只是含笑推了过去。
这日清晨，白雪醒来就觉得屋子里比平日更冷了几分，心中疑惑，就着衣下床。恰逢日常服侍她的婢女——名唤香薷的进来，见她起来，就笑道：“姑娘起了？外头下雪了呢。我待会儿就给姑娘再笼个火盆来。”白雪问道：“外头下雪了？我说要比平日还冷呢。”香薷道：“下的大着呢，姑娘去瞧瞧。”说着，给她倒了洗脸水。
白雪洗漱了，自家梳了头，就推门出去。才开门，一股子冷风夹着湿气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却见漫天都是鹅毛大雪，天上搓绵扯絮一般的往下飘着雪花，地上已是积了厚厚的一层了，院子里的树枝上都积了雪，真如琼枝玉树一般，天地间是一片的银白世界。白雪瞧着高兴，就走到了院子里，听着脚步踩在雪上的咯吱声，就在院子里跑了几步。
香薷收拾了床铺出来，见此情形，道：“姑娘别只顾着玩，喝了冷风就不好了。大人还等着你，就快去罢。”白雪就停下了，红着脸道了句“他昨日说，今天早上有事，中午过来，就不叫我过去了。”就不言语了。香薷笑道：“大人是怕姑娘走来走去的，路上冻着了，才不让姑娘过去的罢？”白雪不肯接话，问道：“我师姐呢？”香薷道：“听闻刘姑娘一早起来就去杨将军那儿了，两人一道出了府，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外头有什么好逛的。”白雪听了，也就不问了，又看着那院里太湖石上头积的雪甚厚，就问香薷要了一个青瓷罐子，扫了一罐子的雪封了起来。
时近中午，香薷提了食盒过来，白雪瞧了瞧，果然多出了几道菜，道：“这么一路送过来，只怕也凉了呢。”香薷道：“是才出来就紧赶着送来，一会儿拿炭炉子煨着，不妨事的。”白雪看着她铺排了，自己还是走到外头看下雪，眼见着天色昏沉，雪下得是越发的大了。
宇文拓来到院门口的时候，就见着白雪立在雪地里，仰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银发、雪肤、银狐皮裘，下头又是一条葱白绫裙子，她一动不动的立着，整个人似是要融进了漫天的大雪里。他心中微微一动，上前环住了她，低声道：“怎么在雪地里站着，不怕冻病了。”白雪知是他来了，微笑道：“我好歹也是修真之人，哪里就这么容易冻坏了。”宇文拓道：“即便如此，这般站着也不好，要不是你头上的乌木簪子，我险些看花了眼睛，找不到你。”白雪就笑了，道：“那你找我做什么呢？”顿了顿，就又道：“我名字里有个雪字，看见下雪心里高兴。以往几乎是没见过的呢。”宇文拓问道：“你没见过下雪么？”白雪道：“何欢谷地处东南，气候温暖，冬天即便下也只是滴几滴雪珠子雪粒子就罢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好雪呢。”宇文拓道：“如此，吃了饭，下午我就陪你一起看。”白雪略侧了侧脸，笑道：“又是要我烹茶？”宇文拓笑道：“今日我倒想饮酒。”白雪一笑，忽又想起一事，问道：“你是从何处得知何欢谷的？我们谷里行事隐蔽，外头几乎没人知道呢。”宇文拓道：“我的师承，同你们谷里有些渊源。”言毕就不说了。白雪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问了。
两人在院里看了会儿下雪，香薷出来见着，脸上一红，就笑道：“大人，姑娘，要看下雪且到廊下。这雪花飘着，瞧着不打紧，待会儿头发可就要全湿了呢。”白雪见有人出来，脸上微微一红，就要自宇文拓怀里挣出来。宇文拓却纹丝不动，白雪轻声道：“人瞧着，别这样。”宇文拓低声道：“让她瞧去，你我的事儿，这府里谁不知道，还用得着瞒谁呢？”白雪脸就烫了起来，道：“同你真是说不清，我要去吃饭，你快些放开我。”宇文拓听了，这才松了臂膀，却又拉着她的手，道：“咱们一道去。”说着，便同她挽着手，一道走到了廊上。
