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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章十五 东边日出西边雨 ...


  •   莫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我心戚戚不足道。

      次日,杨戬一行正欲与白骨精作别,却忽然发现玉鼎真人不见踪影。杨戬沉吟了一下,招手唤来哮天犬。哮天犬使出万里无极的追踪功夫,锁定了玉鼎真人正往华山而去。

      杨戬皱起眉头,师傅?华山?多年师徒,杨戬岂能不知道师傅去华山做甚?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担心,这次师傅去华山,他倒不担心那一家子的安危,只是……三妹和沉香,还有刘彦昌,乃至那小狐狸,只怕会叫苦不迭吧?沉香的性子浮躁,磨练一番也好。只是三妹她娇生惯养,师傅……

      太乙真人晃晃荡荡地咬着从妖怪甲那儿弄到的妖界特产,心满意足地拍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打了声饱嗝。

      杨戬将视线落在了太乙真人身上,行礼道:“太乙师叔,昨夜可好?”

      “极好极好,妖界的美食果然是名不虚传。”太乙真人答着,口齿有些含糊。

      杨戬轻挑眉,嘴角带笑道:“不知道太乙师叔可曾尝过杨戬妹子的手艺?”

      “杨家小三会做菜!”太乙真人顿时有了精神,一口吞下所剩无几的特产,问得迫切。

      “保管让太乙师叔难以忘怀。”

      “甚好甚好。杨家小三可是在华山?”

      “是,舍妹正是在华山。只是她做菜须得心无旁骛,也受不得刺激,如今师傅去了那里,只怕她是过几百年也做不出了……可惜了。对了,舍妹正是住在华山之上的三圣母,往三圣母庙便可遇见。”杨戬话未落,太乙真人已经驾云远去。

      “玉鼎师兄,你居然撇下师弟去独自品尝美食!”恨恨的声音从云霄传来。

      师傅,你的理解有点儿错误吧?还有您把风火轮给我,是因为您根本用不上吧?哪吒仰望师傅消失的方向,对师傅的速度赞叹不已。

      敖红大奇,旁敲侧击问道:“三姐姐的厨艺竟然已经到如斯境界?”她可没忘记上回见到三圣母时,三圣母非要下厨,结果厨房烧了起来不说,还就做出了几块状似木炭的诡异东西。还好她是龙族,及时把火灭了。还好沉香孝顺,把东西全吃了——虽然后果是拉肚子拉了三天三夜。

      杨戬微笑道:“难以忘怀的可不一定是美食。有时候,难以下咽的东西未尝不让人记忆深刻。”
      敖红的背脊有些发冷。

      此刻,膜拜完师傅速度的哪吒忽然觉得气氛不对,杨戬大哥、孙大圣、哮天犬、四公主,没错,一个也没少,那究竟是什么问题?

      哮天犬非常应景地打了个呵欠,念道:“终于把那些昨天的毁损清点完了啊……”

      哪吒一个激灵,对了,没错,今天孙大圣没有和杨戬大哥吵架啊?真是难得……哪吒好奇地看向
      孙悟空,却见孙悟空垂头正自思考着什么,表情是少见的严肃。

      “斗战胜佛近乡情怯,倒也是人之常情。哦,杨戬倒是忘了,胜佛非人。”杨戬说得是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话中却是藏着几分讥诮。

      孙悟空被戳破心中所想,有些恼怒,便道:“俺老孙出生至今,就不晓得何谓怯怕?俺老孙这就回花果山!”

      一个唿哨,孙悟空也不见踪影。

      啧,骗走一个,激走一个,真君,你真好手段……敖红暗摇头,心中甚是不解,这孙大圣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居然这么简单地就被一句话激走?虽是好奇,敖红却秉承少说少错,好奇害死龙的一贯方针,不敢表露于言语。

      杨戬轻叹了一声。

      “杨戬大哥,今日孙大圣缘何如何反常?”哪吒心中也是百般不解,怎么大圣这么简简单单就打发走了?

