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平行线》泠镝

84、现实吗，就算是，我还不能接受

　　“医生。”仿佛是思想的一番挣扎之后，罗以春才问道：
　　“您，知道她才多大了吗？”
　　医生眨了眨眼睛，像是无所谓的说道：
　　“病例上不是写着的吗？二十五岁。”
　　罗以春听她这么说，却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
　　“哼，哼，哼，二十五岁，是啊，才不过二十五岁啊，才在这个世界上活了短短的二十五年。可您知道吗，才不过短短的二十五年，才短短的二十五年，可她却受到了比别人一辈子所经历的痛苦都要来的多。好不容易，”罗以春声音有些嘶哑，
　　“可是好不容易，才算是找到了点别人普通生活的一点滋味，这才多久啊，您却说什么，”罗以春突然恼怒的瞪着医生说道：
　　“您却说她得了胃癌，得了胃癌，还是晚期。”
　　“那个，”医生突然有些慌张的看着罗以春，解释道：
　　“家属的心情，我们是可以理解的，病人她得了这种病······。”
　　只听得一声闷响，罗以春那黝黑又大的拳头重重的捶在了医生面前的桌子上，医生被吓的一个趔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里还慌张地喊道，
　　“王护士，王护士，叫保安，叫保安。”
　　随着医生的喊叫，罗以春似乎也一下子疯狂了起来，他也不知道拿起了桌子上的什么东西，只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连串的玻璃碎裂声，只听得他咆哮道：
　　“什么破大夫，什么破医院，到底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给别人判死刑。凭~什么。”他就像是一头发疯的狮子一样，尽情的用他的力气，毁坏着周围的一切，他举起了一把椅子，重重的摔在了墙上，椅子碎片四处迸溅，吓得躲在墙角里的医生尖叫了起来。
　　但是罗以春的火气并没有发泄出来，他依然叫骂着，
　　“到底是算什么，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到底是得罪了你们谁，你们要这样去害春晓。我要把你们都毁灭掉，全都毁了，全都毁了。”
　　“谁也别想伤害我的春晓，只要有我在，你们都别想伤害我的春晓。”
　　他咆哮着，叫喊着，整个医院的楼层里都是碎裂的声音，他就像是真的疯了一样，几个保安加在一起也没法制服他，而他呢，反倒是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他那如铁锤一样的拳头，重重的，一拳接着一拳落在对面人的脸上，身上。
　　那拳头落了下去，听到对方的惨叫声，罗以春似乎才能好受些。
　　与罗以春的过激不同，春晓在听到医生说出来的那一刻，却无比的冷静，就像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一样，她的结局，在一开始的地方，她似乎就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她没有哭，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缓慢的移开了目光，缓慢的转过身，缓慢的穿过走廊，缓慢的走出医院，迈着轻柔的步子，朝家的方向一点点的走去。
　　现在的她好想回到家里，回到和叶予枫生活的地方，似乎只有那里，才是她这一辈子真正意义上的家，也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找到最终的归属感与安全感一般。
　　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两边的树木总是发出莎啦啦的声音，眼前的行人，总是一个个神色匆匆的出现在眼前，又在一晃眼之间，消失不见。
　　远处似乎有孩子的啼哭声，声音刺耳而锐利，似乎真的是遇到了伤心事，哭得是那样的痛心。可是还那么小的孩子啊，你是否明白痛心的含义呢。
　　眼前的行道树两边，总是时不时的有穿着清洁工衣服的阿姨，戴着大大的遮沿帽，不停的在道路两边走着。这让春晓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几个阿姨，还有那位老奶奶那双苍老的手朝她递来牛奶时，那一双充斥着温暖的眼睛。
　　还是幸福的啊，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素不相识，却依然朝自己投来温暖与关怀的人，还是幸福的啊，一定是幸福的。
　　快走到家里的时候，春晓手里多了两包点心与牛奶。仔细朝路边寻去，就真的看到几位穿着一样衣服的清洁工阿姨，她们一刻也不停息的在道路两边来回的走着。
　　春晓连忙跑了过去，带着一脸的微笑，手里提着重重的东西，在一位有些驼背的阿姨跟前站住了，她的这个特点，让春晓一眼就能认出来。
　　阿姨先是疑惑的抬起头，看了看春晓，然后似乎是想了起来，连忙伸出手，拉住了春晓的胳膊，像是十分惊喜似的说道：
　　“孩子，是你啊。”
　　“阿姨，”春晓带着一脸的微笑，甜甜的说道：
　　“阿姨，我给你带来了点心，一起吃吧。”
　　没等阿姨说话，一边的几个同样是清洁工的阿姨像是看热闹似的也聚了过来，笑着问是怎么回事。
　　于是那位有点驼背的阿姨就把春晓带来的点心与牛奶一个一个的分到了她们手中。
　　路边的树荫下，就成了天然的饭桌，春晓和阿姨肩并肩坐着，看着眼前的行人穿梭而过。阿姨也热情的把一个面包递在了春晓的手里，朴实的说道：
　　“孩子，也一起吃啊，还有这么多呢。”
　　春晓看了看，还是一脸微笑的接了过来，可是她却没有打开，现在的她，不知为什么，只要提到食物两个字就会觉得恶心。
　　“孩子，看你现在这么有精神，病一定是全好了。”阿姨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道。
　　春晓看着她，含着笑意的眼睛，突然有些晃动，眼睛里的那一点亮光，也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全都好了。”嘴巴里这样轻巧的说着，可是心里却越发的酸楚。

