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聚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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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将两人让进自己房中，店小二送了茶点来，白雪接了便打发了他去。三人各分宾主坐下，一叙别来之情，古月道：“自上次姑娘去后，在下日夜挂心，如今世道不比往日，江湖行走颇为凶险，今见姑娘无恙，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阿如却道：“我见白姐姐比在隔世居时清减了许多，莫不是这些时候生了病？又或是为什么事多废了心神？”白雪暗道：这一路的事，可是三言两语可说清的，其中不可为外人所知的关节又甚多。便含糊着说了几句道：“只是奔波辛苦，并无别事。”阿如道：“是呢，秋尽冬初最是进补的时候，若此时失于调养怕是要落病的呢，白姐姐虽医术精妙，却还是小心为上。”白雪颔首道：“多谢阿如姑娘关心了。”三人说了些闲话，古月道：“白姑娘，来此地之前，在下曾往何欢谷走过一遭，不想谷口雾气弥漫，道路已被封锁。在下在谷口等了五日，好容易碰到一个外出采买的弟子，相问之下才知贵谷主下令闭谷已久，问其缘由，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下入谷不得，只得遍寻何欢谷外出弟子的踪迹，因与姑娘是旧日相识，方才找到此间。在下与何欢谷往日渊源甚深，见此情状恐谷内生了什么变故，心内十分牵挂，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说毕，只望着白雪，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乍闻此言，白雪心内着实吃了一惊，暗道：何欢谷虽避世已久，却从不曾有封谷一事，中原各地医馆药堂也并无消息往来。若是封谷，这些个济生堂岂有不撤的道理？瞧他神情也不似作假，莫不是谷中真的出了什么变故？当下，她沉吟道：“我离谷已有大半年了，这其间的事我并不清楚，让先生失望了。”古月微微颔首，神色淡然依旧。那阿如似是不曾吃过早点，点心一块接着一块的吃，不多时便将一盘千层酥吃了个清净，连茶水也下了大半。白雪见状，微笑道：“二位清晨至此，想必未用早饭，灶上有炖好的粳米粥，我去叫店小二端来。”说着便起身出门。
白雪走至门外，见这客店生意仍是十分清淡，张口喊了一声，那店小二便在堂下冒头听吩咐。白雪令他将灶上的粥盛出两碗来，配上几碟咸蛋酱菜及下饭点心送至房内，说了些“二位先用，我去去就来”等语便带上门走去了厨房，与了厨子一根自家带来的山参，道：“宰一只母鸡，合着山参一起炖，放上两块姜，到晚上我来取。”说毕又盛了碗米粥并着昨夜熬下的汤药，亲自端着走至冷香寒房内。进房却见冷香寒已醒了，只靠着枕头半躺着并不起来，一头青丝乱蓬蓬的堆在脑后。冷香寒见她进来，并不理会，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子出神。白雪只道她受伤未愈，神思乏钝，不以为意，只放下汤碗打了热水，与冷香寒漱口洗面，又自镜奁内取了梳子替她细细的梳理好，因卧病在床也就未与她梳髻。冷香寒只由着她搓弄，并不出一言一语。白雪喂她吃了米粥并药，又替她把了脉，道：“今日脉象已比昨日强健了许多，这般再两日就能下地了，也不必再日日吃这些汤药，将养着也就是了。”冷香寒低声道：“但凭师姐吩咐罢。”白雪一时语塞，自与这师妹生了隔阂，她便少有话再对她说，到目下二人已然生分了不少，只得道：“你先歇着，我那边今日有两位客人，不好陪你了。待师姐回来，我再过来看你。”冷香寒听闻‘客人’二字，面上忽然有了神采，扎挣着坐起，道：“可是……郡主府里来的么？”