白雪见香薷只是瞧着自己笑，禁不住道：“只顾在这儿笑些什么？桌子放了？”香薷笑道：“早就摆下了，知道大人要过来，哪敢怠慢么？您二位自在用罢，过一个时辰，我在过来。”说着，径自去了。白雪看着她在雪地上踩出一行脚印去得远了，才轻轻道了句：“我们去吃饭罢。”说着，自己掀起了棉门帘，进了屋内。
走进屋内，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地上笼着两个火盆，窗前桌上饭菜齐整，还有一个羊肉锅子在炭火煨着，一旁的铜壶里还烫着一瓶酒。宇文拓也走进屋中，见窗前几上摆着的一盆红梅开的极好，便道：“这梅花你还喜欢？”白雪轻轻一笑，低声道：“花开的极艳，师姐是极爱的。我……只要是你拿来的，我都喜欢的。”宇文拓就道：“你这一屋子不是白的，就是青的，太过素净，又是冬天，放一盆红花看着精神。”说着，就同她在桌边坐了。
宇文拓自铜壶里拎了那瓶酒出来，就在二人的杯子里筛满了。白雪见那酒色碧莹莹的，轻轻一嗅，一股凛冽的酒香便沁入心脾，但听宇文拓道：“这是府里去年自造的竹叶青，今日还是头一回开瓶。想着天气冷，同你吃两杯，暖暖身子。”白雪微笑道：“只怕我酒量不好，不能奉陪呢。”宇文拓亦莞尔道：“我记得，你往日是很能吃两杯的，这一瓶酒想必不会就醉了。”说着便执起了杯子，白雪亦端起酒杯，两人轻轻一碰，就各自饮尽。
那酒入口时不觉，待咽下却如一柄烫过的利刃直直划入腹中，一股暖流便慢慢的升了上来。白雪不妨，这一杯饮得有些急了，白瓷般的小脸上立时就浮起了一片绯红。宇文拓看着她那艳若明霞的脸庞，亲手自锅子内夹了一块羊肉，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温言道：“那酒是烈了些，吃些菜润润口。”白雪依言吃了，但觉那羊肉细嫩酥软，鲜滑可口，便又夹了一块，道：“这羊肉是清炖的，若是拿酒烧了，别有一番滋味呢。”宇文拓道：“我去过许多地方，倒是没见过这等吃法。”白雪道：“是我以前闲着时，自己琢磨出来的，也不知旁的地方有没有这样吃的。”说着，便又笑问道：“你晚间有事么？”宇文拓道：“午后有些公务要料理，晚间并没事。”白雪便道：“那日我说了要亲自下厨，直拖到了今日。今天晚上，我就烧了这道羊肉给你吃，好不好？”宇文拓道：“既如此，那我就同你约下了，晚间我必然过来的。”说着便伸手拿那酒壶，却被白雪一手挡了。只见白雪笑道：“这般，这罐子酒可就不许再吃了，晚上我要用的。”宇文拓不觉也笑了，道：“吃完了这个，我那里还有，你怕什么？”白雪抿嘴一笑，道：“我就要这个。”宇文拓看着，也就依了她。
吃过了午饭，白雪拿早间收着的雪水炖了雀舌茶团来，两人吃了茶又说了些话，宇文拓才离去。白雪立在廊上，看着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雪里，才回了房。
一时香薷过来收拾饭桌，不免又嘲戏了白雪几句。白雪只红着脸听着，不与她分辨。香薷又道：“我过来时，管家吩咐了，说姑娘晚上要做菜，要用什么自管吩咐了我，我去厨房取。姑娘，这么冷的天，外头又下着雪，虽是这院子后头有一间小厨房，走来走去的终究还是冷。横竖有膳房的，何必自己亲自上灶呢？”白雪微微一笑，道：“你不明白的。”说着就不语了，香薷听不懂，便缠着她说，白雪禁不住她厮缠，又道了句“我心里高兴的。”便再不肯说。香薷见她总是不肯说明白，觉得乏味，也就不问了，只是问了她几样要用的东西，就又去了。
到了下午，雪仍是不停，刘璃自外头回来，头上的斗笠落了一层的雪，站在廊上掸掉了，才进了屋。白雪递了一盏姜汤与她，道：“这么冷的天，你还同杨将军出去跑。都还没成亲呢，也不知道避讳。”刘璃饮了两口姜汤，笑道：“好啊，如今你竟教训起我来了。你同他倒是没出去，只是天天腻在一块，也不见你们避讳什么。咱们啊，就谁也别说谁。”白雪脸上微红，道：“我们……我们同你们不一样，我们虽在一处，并没……并没……”说着，那后半句话含在口里，只是吐不出来。刘璃见状，就嬉笑道：“并没如何？他天天在你这儿待到天黑才回，或是叫了你过去，不到掌灯不放回来。我偏不信，他就能这般把持的住。”白雪情急道：“我们之间，从没半分逾矩，他……他规矩的很。”
