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平行线》泠镝

29、悲伤的悲伤

　　当自己的认知被推翻，当自己的信仰被推翻，当自己所仰慕的被推翻，一瞬间，到底自己又算是什么呢，在那么漫长的岁月中，一路走过来的，难道只有这虚无的躯壳吗？
　　电话那头，响起了母亲沉静如冰的声音，如同在说着别人的事般的冷漠。这大概就是叶予枫最佩服母亲的地方，仿佛没有心脏，没有良知，没有感情，大概在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件事可以去撼动她。
　　“你爸爸他离开了，如果你能快点回来的话，或许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一阵急促而刺耳的刹车声，雪白色的英菲尼迪猛烈地停在了道路中间。叶予枫的脑海里一阵的电闪雷鸣。
　　他忽然涌出了很多的话，刚一张口，却又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电话被挂断了，不过才深秋，却被一阵阵的寒意袭来，冰冷刺骨，不觉得浑身竟颤抖起来。
　　那如同大树般一直保护着自己，爱护着自己的父亲真的就这样走了吗，从此以后，他叶予枫再也不能对任何人叫父亲了吧。而对于爸爸这个词也将永远的在自己的字典里消失。
　　那些如同烟火般灿烂的日子，在他的陪伴下，自己走过的童年，少年，还有青年，那些时光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
　　禁不住的两眼滑过热泪，忽然，春晓的话在耳旁回荡，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是啊，自己真的谁也保护不了，父亲就这样离开了，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叶予枫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再流下一滴眼泪，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能表现出一丝的软弱，如果那样，他将会被长着无数獠牙的恶魔撕咬的粉身碎骨。
　　车子的引擎声划过寂静的黑夜，是那样的冰冷与无助。
　　在弥漫着刺鼻消毒水的白色地狱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皮鞋与坚硬的地砖碰撞的声音。
　　在通往父亲病房的走廊两边，已经站满了衣着笔挺，面容严肃，从他们的表情中，你读不到一点感情的存在。
　　他们打着看已故之人的最后一面为借口，而其实是来看这对孤儿寡母在倒了这么一座大靠山后的狼狈模样，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会在他们母子已经被撕烂的胸口上，再狠狠地踩上一脚。
　　叶予枫才刚刚走出电梯，就成功的抢夺了他们的视线，他们仔细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敏锐的察觉着他的感情变化。
　　而叶予枫也早就收起了自己的一切感情，一脸冰冷地朝着病房门走去。到门口时，他只是和母亲对视了一眼，便径直走了进去。
　　随着自动门关上，叶予枫也停了下来。
　　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一张病床上，就静静地躺着自己的父亲，他被一张若大的白色被单覆盖着，被单的四周则长长地垂到了地面。已经是深夜，可那块白布依然反射着剧烈的亮光，刺得眼生疼。
　　从父亲出事，直到现在，虽然他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无法说，可只要他呼吸着，就能感到他的存在。可是现在，只觉得这若大的病房是如此的寒冷，而眼前的一切又是如此的陌生。
　　叶予枫一步一步地缓缓的走向病床，虽然只有一米的距离，可却觉得是如此的漫长，他抬起了还微微颤抖的手，轻轻的揭去了被子的一角。
　　那虽然略有皱纹，却依然饱满的脸庞，却布满了如冰的苍白，只是一瞬间，叶予枫的心都在抽动着，仿佛无法呼吸了一般。
　　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一切都在那一天过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自己的世界也在那一天过后变得支离破碎。
　　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悲伤了，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去用悲伤两个词来形容。想起外面那些凶神恶煞，只觉得恨意冲破了胸膛，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们也必须付出代价，即使那样会让自己比他们还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爸，你安心的走吧，我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傻小子了，我明白我要守护的，从今天起，谁也别想再从我叶予枫这里夺走一丝一毫。”
　　春晓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叶予枫一脸凶神恶煞地出现在了自己的梦里，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与忧伤，看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撕碎了一般。
　　春晓轻轻地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滴，看了看表，才凌晨两点。回过头，窗外依然是那么的宁静与安详。这才觉得自己那砰砰乱跳的心，缓缓地安静了下来。