白雪怔了一下，摇头道：“不是，若是郡主府里遣人来看你，我定会跟你说的。”冷香寒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白雪走到门外，将碗盘交与店小二，问了两句，方知古月与阿如已用过了早饭，刘璃也并未回来。走回房内，古月与阿如正在桌边吃茶，房内茶香弥漫，沁人心脾，白雪知不是这客栈之物，笑道：“客店茶叶粗涩，白雪又身在客中，怠慢二位了。”阿如快口道：“白姐姐不必客气，便是王侯公府家用的茶叶，也未必合我家先生的口味呢。”白雪微笑道：“俗世之物，原难与仙家相较。”古月睨了阿如一眼，道：“姑娘莫怪，她自幼如此。”说着，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道：“不过是岛上无条的叶子，晒干了代替茶叶，也没有什么好的，只是在下素来吃惯的，故而随身带着，并非在下轻狂，姑娘勿怪。”白雪道：“阿如姑娘性子直爽，心直口快，我怎会介意？”古月淡淡一笑道：“你比我初见之时，长大了好多。如今诸事，可有决断？”白雪不解他此言何意，便岔了话头，问道：“二位如今有何打算？”古月道：“我二人在这京里有位故人，要去寻访。”白雪知他所说，便道：“既如此，二位打算何时动身？”古月道：“这便起身罢，已是叨扰了姑娘一顿早饭，再打扰下去，在下于心不安。”白雪道：“哪里，身在客中，诸事简慢，怠慢了二位，还请见谅了。”二人又说了些客套话，古月便同阿如一道离去了。
待二人走后，白雪又去看了冷香寒一回，陪她说了些闲话。到了晌午时分，刘璃便回来了，两人回房说话，刘璃道：“我才去了趟城里的济生堂，堂里的林师弟说才收着飞鸽传书，谷主同几位长老近日就要到京城了。”白雪奇道：“谷主……义父他亲自出来了么？”刘璃点头道：“不错，谷主自十年前带你回谷之后，便再无外出，不想今番为了此事竟而再度出谷，看来谷主是意图插手此事了。”闻言，白雪半晌不语，刘璃道：“怎的了？闷闷的不说话？你不高兴看见谷主他们么？血兰也要一道来呢。”白雪道：“我之前还说出谷已久，想要回去。不想他们竟又都出来了。如此一来，只怕又要在外头待上许久呢。”刘璃道：“可也是，这次是出来的太久了，又遇上了这么些烦心事儿，不提他也罢，不够糟心的。我不在的这段时候，可有什么事情？”白雪便将古月来访之事说了，道：“这位先生也当真古怪，来去无踪，既和我们何欢谷有所来往，又与宇文拓是故交，若将来翻脸时还不知他要如何自处呢。”说至翻脸一节，她微微一滞，也就罢了。刘璃沉吟道：“这位先生……我昔年曾见过一面，那时我才入谷三个月，恰逢他来访，与我师父说话之时，是我捧了茶出去。他是个世外修行的地仙，与我何欢谷的交情也不知是哪时交下的，我只知谷中连谷主长老都与他甚好，但他出身来历却又无人知晓，倒像是石头里冒出来的一个人。此人虽是清净平和，却着实让人捉摸不透。若说宇文太师城府之深如同古井，他便似一潭清水，让人一眼望到底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他言行举止，面上看去皆无异处，细想来却颇费思量，真是……”白雪接口道：“他既是谷主长老的旧友，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我们做小辈的不便妄加揣测。”刘璃看了她一眼，道：“只怕是日久见人心呢。怎的不见欧阳？又去哪里了？”白雪笑道：“他不痛快着呢，这时候想必一个人出去逛去了。”