　　回到家里，又是如此的熟悉，这里充斥着叶予枫的味道，在这里虽然短暂，可是却记载了他们那么多的快乐与温馨，似乎那些笑声依稀还在耳边回荡着，在空气里，围绕着，在身体的四周，久久的凝结于心底。
　　坐在偌大的客厅里，抱着他和叶予枫一起选的枕头，细微的香气一点点的传入鼻子里，那是属于他们两个的味道，不仅仅只有抱枕上，在这栋房子里，这里的每个角落里，都存在着他们味道的混合体。
　　“叶予枫。”春晓忽然在嘴里喃喃的叫道：
　　“叶予枫。”心像是被利刃穿透着了似的，剧烈的疼痛着。
　　她不觉得自己可怜，就算是明天就离开这个世界的话，她也不觉得委屈，如果这就是她的结局的话，那就欣然地接受好了，这没什么可抱怨的。
　　还记得在仓库里的时候，她看着奄奄一息的叶予枫的时候，所说的诺言吗，现在诺言兑现了，一命换了一命，这就是这世界的规律，她觉得值了。
　　可是当她想到叶予枫，她却无法忍受让叶予枫来接受这所有的一切，就算是让他知道这件事，她都觉得心里仿佛有万剑穿心一样。
　　在某个时刻，她会怀疑也许自己早早地就被神所抛弃了，可是却不曾怀疑过他的存在，他一定是存在的。可是为什么会抛弃我呢，拜托，重新把我想起来吧，重新把我拥入您的怀抱，也曾这样的祈祷过。
　　人生，地狱使者不是说过的吗，人生不过有四种，播种的人生，浇灌的人生，结果的人生，还有收获的人生。很不幸的是我的人生还只是播种的人生，可是我爱的人的人生却是收获的人生，这还怎么能说是一件不幸的事。
　　还能期盼什么呢，一开始如果就不曾遇到的话，该多好呢，也曾这样想过的。想起来的话，也只是个痛字罢了。那无尽的遗憾，还有对神的怨恨，除非是有人能改变这人生，否则那一切也终究是个梦罢了。
　　以前不懂的，可是现在却能明白这场梦的残酷，也许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该是一个人的，独自一人生活在绿悠悠的青草旁，碧蓝的天空下，潺潺的小溪旁。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生活人群中，就不应该有相遇这件事的，那样的话，就算我现在就离开的话，自己也不会痛了吧，爱着我的人，还是我的爱的人，也依然可以在幸福之中生活着的吧。
　　音乐的声音被放到了最大，春晓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下，就这样一个人，独自一个人。

　　当任何人都没办法制止罗以春的时候，这时有一名小护士跑了过来，胆怯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小声的说道：
　　“谁是302号床，病人叫春晓的家属。现在病人找不到了，请家属······。”
　　即使是这样的小声，罗以春还是清晰的听到了春晓这两个字，他忽然停了下来，慌忙走到那名护士跟前，嚷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名护士却一下子被吓得哭了起来，哽咽的说道：
　　“302号病房，叫春晓的病人找不到了。”
　　罗以春扒开她，朝着病房跑去，果然，那吊瓶的针头里还在一滴一滴的流着药水，可是春晓却不见了踪影。
　　罗以春一阵风似的在医院的各个地方找着，他在心里祈祷着，
　　“春晓，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啊。”
　　“春晓，你到底在哪啊。”
　　“春晓，不要再在我眼前消失掉了，我真的好害怕，太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