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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最浪漫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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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怎么了?出了何事?”后援兵赵嬷嬷握着一把扫炕笤帚杀进门来,见燕朵踏在一地桔子的尸骨上呼呼喘着粗气,脑门上还贴着一块五瓣花似的桔子皮。“难道那姓雷的小子又来了?”赵嬷嬷一看见桔子皮立刻判断道,“好小子!越来越猖狂了!往日来还知道把皮放在桌上,如今竟然敢往地上扔了!……竟、竟然还敢往小姐脸上扔!真是岂有此理!气死老婢了!”
“赵、赵、赵嬷嬷,你从哪儿过来的?”燕朵努力平息怒气,随口问着赵嬷嬷。
“哎呀,老婢差点忘了!”赵嬷嬷一拍大腿,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老婢刚才路过正房时听见那卓老爷卓夫人正跟咱家老爷夫人商量小姐的婚事,那卓家急得什么似的,下午就要差人把聘礼送来,后日就要迎娶小姐你过门呢!”
哼,该来的果然来了!燕朵阴笑两声,老娘倒要看看你一个几千年前的人能把老娘这个现代青春时尚、开朗活泼大方的新人类少女怎么着!“赵嬷嬷,既然这件事两家长辈都已经议定,我这个做女儿的只有无条件听从了。”
赵嬷嬷发愁道:“我看那卓夫人一脸凶相,决不是省油的灯,小姐若是嫁过去,只怕……”嬷嬷说着掉下泪来,“只怕日后要受气的……老婢听说他卓家上上下下各个尖牙利爪,凶神恶煞一般,小姐你是老婢从小亲手带大的,你的脾气性格老婢最清楚不过,自小连蚂蚁都没有踩死过一只,这要嫁过去……只怕还被人欺负死了呢……”
燕朵拍拍嬷嬷肩膀,笑道:“嬷嬷放心,什么死呀活呀的,我燕……我罗晶衣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此刻在我眼中没有任何事能吓得住我,你放一百八十个心好了,后天就高高兴兴地送我出嫁吧!”
赵嬷嬷坐在那儿细细数着自己的一百八十个心究竟是哪些心,丫环们却开始忙碌起来,这个领着裁缝进来替燕朵量尺寸准备做嫁衣,那个带着银匠进来替燕朵选花样打首饰,还有买回来名贵胭脂水粉的、买了陪嫁过去要穿的新衣新袜的,剩下的四五个丫环搬箱抬柜的收拾罗小姐的日常器物,准备一并运到卓府去。
丫环甲:“小姐,你的书要不要一起带过去?”
燕朵:“不要,书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丫环乙:“小姐,赵公子送的文房四宝、钱公子送的鸳鸯荷包、孙公子送的鲤鱼风筝、李公子送的茜纱灯罩,要不要一起带过去?”
燕朵:“这四人是干嘛的?”
丫环乙:“四大才子。”
燕朵:“甲乙丙丁,你们四个,一人一样,送你们了。”
甲乙丙丁四丫环:“谢小姐赏赐!”
丫环丙:“小姐,这一小瓷瓶桔子核要不要一起带过去?”
燕朵:“桔、桔子核?谁吃的?”
丫环丙:“小姐说是雷公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吃剩的桔核,当时让奴婢收在瓶子里,说要死时带到坟里去的。”
燕朵:“……幸好是收在瓷瓶里,否则过个几年坟里还不得长出几棵桔树来?老娘的尸身岂不成了肥料?得了,收到箱子里一起带走。”
丫环丁:“小姐,你给雷公子写的情诗情信要不要一起带过去?”
