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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劝分 ...

  •   “母后可曾想过自立一族?”
      母子对弈时兆突然冒出了如此一句。

      小君诧异的看着兆,没明白这位这段时间同自己斗得厉害的便宜儿子什么意思。

      一山不容二虎。
      权力更不容人分享。
      在联手瓜分了葛天侯的权力,将葛天侯完全架空成摆设后便宜母子情自然也到了头。

      葛天侯所有的子嗣中兆无疑是最优秀的,但根基终究太薄,年纪也太轻了,急躁了,小君很快联合公卿贵族们让兆冷静了下来。

      原想着实在不行便务色一个偏远旁支的婴孩为嗣君,孺子国君是需要执政者的,已拥有权力的小君自然也不再担心新君不是自己的儿子便将自己赶走,然而,冷静下来的兆表现出了相当出色的能屈能伸,从心得不要太真诚。

      凭心而论,小君也不想同兆撕破脸。

      葛天侯还没死呢。
      小君同嗣君完全撕破脸,国君就该有机会复出了。

      葛天侯的合法子嗣是死干净了,但他才四十多岁,加把劲再生几个也不难。

      兆解释道:“母后是嫁给大君的,您即便有子嗣,也只能继承大君的姓氏,而非您的姓氏,母后甘心吗?”

      冠姓权在人族宗法中占据着核心位置。

      看人族若非迫不得已不愿嫁婚,即便嫁婚联姻也绝对不会让看重的继承人嫁出去便不难发现冠姓权有多重要,而嫁出去的孩子再不能继承家业,分家财也只能分一点汤水。究其本质,不过是因为嫁婚者的后代继承的是别人的姓氏,是外人。

      合婚也罢,娶婚也罢,总是有子嗣继承自己姓氏的,因而这两种婚姻的孩子都有家业继承权,区别只在于长幼次序,而嫁婚是完全被剥夺继承权。

      一个贵族子弟若是被嫁出去,等于被放弃。
      哪怕是嫁给国君,本质上,小君也是被家族给舍弃了的,而被舍弃的原因也不难查出来。

      小君是老二,前头有个身体健康的老大,并且老大已经有了孩子,不需要次子当后备了,再留着次子很容易出事,正好需要同国君联姻。

      这也是很多次子们的命运,在长子地位稳固不再需要后备时,这些同长子年龄太近的次子隐患就得妥善处置。

      若长子能够压制次子,亦或次子足够安分认命也就罢了,若否,小君就是典型。

      小君被兆惊到了:“你父亲还没死呢。”
      老子还没死儿子就迫不及待教唆嫡母改嫁,泱泱帝国七千年头一遭啊。

      兆反问:“那又如何?母后不想留下自己的血脉,传承自己的姓氏吗?”

      小君....自然是想的,只是现实不允许,这么多年也只能放弃,如今,她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的志向。

      成为家族的宗主,让家族更上一层楼。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是次子,是长子的后备,长子不死,次子便永远都只能是后备。

      她不甘心,然后被嫁给了葛天侯。

      兆道:“若母后想,儿臣定倾尽全力帮助母后。”

      小君沉默了。
      她错了。
      这家伙不是从心从得真诚,他是真正的智者。
      一针见血。
      她与公卿贵族们的联盟便在于她是后妃,需要依赖前朝,需要家族的支持,哪怕同长兄感情淡漠,也会携手共进。

      若她有了自己的家族,娘家对她而言还有价值吗?

      甚至于,要维持自己的家族,她还能像从前一般毫无顾虑的利用公卿贵族们打压兆吗?

      兆并不着急,他还很年轻,小君哪怕思考个十年八载他也等得起。
      ***
      变法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成功者固然赢家通吃令人羡慕嫉妒恨,但很少有人会看到赢家背后那数之不尽的失败者。

      在私田与井田冲突,土地制度问题越来越尖锐,哪个国君不想变法,不想让每一块土地都交税?再不交税国君就没钱了。

      但问题也出在这。
      除了铁犁牛耕刚兴起那会儿有许多敏锐的底层贵族通过私田积攒大量的财富再通过种种手段跻身大贵族之列,后来便很少再有这样的例子了。

      先爬上去的不喜欢有后来者走自己的路,会下意识堵死后来者的路。

      而且贵族拥有最多的财富,这个财富包括但不限于铁器、耕牛与人口,而私田之所以拖到铁犁牛耕时代才开垦不是人族不想开垦,着实是私田土壤坚硬,在铁犁牛耕出现之前单靠人力开垦难度太高,还不如去开垦那些柔软的肥地。

