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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谁在说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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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程达的电话后,杨涵跟学年主任龚海山打个招呼,就匆匆赶往市公安局。
他惦记着审讯结果,心里正忐忑不安呢,蔡云的电话打过来,“喂,我看你匆匆忙忙的开车出校门了,上哪去?”
杨涵想,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便编了个理由,“我吧,前几天网恋一个女网友,约好今天见面。”
蔡云不相信似的说:“是嘛!老龚连这个理由都给你假?”
杨涵说:“那你看!我去请假,你猜老龚说什么,他说,年轻人,要多体验生活,不要像有些老师那样死教条光知道看书本,思维和视野都太闭塞了,你们也要在丰富多彩的网络世界找找感觉嘛!我很支持你,去吧!”
蔡云听着他像模像样的撒谎,咯咯地乐了。
杨涵说:“哎,你乐什么呀!不信哪!”
蔡云说:“你的话,十句有九句半是胡编的。”
杨涵谦虚地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高的胡编率,你太高看我了。”
蔡云说:“行了,没事,你开车吧。”
杨涵说:“真没事儿?没事儿我挂了啊。对了,出国日期定了么?”
蔡云说:“你还记得这事哪!我以为你早忘了!具体日期还没定,看学校安排吧,应该是十一之前。”
杨涵说:“也就是在九月份,嗯,还有一段时间。”
蔡云心里一动,想从他的话里榨出点儿他的心里话来,“有一段时间怎么啦?”
杨涵说:“我吧,一跟别人献殷勤别人就都躲我,就你不躲我,你要是走了,我那些殷勤不得风干了呀。”
蔡云说:“呦,这话说的,我感觉我出国罪孽深重啊,那你今天晚上如果没事就对我献献殷勤吧!”
蔡云这话,暗示得很明显。不对,这分明就是明示,在杨涵听来,几乎可以叫勾引。晚上,献献殷勤,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杨涵心里有事儿,想了想,模棱两可地说:“看情况。”
“别看情况呀,说定了,我好等你。”蔡云心想,自己都说这么露骨了,你还推三阻四的,有点儿不悦。
杨涵的短板就是见不得女的闹情绪,他听得出来蔡云不太高兴了,于是鬼使神差地问道:“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蔡云温柔地问。
杨涵本来想调侃说去她家,他知道他这么说,蔡云也会同意的。因为有几次蔡云都暗示他可以上楼,他都没动。后来一想,还是算了,便回道:“醉八仙吧。”
“好,一言为定,等你。”蔡云说罢便挂了电话。
程达“啪”的把笔录丢在杨涵面前,说:“这孙子死活不承认他对沈琳有过不轨举动。他说他是一直喜欢沈琳,但沈琳从来都是对他冷冰冰的,不像柜台其他的女孩那么谄媚他,他虽然有这色心,却没这色胆儿。”
杨涵看程达因为激动瞪大的牛眼,便说:“程达,看你义愤填膺的,难道你还真的希望他对沈琳做过什么才死心?”
程达有点窘迫:“你别不识好人心,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找出真相,给你摘帽子嘛!”
杨涵推他一下说:“滚蛋!你怎么就知道我戴帽子了!”
程达眯眯眼睛坏笑道:“嘿嘿,其实男人被戴帽子的时候,都是不自知的。”
杨涵反问道:“那你戴帽子了吗?”
程达脖颈一梗,神气地说:“她敢!借她个胆儿!”
杨涵笑言:“你就在这儿跟我神气,我可不止一次听你家邻居说你回家就挨揍,还跪洗衣板。”
程达瞪大牛眼说:“哪个邻居?哪个邻居?胡说!”
杨涵拿起水杯啜了一口,说:“就那个邻居呗!”
程达反应过来,用手指着杨涵的鼻子:“你这孙子,忽悠我。”
杨涵得意地晃晃头说:“忽悠也是一门艺术,你看你刚才的表情,就知道被我说中了。”
程达挥挥手:“说中个毛啊说中,别扯淡了,赶紧说正事儿。”
杨涵面色也沉静下来,开始分析:“如果张小雅说的是真话,那么滕建业就是在撒谎;如果滕建业说的是真话,那就是张小雅在撒谎。”
程达说:“滕建业把他受贿的事,还有他自己开的小公司偷税漏税的事儿全都端底儿了,他心理素质特别不好,没等吓唬就全撂了,我看他不大可能说谎。”
杨涵把头仰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吐了一口气:“那就是张小雅在胡说。”
张小雅局促地看着杨涵,还没等杨涵问她,她就说:“对不起,杨哥,我不该骗你……可我还是要谢谢你。”
骗了我还要谢我?如果道谢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杨涵心里有火,直直地盯着她描画过的吊梢眉,感觉吊上去的眉毛都在嘲笑他的智商和不辨是非。
张小雅双手握着绘着蓝孔雀的透明玻璃奶茶杯子,奶茶温热温热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杨哥,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是个有本事的,对沈姐又那么好,我一直都特别特别羡慕沈姐,真的。这次我跟你说谎了,我对不起你。”
杨涵没吱声,皱着眉头看着她。
张小雅喝了一口奶茶,似乎在犹豫挣扎,半晌,她嘴角沾着奶茶沫子抬起头,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杨哥,我说谎是有原因的,你别因为这个怪我,行不行?”