燕朵吐血:“带过去给卓家人看啊?!烧了!……等等,先拿过来我看看。”
罗小姐写给雷公子的书信全部整整齐齐地放在一只小檀木匣子里,竟然没有上锁,丫的警惕心可够低的,燕朵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页写满娟秀小楷的纸:若你是罗老爷亦或罗夫人,请自觉关上本匣,否则女儿将一生不嫁;若你是赵嬷嬷亦或某丫环,认得字的请将本匣关好并且擦拭干净,不认得字的略过不提;若你是罗府以外的任何人,在看此匣内容前请三思,今后无论你走到何处,都将有一名哀怨女子对你咒恨终生;若你是雷公子本人,看了此匣内容便要答应娶我,不看此匣内容便将它焚掉。罗晶衣亲笔。
燕朵几乎佩服起这位罗晶衣小姐来,那姓雷的到底有哪点儿好了?瞅他那样子也不像个识字儿的人,这一盒子情书不是对牛弹了琴了吗?掀开这页纸,里面是一本蓝书皮的本子,大约相当于现代小女生的日记本。燕朵翻开第一页,果然见上面闲闲散散地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干了点什么吃了点什么玩了点什么想了点什么,往后翻了十几页全都如此,偶尔也有几首小诗小词儿,或者贴着几片干花瓣儿干草根儿,或者有那么一两块儿也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泪水的东西弄成的褶皱。
“雷”这个字眼出现在第一百三十七页。那上面写道:“打雷了。”
……
失误失误,继续翻,继续翻……
“莫非是我眼花?一个男子从窗外的暴雨中跃入我窗。发丝贴在脸上,然而挡不住他的笑容。我大声叫起‘非礼’,他却不慌不忙地坐在我常坐的那把椅上,支着下巴看我。事实上,我毫无来由地认为他不会非礼于我,于是问他因何而来,他说他原以为自己在雨夜中迷路,谁知却找到了仙境,仙境中的仙子叫着非礼,可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惧意。我想我着魔了,放肆地大笑,引得他也疯子似的同我一起。我问他为何雨夜赶路,他说是受天公之邀,于此夜此地此时,冒雨前来赏花,此花姓罗,白衣胜雪,黑发如墨。我问他天公在何处,我有话要问他,他说他可代为转达。我便问天公可否遂我自行择婚,他正色说若我不嫌,明日便来下聘。我问他聘礼为何,他笑说:一筐桔子,一个我。我是当真着了魔,竟有些信他,雷霆为证,电光为鉴,此宵此话,终生为念。”
“……此花姓罗,白衣胜雪,黑发如墨……”燕朵喃喃念着,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被雨淋透却不失洒脱、一生游戏红尘的男子,为避雨误入某窗,遇见雪衣曳地、黑发及腰、自小囚于闺阁不谙世事的女子,男子惊艳于女子的美丽纯洁,口中吟着:白衣胜雪,黑发如墨。女子倾慕于男子的自由不羁,心头想着:此宵此话,终生为念。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啊哈哈哈哈哈,真是的,看我想哪儿去啦,哈哈哈,太羞人啦……
燕朵用日记本糊着脸不好意思地哈哈直笑,惹得几名丫环和赵嬷嬷不断侧目。燕朵把日记本放回匣子,对丫环丁说道:“给这匣子配把锁,我要带去卓府慢慢看。”
下午的时候,卓家派人送来了聘礼,几百号家丁每两人抬着一只大红漆木箱,浩浩荡荡从城西走到城东,连跑到街上看热闹的赵嬷嬷都不得不称赞:“不愧是全城首富,看人家这排场!想必婚礼更要隆重!也好,让小姐风风光光的嫁了,他们卓家也算积了点功德!”罗员外坐在院儿里的太师椅上看着卓家的人一箱一箱把聘礼抬进来,眼睛都看直了,心道还是养女儿好,女儿是千金,这不,一出嫁,千金到手了!不对不对,何止千金啊,这是万金!老爷子在太师椅上用礼单糊着脸呵呵直乐。
第二天罗府上下更为忙碌,全家总动员,打扫房间,刷新漆,贴喜字,迎亲友。罗员外那些个散布于五湖四海的大亲小戚纷纷连夜赶来,客房不够了竟还有打地铺睡在外面的。一顿饭从早吃到晚,走了一桌人又来一桌人,里里外外一片喧闹。
燕朵啪地一声关住窗子,挡住前院儿的吵闹声。刚刚把一屋子女眷轰走,连带着来为她试嫁衣的裁缝也一并赶出门去,现在总算可以清静清静了,燕朵从窗前回过头来,啊地一声大吼,只见昨天来的那小子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椅子上。“你丫属鬼的啊?!”燕朵被噪声弄得有些没好气。
“要嫁人了?”那小子支着下巴看她。
“你伤心么?”燕朵在他对面坐下,揉着被众人摆布了一天的四肢,随口问道。
男人用夸张的认真的表情想了想,说:“好像不太伤心。”
“为什么?”燕朵心里有点难受,罗小姐的一片深情就这样被这小子一句话给抹过了。
“因为你根本不喜欢你的夫君啊,”男人巧笑倩兮,“你喜欢的是我,我为何要伤心?”
