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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不见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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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晚间,连府各条路上都灯火通明,挂上了灯笼,朦胧的烛火将长长的石板路照得清楚。微风渐起,吹来不知何处的淡淡花香,萦绕鼻尖,又很快散去。
长长的裙摆曳地而走,宜棠身着青黛色的云纹长裙,长发挽起,只钗了一只玉簪,晧腕间一对碧玉镯子外,周身再无其他饰物。衿佩提着灯笼在前面领路,一行人在路上行走,静悄悄的,宜棠粉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指一直在拨转手腕上的玉镯。
“是谁?萧世子,奴婢见过萧世子。”衿佩突然望见前面站了一个人,看清是何人后,慌忙行礼。
宜棠有些意外,上前几步,弯起唇角道:“萧世子怎么在这儿立着?”
“来接你。”萧廷昭惯常一身白衣,眉眼在昏黄的烛光下愈加温和。
宜棠静默一瞬后,轻声说:“世子,这是我家。”
“我知道,但毕竟是晚上,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宜棠随他的脚步走着,无意间看见他们的影子,在光下被拉的很长,一走一动,像极了江南盛行的皮影戏,她慢慢看呆了去。
到了膳厅门前,萧廷昭停下步子,宜棠一个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背,慌忙捂着鼻子后退几步。
萧廷昭忙转过身来,拿下她捂鼻子的手,仔细看了看,见她没事才舒了一口气,无奈道:“走路想什么呢?”
宜棠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不自在笑了笑,声若蚊蝇:“一时走神,没注意。”
连宜煜出来,只能看见妹妹的裙摆,萧廷昭高大修长的身姿完全将宜棠笼罩在身前。连宜煜暗哼一声,走上前去,“朝暮,萧世子,站在门外做甚?”
“这就进去了。”宜棠对长兄笑了笑,率先走进去。
连宜煜做出“请”的手势,萧廷昭推让一番,也就进去了。
连太夫人近来精神不济,但看到孙女儿还是打起精神招手让她坐到右边来。连大将军不在,荣孝郡主坐在连太夫人左手边,见到女儿,唇边笑意加深。宜棠也乖巧的喊了人,“祖母,娘亲。”
“朝暮怎么今天穿的这么素净?不过,朝暮穿什么都好看!”
宜棠瞥了瞥萧廷昭,顺着话道,“谢祖母夸奖。孙女儿觉得,素净也挺好的。”
“萧世子,快请入座。”连太夫人握着宜棠的手,招呼萧廷昭坐下。
连太夫人瞧着萧廷昭的模样,笑盈盈道:“听说你祖母已经抵达都城了。”
“是,昨日刚到,祖母说父王把府里折腾的一团糟,待她料理完家事后立刻上门拜访您。”萧廷昭毫不留情的将自家父王的德行暴露出来。
“那自然好,若是老婆子身子好点,还能先去拜访你祖母。”连太夫人对自己的身子最是了解不过,叹息着道。
萧廷昭摇摇头,“祖母说了,您与她关系极好,无需在意这些虚礼,您且放宽心。”
“你祖母的性子我了解,所以,以后我也能放心将朝暮交给你。”连太夫人看着最疼爱的孙女儿,心里哀叹还不知能不能看她成亲生子。
萧廷昭慎重应下:“您请放心,晚辈会好好待她的。”
宜棠看出连太夫人眼神的含义,鼻子泛酸,眼眶也红了,好在她很快将情绪压抑下来,对连太夫人撒娇着说:“祖母说什么呢?朝暮还要陪祖母很久呢。”
“好好好,你这孩子,多大人了,还撒娇。”连太夫人捏了捏她的腮肉,打趣道。
萧廷昭望着面前宜棠娇俏可人的模样,手指不自觉的摩挲腰间的碧玉珠子,一双深邃如星河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她。
连宜煜轻咳一声,接话说:“祖母这话说的略有些早了。”
“哼,你若是早些成亲,这话就不会说早了,你说说你,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用别人操心,就是这婚事,把你母亲都险些急病了,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好歹说一说。”连太夫人忍不住训他。
急病了?荣孝郡主略有些茫然的看向婆母,接到婆母的眼神示意后反应过来后,义正言辞的应和道:“就是,你下面的弟弟妹妹定亲的定亲,成亲的成亲,人家二房连孙子都有了,你瞧瞧我!”