　　瑞丽集团董事长的葬礼必定是隆重的，在远离喧嚣城市的郊外，安静的矗立着的祠堂中，叶予枫父亲的骨灰被安静地摆在大殿的中间，四周摆满了宾客们送来的花圈。在父亲骨灰的正对面，席地而坐着数十来名僧人，他们为逝者能够安息，不停地涌读着佛经，敲打着手中的木鱼。
　　叶予枫从父亲离开，就一直不停地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宾客，无论他们或狡诈，或得意，或是真正的悲伤，叶予枫总是会向他们深深地鞠上一躬。这是礼节，是自古就有的礼数。
　　而此时，宾客似乎告一段落，听着和尚的诵经，叶予枫有些失神。
　　忽然，叶予枫的一只手被另外一只手捧在了手里，回过头时，他先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又意识到什么，这才说道：
　　“你来了。”
　　“嗯，你的手怎么这么冰，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林萧然的眉头微皱，小声地对叶予枫说道。
　　叶予枫却决绝地抽离了林萧然紧握着他的那一双手，他不得不说，他在恍惚间想沉浸在那温暖之中。
　　“不用了。”
　　林萧然显然还是被叶予枫的冷默态度有些伤到，无论自己多么想去习惯，可还是免不了受伤害。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叶母领着自己的父母走了过来，叶予枫也连忙走了上去。
　　礼节性地说着客套话，同样的，叶予枫也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本想呆在叶予枫身边鼓励他的，可以她现在的身份还不能这样做，所以她只得跟着父母去了宾客席，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着叶予枫，眼里写满了担心。
　　在这种场合下，叶予枫显得有些落寞，他不得不承认在他把林萧然误认成春晓时，心中的欣喜，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间里，在这种处境下，他真的很希望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会是春晓。
　　可是他又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感到自责，如果她会伤心难过，他宁愿她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件事。
　　可是事实却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在一时之间传遍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毫不意外的春晓得知了这件事。她是多么想送他最后一程，可是对于她现在对于叶家来说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她，会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啊。
　　在她好不容易的乞求下，罗以春才把瑞利集团董事长举行葬礼的地方告诉了她，可是当她一身黑衣来到这里的时候，却连门也走不进去。
　　正当她两眼泪光地站在门外，无助的看向里面的时候，罗以春却站在了他身后，拉着她径直地走了进来。
　　她每往前走一步，脑海里就会闪现出叶母看到她时的疯狂模样。可是她还是如此坚定的往里走着。
　　满屋的宾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惊讶又惶恐，紧接着便是小声的窃窃丝语。好不容易走到了叶董事长的画像前，过去的一切，那些以为会长久的数不清的日子，就这样在眼前一一的重现着，让人怎能不痛心，怎能不流泪。
　　在春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怒目圆瞪的女人毫不留情地闯进了自己的视线之中，狠狠的一只手拽住了春晓的胳膊。
　　叶母似乎是忍了很久，她才咬着牙小声地说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想让我们家在这些人面前出丑吗，还不快出去。”
　　她是那样的不留情面，毫不顾及已经泪眼婆娑的春晓。
　　春晓没有动，罗以春却一把撇开了叶母的手，她刚想发威，不知为何，当看到罗发展罗以春的脸时，却停了下来。
　　春晓什么也没说，只是寻找着那个熟悉的目光。在她与叶予枫对视的那个瞬间，什么也不用说，似乎就能读懂对方的想法。
　　“你还好吗？”
　　“是啊，我还好。”
　　“一定很难过吧。”
　　“是啊，感觉痛彻心扉。”
　　“对不起，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没关系，你来了，就已经很好了。”
　　“请保重。”
　　“你也是。”
　　春晓低下了头，朝着叶董事长的遗像深深地鞠了一躬，还有那不禁滚落地面的热泪。然后直起身，对着罗以春说道：
　　“我们走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已经够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叶予枫只要这样就很满足了，春晓的到来，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对于他来说却已经足矣，他似乎也明白了，这许久以来的，对于春晓来说的不得已。
　　春晓你再等等我，等我变得强大，在拥有强大力量，足已保护瑞丽，保护家人，保护你的时候，我一定要去找回你，无论你身在何方，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