      杨戬面上已经没有了半丝半毫的讥讽,只余下凝重:“哪吒,你可知道我生平最为遗憾之事?”
      哪吒略一沉吟,忽拍掌道:“是了,正是孙大圣大闹天宫之时,杨戬大哥与孙大圣相斗正欢,不料老君金刚圈暗算了孙大圣。杨戬大哥最是惜战惜才,想来最遗憾的必是此事。”

      “正是,一战未能尽兴。只可惜,一场西游,人事全非,”杨戬望向远方,若有所思,“你道他为何居于峨眉山,不回花果山道场?”

      哪吒更是疑惑:“杨戬大哥说的可是孙大圣?孙大圣不是居于花果山,后为了潜心修行才去峨眉山的么?他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回花果山道场一趟的。”

      “只是,屡过家门而不入罢了,就连清算在真君神殿的毁损之物,也是花果山下的胜佛庙中的几个小鬼负责。只可怜东海那老龙,这些年倒是辛苦了。”杨戬有意无意地瞟了敖红一眼。

      敖红只觉身上汗毛直竖,父王啊,定海神针被夺走也就算了,孙大圣偶尔来串场,顺便拿个东海宝物,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不做好保密工作啊?真君的眼神,定然不是好事,我可怜的龙生啊!我不过是偶尔学把真君,玩玩暧昧暗恋而已,用得着这样警戒我么?我知道,暗恋是痛苦的还不行么?

      想到此处,敖红忽升起几分同情——被杨戬救起的时候,她在那小小的聚魂鼎中将养,却偏偏能将偌大的冷清的真君殿的一个细小的喷嚏都收入耳中。嫦娥姐姐那时候不明所以,对真君多番讥讽,虽是言辞文雅,却字字句句宛如尖刀,饶是她当时还因被杨戬杀死,对真君没甚好感,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想着,敖红心里到得到几分平衡了,咳,暗恋这种东西嘛,就是拿来伤心的痛心的,比起真君,我已经幸福很多了……

      “杨戬大哥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哪吒犯起了糊涂,说的话也有些逻辑不清,“莫不是说孙大圣说过每一段时间就回去花果山,其实是不敢入那旧地,只得到东海龙宫去耍么?”

      “哪吒,若是你招来钱塘水祸之后,没有挖骨剔肉换了父母,抵了罪过,而是一去多年,你又是何感想?更何况,花果山一役,死伤惨重,西游路上又曾经回返,后来六耳猕猴冒充了他回转——这一番下来,齐天大圣孙悟空也不过是笑话。他又怎可顶了斗战胜佛的名号回去?”

      哪吒默然半晌,摇头道:“自己做出的事,还是该自己抗下责任。大圣这是逃避,可是心中却仍是牵挂,是以听到要去东海才如此反常,才会被杨戬大哥一句话轻易激走。”

      “啪啪啪”不远处传来一阵掌声,却是白骨精斜斜倚在壁上击掌而笑。她的笑依旧冶艳,却让人觉得像一只饱食过后打着呵欠的大猫,懒懒地从容地考量眼前猎物的实力。

      “不愧是那猢狲总挂在嘴边的对手,你果然够格。”白骨精伸了个懒腰,款款走近。

      杨戬淡淡道:“倒不知妖主来此是何用意?”

      白骨精掠了掠额前乱发,娇笑道:“我只是好奇,这猢狲今天心急火燎地,好生奇怪。却不想,你居然有法子激他回花果山。果然不愧是天界司法天神。”

      “只是恰好罢了。妖主仅仅是为此而来?”杨戬不为所动,一来一往,都好似话中有话。

      白骨精摆摆手,扬眉浅笑,面上三分妖七分媚:“妖界可没你们那天界佛道的条纲规矩,老娘不过是来探探老友情况外加送客的。妖界庙小,容不下几位大神大佛。何况,几位早已无心多留。”