刘璃会心一笑，又低声道：“他……竟真的没……”白雪见刘璃神色严谨，不似以往调笑神态，心中不解，道：“是，他从不曾……胡来过。”刘璃只‘嗯’了一声，便不言语了。白雪在旁瞧着，禁不住道：“师姐，这有何不妥么？”刘璃出了会儿神，又问道：“他并没想过要你么？”白雪红着脸，低声道：“这我怎么知道呢？”刘璃淡淡道：“我同他……初时，他也规矩的很……后来就……大凡世间男子，对着心爱的姑娘，总不会太过规矩。君子之风是好，可过于严谨守矩，总让人觉得古怪。莫非……他心中还有什么坎儿么？”白雪心里一震，暗道：莫非他仍然记挂着月娃么？那我……他……虽是自觉嫉妒一个死者，极为不好，但却是禁不住的满心酸意上涌，心烦意乱之下，只随口问道：“师姐，你同杨将军好到这般了。你就不怕他负了你？”刘璃却一笑，朗声道：“若他敢负了我，我就拿刀劈了他，把他的心掏出来装在罐子里日日带着，横竖他打不过我！”说着，又淡淡道：“他不会负我，我怕的只是将来有个什么……但纵然我们终究走不到一处，我们好过，这就够了。无论何时，我再想起来，曾经有一个人让我那样的牵念过，这一世也就知足了。只是……若是能像血兰一样，有个孩子就更好了。”说着，竟不自觉的抬手轻轻摸了摸小腹。
白雪在旁瞧着，见师姐神色大不似以往，淡淡的还带了些忧郁怅然，不由道：“师姐，你……”刘璃微微一笑，道：“也不知怎的了，我近来总是心跳的厉害，不好受呢。”白雪道：“想必是变天了的缘故，这北地的气候与咱们谷里是大不相同的。我也总有些不大舒服，不是别的什么事情。”刘璃笑了笑，道：“或许罢。”
两人说了些话，刘璃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少顷，香薷将白雪要的东西都送了来，白雪思量着羊肉炖好，得约莫一个时辰，看看外头天色，就进了厨房，洗刷烹调起来。这般忙活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将那酒焖羊肉做得了。刚摆上桌，香薷又放了膳房送来的旁的吃食，宇文拓便进了门。
白雪笑道：“来的真是巧，才刚做好呢。”宇文拓道：“看着天晚了，就过来了。”说毕，将外头穿着的氅衣脱了去，递与白雪。白雪就放到了里间，又走了出来。香薷在旁瞧着，笑道：“大人，姑娘，我瞧着，你们两个真像两口子。”说着，竟大笑着扬长而去。
白雪红着脸，将门帘子放好，道：“她就是这么爱胡说的。”宇文拓却低声道了句“也不算胡说罢。”白雪身上轻轻一震，看向宇文拓，却见他已在桌边坐了，也就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了。
宇文拓见菜肴中果然有白雪中午说过的那道羊肉，就执箸自夹了一块，尝了尝，道：“羊肉酥嫩，又蕴着酒香，却是别具一格，我以往还真是没尝过这样的烧法。”白雪也就笑了笑，道：“中午的酒还没用完，要吃一盏么？”宇文拓踟蹰了一阵，道：“不必了。”
一顿饭，宇文拓吃的香甜，白雪却有些没滋没味。好容易吃毕，香薷又来收拾了东西去。两人就围着火盆坐着吃茶，白雪剥了栗子、核桃等物，与他闲话。
这般直坐到中夜时分，宇文拓才起身，看了看窗外，道：“这下了一日的雪了，夜又深了，我回去罢。”白雪也起了身，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了桌上，欲说不说的，先自红了脸。宇文拓见她这般神情，便问道：“怎么了？”白雪迈步走至他身侧，指尖轻轻的在他腰带的纹路上摩挲着，好半晌才低声道：“外头天那么黑，雪大路滑……不如……不如就别去了。”声音细如蚊蝇，几不可闻。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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