连宜煜不曾想自己一句话惹来母亲和祖母的谴责,再看妹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他面无表情的为萧廷昭斟酒。
“萧世子,敬你一杯。”
晚膳后,月亮高挂,瑟瑟凉风一阵一阵,看着天色,竟是要下夜雨。连宜煜和宜棠将萧廷昭送到大门处,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门口处,萧廷昭拱手问连宜煜:“连长兄,可否让我单独与朝暮说两句话。”
连宜煜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显然是想拒绝,不过想了想,他艰难点头,退后了几步,不过眼神还是一直盯着他们。
萧廷昭与宜棠中间隔了三步距离,他垂眸看着女子简单挽起的青丝,温声道:“将亲事正式定下来,确有我私心。但成亲的日子由你定,我等着。往后,你还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宜棠抬起头来望他,安静地说:“但如果这婚事拖得久了,总会有人说。”
“你无需管他人说什么,你的日子不过别人过的,你的心意,不是他人能左右的。”只有我才能,萧廷昭在心里补了一句。
又是一阵凉风,萧廷昭见她不说话,又看她穿得单薄,说:“进去吧。”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被风吹的冰凉,女孩似乎有些惊讶,望了一眼他,又挪开了眼神。
宜棠后退转身,走了几步,转过身来,瞧见他还站在原地望着她,内心有一个声音在说:“试试吧,或许他与别人不一样。”
然而话到最边,却始终说不出来,秀气的黛眉皱了皱,她索性转身快步离开。
“萧世子,早些回去吧,若是下雨就不好了。”连宜煜淡声道。
萧廷昭拱了拱手,带着均夏翻身上马。
未几时,天上暗色浓重,几声响雷后,大雨倾盆。如注般的雨水砸落在地面上,掩盖了人声。黎王府的地牢有两层,一层在地下,一层在上面。下面阴森可怖,上面的这间却只摆了一套桌椅和茶具。
萧廷昭黑衣玉冠,长袖敛起,手中如云流水般给自己沏茶,面色淡然,仿佛听不见嘈杂的雨声,和地牢里时不时传出来的哀嚎。隐隐传上来的血气,也被袅袅茶香吹散。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均轶走上来禀报道:“招了。”
流花白瓷圆杯在萧廷昭手中转了一圈,萧廷昭不紧不慢的说:“把他指尖戳红,让他自己写出,太子府中的那个谋士是怎么被他遇见,继而荐给太子的。”
“是,属下遵命。”
门开了,凉风夹着雨丝卷入房间,桌上的烛火晃了晃,忽的灭了。
自夜间的那场雨后,都城的天气转凉,姑娘们的夏装也变成了秋装,不过依旧是姹紫嫣红的。宜棠一早起来,去跟连太夫人和荣孝郡主请安后,又被秦风送到了眉山书院。宜棠发现,原本坐在她右边的琴座换了人,由右侍郎家的女儿,换成了晏谦的妹妹,晏娴。
而不知为何,晏娴对她尤为热情,总是一口一个‘棠姐姐’,休息的空闲里还总是问她都城的事情。宜棠耐着性子回答她几个问题,就借口出去了。
孟乐然也跟了出来,挽着宜棠的手臂说:“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宜棠苦笑:“我也想知道。”
“这么热情,她是不是想霸占我的位置,成为你的好朋友!”孟乐然晃了晃拳头,十分不乐意。
宜棠被她逗笑了,戳了戳她的小拳头说:“你把我当成香饽饽了?傻不傻?”
“哎呀,总之她这么热情,很不正常!”孟乐然努力崩紧脸说。
宜棠若有所思,点头道:“这倒是真的……”
学了半日的琴艺,午后又被拉去听晏谦的文课,好在晏娴没来。孟乐然全程盯紧晏谦的面容,估计都没听他说了什么。宜棠提醒她几次让她收敛收敛,奈何没过多久,她就会又故态复萌。
下课后,每人将课上所写的诗词歌赋上交,孟乐然咬着毛笔头,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人都走光了,她才堪堪结尾。宜棠松了一口气,拿着两人的纸张去交给为了等她们而在翻书的晏谦。
“真对不住,写得慢了些。”
“无妨,今日只是练习,以后就不能这般了。”晏谦站起来,宽容道。
宜棠正要说话,一阵风从窗户处溜进来,将一叠纸张吹散在地,她忙弯腰去捡,哪知晏谦也弯下腰来,两人一不留神撞了头。
这幅场景被门外的青年看到,原本温润的神色立刻暗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