刘璃道：“他不痛快？又怎的了？越大倒越发像个小孩子了。”白雪道：“义兄的脾性，这些年竟是一点也没改。”刘璃道：“一个人的性子若是能积年不改，倒也难得了。若是他能待你始终如一，你便跟了他也没什么不好。”白雪微微一怔，道：“师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刘璃摸了摸鸡鸣壶，见茶水半温，便倒了一盏。白雪看着她吃了半盏不说话，又问道：“师姐素日，是最不赞成我与义兄的这门亲事的，如何今日又说这话？”刘璃沉吟道：“往日我冷眼瞧着，欧阳性子毛糙，行事鲁莽，遇事又极耐不住性子，不是终身良伴。再者我看你一直以来对欧阳也是淡淡的，并无半分逾越兄妹的情分，故而有此念头。但这一路行来，宇文拓也好，席枫也罢，性情难拿不说，还……想来天下男子也不过是如此。欧阳虽是那样，待你却是实心实意的……”白雪不待她说完，便道：“若是天下男子都不过如此，白雪这一世不嫁也就罢了。这是白雪自个儿的私事，不劳烦师姐费心。”说着，便起身拎起那鸡鸣壶，道了句“茶没了，我再去烧一壶来，我吩咐了厨房炖鸡汤给冷师妹，这会子该好了，我瞧瞧去。”言毕，便推门而出。
刘璃从不曾被她这般打断话头，暗自吃了一惊，望着她的背影闪出门外，微微叹了口气，自晒自语道：“这丫头是真的大了……”
白雪下到堂里，将鸡鸣壶交予小二，又去厨房看了一眼鸡汤，另下了几味药料，正要出门忽听堂前店小二道：“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店？咱们小店虽比不得城里东西街上的大客店，但饭菜可口，房舍干净，包准您满意。”来人道：“我是来寻人的，可有三位姑娘在此处下宿？”店小二连声道：“有有，是三位俊俏姑娘，还有一位姑娘，年纪轻轻就长了满头白发，可也真奇怪。”
白雪心道：他怎么来了？想着便走到堂里，道：“席大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有什么事么？”
那席枫果然在堂前站着，手里还提着一只紫檀盒子，见她出来笑道：“郡主记挂着冷姑娘的伤，又不便出来，我来瞧瞧。”白雪轻轻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冷师妹在房里歇着，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上去罢。”席枫颔首应许，便随着白雪上了二楼。
二人进了白雪与刘璃的房间，席枫见刘璃在屋内坐着，笑道：“刘姑娘，许久不见，姿容妩媚倒更胜以往了。”刘璃亦笑道：“席公子还是那么会说话。你我往昔总是话不投机，你来也必不是瞧我的，我不在这儿碍你们的事儿。这马上又到晌午了，我去让厨房加几个菜，席公子便在这儿吃午饭罢。”说着便一阵风的走了。席枫道：“刘姑娘还是那个爽利性子。”
白雪让席枫坐下，见他今日穿了一件圆领黑狐裘皮袄，下头是件同色云纹下裳，里头一件水墨色绫裤，登着一双新做的皂靴，腰上别的折扇换了把精铁扇骨的，遂笑道：“席大哥今日穿戴的好生精神。”席枫道：“外头起了大风，早起看着飘了几片雪花，已是隆冬时节了，你怎么还是这几件衣裳？不怕冻着。”白雪嘴角微勾，道：“身在客中，吃穿用度自然不比在家。我好歹是也修道之人，内力有些根基，身体强健，不怕这些。”席枫道：“便是如此，也要小心些。你们都是人在途中，冷姑娘受了伤，若你再生了病，刘姑娘一人只怕要忙不过来了。我看不如……”白雪心知他要说什么，道：“也不是师姐一人，还有我义兄在。”说着便见席枫脸上略有不虞之色，恰逢小二进来送茶，便起身为他倒了一杯，道：“再者，师妹受伤尚需静养，我义父师父他们不日就要进京，搬进搬出的实在麻烦。”席枫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家小心。”白雪莞尔一笑，道：“我是个大夫，自有分寸。席大哥这盒子里放的什么？”席枫道：“是郡主要我带给冷姑娘的一些补品，她和冷姑娘十分投缘，如今见不着了，十分想念。她本是要亲自来的，只是天气寒冷，又是京中，来往不便。”白雪道：“郡主身份尊贵，怎好到这小小客店来？席大哥来了，也是一般的。冷师妹瞧见席大哥，只怕更高兴呢。她眼下正醒着，你快去罢。”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聚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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