      “天界的规矩看来也未必比妖界多。”杨戬展开扇子,眼神冷厉,偏偏嘴边却是带笑——却正是如此,反而令人不寒而栗。

      “哟,区区妖界,哪儿敢跟天界争高下!”白骨精笑得又甜又媚,依然是看着杨戬,“只是作为猢狲经常提起的唯一的对手,我想和你说几句罢了!真君大人,司法天神,知道自己的追求是一件很好的事。但如果代价太大,适时放弃方为明智。”

      “哦?妖主说的话倒是让杨戬费解。”杨戬答得云淡风清,事不关己一派淡然。

      白骨精摆摆手:“误解与否,你我心知肚明。猢狲性直且毛躁,作为老友,我自该对他唯一的对手多劝几句。否则,要是没有这么有趣的猢狲打发时间,岂不无聊?还有,你可莫要小看了他,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他来妖界,我对手下施了多少压,才没有上门挑衅,背后说闲话的?一样是担重压大,一样的白眼冷讽,他就比你高明多了,至少,他懂得无视,至少,他不会自己送死……而你……”

      白骨精打量了一番静听的杨戬,摇摇头,随即掠过额前碎发:“对了,账单我会奉上,那些毁损之物,请司法天神为自己和师门付账。我还有事,就不送了,各位慢走!”

      说完,白骨精掸了掸衣服,施施然地离开,背影笔直而优雅。

      “妖界,果然不简单。”哪吒楞楞看着,这几番口舌交锋,他虽是不太明白,却也知道,极少有能与杨戬大哥在口舌之争上不落下风的。想着想着,哪吒却不明白了,这白骨精的意思,莫非是杨戬大哥所为之事,与孙大圣有关?这话何解?再者,白骨精话中,警戒味道十足,难道杨戬大哥所做的竟然会对孙大圣造成伤害么?

      哪吒这边想得皱眉,一眼看到哮天犬在写着结算单子,不由更是气恼,怎么似乎苦恼正事的只有我一个?哪吒稍稍偏头,看到敖红抱着肩,盯着墙壁,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心中倒是释然几分,要烦恼大家一起烦恼,才是和谐的主旋律……

      敖红想着想着,忽然跳了起来:“真君,九尾狐姐姐呢?太乙真人带走了么?”

      杨戬不答,展开扇,却见素白的扇面上画了一只九尾狐,栩栩如生。杨戬皱眉,对敖红道:“四公主,你到了东海,觅那东海净水与我,我好将这兵刃洗洗。”

      敖红愣住,忽一想,笑了。

      哪吒听得这话,“噗——”轻笑了一声。

      “主人,你为何要洗兵刃?”兼职会计的好狗哮天犬终于算完账务,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大惊。

      杨戬嫌恶地皱眉。

      哮天犬方才看到扇面上的九尾狐,主人,你感情是嫌这九尾狐与生俱来的骚味污了武器……主人,你当时应该去修炼的是把妖物锁在别的地方的,比如说什么乾坤袋啊,比如说什么什么图啊,旗啊的,最好还是能自动清洗的,而不是这武器上。

      “那是自然,”敖红忍着笑意道,“如此,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先去东海边的家村。”杨戬决断道。

      敖红心中犯难,转了转眼珠道:“真君,现如今理学盛行。敖红女子之身,只怕不好与诸位同行。”是啊是啊,所以让我回去吧,真君,我一定做好后勤,不要让我上第一线啊!

      杨戬一顿:“这倒也是。不过四公主总不会不精变化之术吧!如果不精的话,杨戬可以帮你略一施为。”

      敖红连忙摇头:“这,怎敢劳烦?敖红自然是懂得变化之术的。”真君,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有先见之明啊!开玩笑,她自然是知道真君的变化之能,却也知道真君的心计城府,万一一不小心被变成什么泥鳅蛇之类的宠物,她还怎么回东海?

      杨戬微笑道:“如此甚好。我们出发吧!”