      简言之,拥有最多私田的人不是别的,正是各级贵族。

      私田若缴税,损失最大的不是别人,正是贵族。

      氓庶地主反倒是愿意缴税的,权力与责任统一,只要肯给予庶人地主参与政治的权力,这些人很乐意承担缴税的责任。

      综上,不难理解为何第一轮变法期间帝国那么多王侯人头落地,人亡政息,以及百家学派的兴起。

      最终王侯与贵族们还是互相做出了妥协,一直互相杀下去也不是个事,而且国家维持运作确实需要钱:税是肯定要收的,但贵族就不用收了。

      井田与私田并行,给予贵族在税赋方面有别于贱民的待遇。

      这是个天才的妙招,在当时而言,大大的缓解了社会矛盾。

      这是愚蠢得令人窒息的妙招,在后世而言。

      氓庶要缴税,生活本来就很难了,还要缴大量税赋,也没得到与之匹配的权力。

      贵族不用缴税,本身又有权,随便找个由头,比如增税就能兼并氓庶辛苦开垦出来的私田,并且逼氓庶卖身为奴,连人带土地都成为自己的私产。

      长此以往会如何是不言而喻的。

      第一个吃螃蟹的通过变法成功攫取了大量的财富,开疆拓土,风光无两,但先发者有先发者的优势,也有劣势,为后发者蹚了陷阱。

      “所以无怀国才会无怀侯一死便大乱?”兆问闵惠。

      闵惠颌首。“对,一个内部稳定的国家死个国君根本不碍事,平稳过渡也不难,国君一死便出乱子甚至每次权力过渡都是一场大乱,只能说明它的内部问题多且大,动乱只是这些问题的一种表现形式。无怀侯活着时,尚且能压制这些问题不爆发出来,但隐患并不会因为你压制它就不存在了。”

      兆想了想,问:“那你觉得井大夫的治疗法子如何?”

      井雉扶持一个小孩子上位后把持朝政权倾朝野,然后就跟无怀国的病情斗上了,颁布了诸多政策。

      汇总一下的话大抵就是:大量任用氓庶地主出身的人才,同时根据贵族爵位高低给予不同的免税土地额度。

      在她之前,贵族是所有土地都不用缴税,在她之后,只有一部分土地可以免税。
      薅羊毛薅到贵族头上了。

      闵惠道:“想法很好,政策也是好的,但失之急躁,必败。”

      兆回忆了下舆图上无怀国周遭的邻居们。“她若慢慢来,能赢吗?”

      “自然是不能的。”闵惠道。“无怀国的地理位置不太好,土地肥沃,但周围并无太多的天险,且....”顿了顿,闵惠叹道。“邻居中大国的数量太多了。”

      冀州西部和中部是帝国版图中开发度最高,人口最稠密的一块,大国扎堆。

      一两只猛虎在旁边盯着,还能想想办法,但一溜儿的猛虎....可以放弃治疗了。

      这也是冀州中部与西部诸国共同的困扰。

      唯一一个大刀阔斧进行深度变法并成功的方雷侯还是个不具备参考的特殊例子,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不是谁都能得到这份幸运。

      即便是方雷侯的这份幸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抓住,方雷国当年可是失去了五分之一的疆土,后来花了很多年才连本带利的收回。若非方雷侯能耐,当年可能就不是损失五分之一的疆域,而是整个被人给瓜分了。

      方雷侯估计也是井雉着急的原因。
      本来大家一块烂着,老大别说老二,现在有个人跳出了烂泥塘,必然引起连锁反应。

      方雷国未必完美,但世界是比烂的,只要同行衬托得好,方雷国不完美也完美了。

      兆想了想,问:“那井大夫会如何?”
      闵惠随口回道:“大概车裂醢刑此类任选一个。”

      但凡变法就没有不从既得利益者嘴里抢肉的,区别在于抢的多还是少,但不论多与少,这都是甚于杀人父母掘人祖坟的血海深仇,不寝皮食肉难消此恨。

      兆沉默须臾,道:“我想让她做我的妻子。”

      闵惠愣住。
      兆道:“我的出身不够合法,势必要找一个血统高贵者结合加强合法性,无怀国乃冀州牧,井大夫乃无怀襄侯之后,符合这个条件。”

      “但她是旁支,嗣君应该寻一位高贵的女公子。”

      兆反问:“你觉得哪个大国国君会与我联姻?”

      闵惠想了想,问:“无怀明珠如何?”

      兆:“....她是嗣君祚的妻子,我杀了她儿子。”
      且不说他对无怀明珠没兴趣,便是有兴趣他也不想冒这个险,谁知道这位被他杀了儿子的母亲会不会在欢好时刺杀他。

      “那又如何?”闵惠不以为然。“嗣君祚已经死了,她若还想当小君,与你结婚是唯一的途径,至于儿子,再生一个便是,她难道还能为了已经死了的长子掐死未来会带给她更高权势地位的次子?人是务实的,活着,更好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兆拒绝。“她不适合,我的妻子必须是一位有手段有能力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我不想日后我出征在外还要操心后方的安危。”

      闵惠一想也是,无怀明珠是解语花,但治国什么的,井雉无疑更合适,冲她在无怀国那泥潭里变法到现在都还没死并且做出了成绩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

      一个能够让自己无后顾之忧的妻子无疑比解语花更安心。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前者的贤可不是指海纳百川容得下侍妾侍君们,而是指家主不在时,妻能够代替家主管理家族,甚至国家。

      比起外人的臣子,对于国君而言,无疑是妻子监国更令自己放心。

      妻子哪怕想弄死国君,江山社稷最终还是要交给共同的孩子的,而臣子弑君,未来可就不好说是谁的血脉继位,弑君之后为防日后被清算,将国君的孩子一并送走是很常见的事。

      “可井雉怕是比大国的女公子们更不愿意与你结婚。”闵惠道。

      看井雉在无怀国的所作所为便不难看出来,她很爱无怀国,唯有深爱才能如此不计后果。

      找大国的女公子结婚都比找井雉结婚难度低。

      兆起身对闵惠稽首道:“请先生指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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