杨涵还是没吱声,面前的果汁也一点儿没动,就双手抱胸,看着她。
张小雅心里有点儿慌,她可怜巴巴地说:“跟沈姐比,我就是女娲用柳条甩的泥点子,从小家境不如人,又没读过什么书,一直让人看不起……我刚到雅芳专柜没多久就被滕建业盯上了,他百般纠缠我,经常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强迫我……干……那种事……”
她吸了一下鼻子,吊梢眉一挑,眼泪刷刷地顺着她高颧骨流淌下来。杨涵听了她的描述,动了点恻隐之心,给她递了两张面巾纸。
“没多久我就怀孕了,我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我男朋友知道我跟滕建业的关系后,跟我分手了,没有办法,我打掉了孩子。滕建业有老婆有孩子,还是在外面造孽。”
“你为什么不去告他?”杨涵忍不住发声。
“我也想过去告他,可是我听我们同村的姐妹说,告也没用。她被她们工地上的包工头给欺负了,告了以后,她丢了工作,包工头花了点钱就出来了,继续祸害别的小姑娘。告有什么用呢?”张小雅吊梢眉下的两眼呆滞,看起来生无所恋的样子。
“即使你不告他,为什么不反抗呢?”杨涵感觉不可思议。
“反抗?我拿什么反抗?我有什么资本反抗呢?我没文凭,高中都没念过,好不容易找到这份不用出大力的工作,我特别害怕失业,失业我就吃不上饭,我家里的父母就没钱买菜种子,我不敢失业啊!”张小雅眼睛里闪烁要强的光芒。
“我的容忍与让步让滕建业以为我好欺负。他的确也对沈姐想入非非过,可是沈姐对他一直很强硬,他也不敢下手。记得有一次,沈姐从他办公室出来,头发乱蓬蓬的,手里拿着一把修指甲的挫刀,第二天滕建业上班的时候,我们就看见他的手指被纱布包住了。从那以后,滕建业月月扣沈姐的奖金,但再也没有叫她去过办公室。”
杨涵听张小雅的讲述,倒吸一口凉气,他简直无法想象沈琳是怎样在狼窝里战斗的,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有过多少惊吓,每天又是如何的度日如年的,自己都没有体贴地问过。只记得有那么一两次,沈琳情绪低落,正赶上杨涵学校期末考试事儿多,他问沈琳怎么了,沈琳欲言又止,笑笑说:“没事,你安心工作。”
想到这儿,杨涵感觉心很疼。
“我真的特别恨他!我现在都没敢找男朋友,因为我怕像上一个一样,留不住。我真不知道这个噩梦什么时候能结束。有一天我去给他送快递,在他办公室门口听见他在电话里说收人家的贿赂的事儿,我就想他身上乌七八糟的事一定很多。那天你问我沈姐的事,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请你帮忙整整他。”张小雅不知杨涵的心里活动,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是你什么人呢?你怎么可能会为了我去调查他,整他呢?于是,我就编了个瞎话,说滕建业欺负沈姐了。你对沈姐那么好,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你一定会去调查他的。”说到这儿,张小雅用崇拜的眼光看向杨涵,热切地说,“果然,你找了个警察去查他了,他被带走的时候,我兴奋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张小雅说到这的时候眼睛放着光,看得出来她真的是挺兴奋。
张小雅看着杨涵,小心翼翼地问:“杨哥,没让你跟沈姐的感情受到影响吧?都怪我想的太天真了。”
杨涵听了张小雅的叙述,心中的火气也消了一半儿,虽然她撒谎有错在先,但也是迫于无奈,而且歪打正着抓了一个社会的败类,这不也是好事一件吗?
杨涵不想多言,敷衍道:“别想那么多了,都已经发生了。” 心里想,沈琳没有被滕建业那个孙子给糟蹋就好,其他都是小事。
张小雅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紧张,脸色红扑扑的,偶尔羞涩地扫一眼杨涵那深黑色的眼眸,一阵心旌摇荡。杨涵脑子里想的事儿却跟张小雅没有半毛钱关系,但目光柔和,面色恒定,的确会让对面的姑娘有几分误会。
张小雅跟杨涵告别的时候说:“杨哥,你是个好人,真的。这次的事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希望你别怪我。”
杨涵看着她那染得焦黄的玉米烫短碎发,警告她说:“这次可以不怪你,别有下次。”
张小雅马上指天为誓:“杨哥,我要是再这么不是人,天打五雷轰。”
杨涵见不得别人发毒誓,微微皱着眉头道:“谁让你发誓了,知道就行了。”
张小雅知道杨涵这是原谅她了,她低着头沉思半晌,想说点儿什么,却又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杨涵看着她奇怪的表情,正纳闷儿呢,她匆匆说道:“杨哥,那,我就先走了。”
杨涵点点头,“嗯。”
她嘴上说走了,可人却站在原地不动。
杨涵低头询问地看她一眼,她抬起头,像是鼓足很大的勇气似的说:“杨哥,我知道沈姐那一个星期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