“可是我要嫁的是别人,不是你。你不想阻止吗?”燕朵完全投入到罗小姐的角色中,试着问她可能会问的话。
“我与你未来夫君无怨无仇,为何要阻止?”男人仍旧一脸欠揍的笑。
“那么说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罗……我?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只是闲着无聊把我当游戏玩儿?你这个花花公子!你这个PLAYBOY!你这个流氓兔沙皮狗癫痫猪!我咔你个祖宗十八代!”燕朵愤而起身揪住男人的衣领尽现辣手小花本色,正骂得兴起,忽然发觉这小子始终用一脸看稀罕儿的神情盯着自己,并且还忍不住吃吃的笑。“你笑什么?别以为你笑我就不揍你了!”燕朵对于男人——尤其是负心男人向来软硬不吃,一记铁拳过去正中该男鼻梁。
男人皱皱鼻子,打了个喷嚏:“哎呀,这个喷嚏憋好久了,终于打出来了!”
“你你你你你!”燕朵指着男人嘴歪眼斜四肢抽畜,“姓雷的!你可以滚了!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这个嘛……恐怕不行。”姓雷的男人摸着下巴十分为难,“我怕你见不到我又会寻死觅活……”
燕朵嗵地一声倒在地上,如果内脏配合一下的话她现在甚至可以吐出白沫来。罗小姐啊罗小姐,你究竟是看上这男人哪一点了?长得帅?帅能当饭吃当衣穿当车开啊?会哄人?要知道,会哄你爱上他的男人同样也会哄别的女人爱上他啊!谁知道这挨千刀的在外面还有多少个像你这样痴迷不悟的女人呢!我看罗大小姐你就是因为长年累月不出家门没见过世面,所以遇见个略略与众不同的男人就惊为天人芳心暗许了,算了吧,听我的话,咱不跟他了,行不?嗯?你不说话?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哦?那就说定了,跟这小子一刀两断,他爱哪玩哪玩去!
和罗小姐商量定,燕朵睁开眼准备起身跟这姓雷的彻底划清界限,谁知她这一睁眼却看见他正盘膝坐在一大筐火红的桔子上面托着腮望着她。“这这这,这桔子是从哪儿来的?”燕朵突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我背来的。”姓雷的男人歪着头笑,瞳仁儿里深深地映着燕朵各种表情乱闪的脸。
燕朵想他刚才大概是把这筐桔子藏在了桌下,这小子!这小子……是……是挺他爷爷的吸引人的……是吧?!燕朵斜着眼儿睨他,明知故问地说:“你背筐桔子来干什么?”
男人挠挠头:“本来是准备拜访朋友时带去的,既然碰巧遇见你大喜,就权当贺礼送给你吧。”
燕朵当时就许下了一个美丽的愿望:雷啊,请把这个混蛋劈到亚马逊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