      敖红抖了抖身上的衣衫,暗想自己一定是眼花,否则怎么能从真君脸上看出遗憾这种诡异的表情?就算是真的,她也要把这个当作眼花……

      这边,杨戬一行出发,顺顺当当。

      那边,华山却闹翻了天。

      杨戬千算万算,本来是打算让太乙师叔牵制师傅,却没想到,太乙真人居然赶在了玉鼎真人之前到了华山。

      原来,太乙真人心念美食,一路飞奔而去,反而先到了华山。太乙真人满怀期望地品尝了杨家小三的手艺。结果一顿下来,太乙真人对着端出饭菜对他温婉微笑的杨家小三,热泪几乎盈眶而出,真是太难吃了……

      看来贫道会整整三月,食不知味——太乙真人自怨自艾道。

      太乙真人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难吃的东西,刘家一口子居然还能吃得如此津津有味,便对着山壁怔怔发呆。

      不久,玉鼎真人赶到,见到太乙真人含着泪,悼念食物素材的呆滞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心想欺了贫道徒弟,连贫道的师弟也不放过?

      大怒之下,玉鼎真人脸上反而浮现出了一丝微笑。他含笑看三圣母一家道:“你可就是刘沉香?贫道徒弟杨戬的外甥?”

      三圣母见到玉鼎真人,惊讶之下只能推了推沉香:“还不叩见……”

      刘彦昌和刘沉香父子已经呆住,连小玉也怔怔发呆,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美人,温婉如三圣母,清冷如嫦娥,丰神俊朗如二郎神,甚至丁香、小玉也是各有特色的美人,但眼前这人,一身玄色衣袍,白玉般的脸上五官完美如刀刻,他微微而笑,山风起他的袖袍,一时间,风情雅致无边,清冷淡雅。

      “当不起,贫道当不起啊!贫道怎么当得起这孝感动天的孝子叩拜?”玉鼎真人冷笑道,“贫道的劣徒杨戬,居然有这样了不得的外甥。他的父母真是管教有道!听说你原来的理想是做一名员外?”

      听到玉鼎真人冷淡而又阴阳怪气的谈论,沉香心中不忿,要知道这些年来,哪个见到他不是夸赞有加,几曾又受过这般的怠慢?纵然他是舅舅的师傅,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刘彦昌更是心中不服,也不行礼,拧眉道:“学生家事,不劳您费心。”

      “这话倒是好笑,你若不是杨戬的妹夫,贫道理你作甚?您?贫道可当不起。”玉鼎真人冷淡而略带讥讽的语气是发飙的前兆,太乙真人虽然晓得,却也无暇去管那玉鼎师兄是如何,他要好生悼念下那些被牺牲的食物素材,再说,糟蹋食物的人是应该受到惩罚的。

      “我父亲好好与你说话,你怎么这样无礼!”刘沉香叫了起来,三圣母连忙捣住他的嘴。

      “这就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无礼的究竟是谁呢,刘先生?刘秀才?”玉鼎真人冷哼了一声,顺手一挥,沉香便飞了出去。

      三圣母急忙要去拉住儿子,却一个失手。她见儿子直直撞到山壁,心疼之下便要祭出宝莲灯。

      “怎么,连对你二哥的师傅也要用宝莲灯了么?这灯,还是你二哥为你苦苦和女娲娘娘求的,你就这么舍得?”玉鼎真人冷冷的言语就如刀割一般,三圣母咬着下唇,眼中贮满泪水:“我只是,想给沉香疗伤罢了。”

      “不用了,以后,刘家父子就由贫道来教教道法,也省得出去被人笑话。贫道徒弟的妹夫和外甥,岂能如此无用?”玉鼎真人背着手,冷冷一笑,却依然是风华无际。

      “你,你,对,你们两个,跟贫道来!”这边面壁到忍无可忍的太乙真人终于爆发了,双手各拉了三圣母和小玉的一边袖子便往厨房走。

      三圣母和小玉俱是一惊,却枉自各有千年万年的法力,怎么用力都是挣不开。

      “你们,从切菜开始给贫道练习!糟蹋素材是对食物的不尊重!从头从刀工给贫道开始练!”太乙真人发现他的嗓门颇有向玉鼎师兄发展的潜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章十五 东边日出西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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