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何处是归途》端木遥

57、故人相见未从容(三)

　　秋玉骨妖娆的笑，“恩？”

　　柳月蓉目光骇然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端木公子被逼落崖的事情并未有过多人知道，你若不是风雨楼的人，又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秋玉骨手指轻轻覆上自己的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这着柳月蓉，“月蓉，你还是这般聪明呵……”他呵呵的笑，左手轻轻在她肩上一推，翩然坐倒椅子上，“我说我不是风雨楼的人，你信么？”

　　柳月蓉静静的凝着他，隔了一会儿，缓慢答了一个字，“信。”

　　秋玉骨再次笑了，“哦？”用手支着下颚，秋玉骨悠悠地看着他，“如此便是了，只要你信我不是风雨楼的人，就不要问那么多。”淡淡一笑，“你知道我今天所来为何？”他又问。

　　柳月蓉跟着他笑了一下，“不知道。”秋玉骨慢悠悠的道，“端木无忧失踪了。”柳月蓉再不惊讶，“很多人想对他不利。”

　　秋玉骨点点头，“他失踪了，但他对你是特别的。”

　　柳月蓉这时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秋玉骨又是悠悠一笑，“我只是借他的消息来看你过得好不好。”他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说着对着柳月蓉眨了眨眼睛，“过节，你不请我吃饭？”

　　他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情真意还是虚情假意，但柳月蓉的胸口仍旧一热，平安坊地属汴京不是很富裕的西城，平时一向鲜少人来，秋玉骨记得在这时候来看他，已经大出她之意料。“我请你吃饺子。”一边说一边重新将面皮和馅儿从篮子里端出来。

　　秋玉骨手腕轻旋支着额头看着她包饺子，桌边是一杯喝了一半的清茶，茶不是很好，但他一口一口很慢很悠闲的喝完了，他看了柳月蓉包饺子很久，等她差不多快要包完了准备拿去煮的时候，闭着眼睛开始在椅子上休息。

　　门口突然一阵“砰砰砰”的声音响起，“屋里有人么？”

　　柳月蓉抬眼望去，门口突然来了两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带头的一个看起来清清瘦瘦，背后背了一个书架，架上一支笔，几本书，好似上京赶考的书生。后面一个作书童打扮，柳月蓉委实记不起自己何时认得这几个人，“这位公子，请问你有何事？”

　　那书童见屋内有人，面色一喜，顿时笑开了，“我与大哥上京寻亲，路遇风雪，不料迷了路，又累又饿，希望能在姑娘家借住一晚，讨一顿晚饭。”他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柳月蓉看了两人一眼，侧身让他们进来。秋玉骨眼睛微醺用手支着额头坐在椅子上，几缕黑发从头上侧耳搭下，似乎是睡着了，那书生进门便见着这位衣着华丽的妖魅的美公子，一下子呆了。

　　“未有人对你言说，直直的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么？”秋玉骨说话的时候，姿势未动，眼睛亦并未睁开，但那书生面色微微一红，“对……对不起……我……”他唯唯诺诺的道，“我只是没有看见这般……这般……”妖艳的……人……

　　秋玉骨“恩”了一声，未再说话，柳月蓉请那书生和他后面的书童在凳子上坐下，自己把包好了的饺子端到厨房里去煮，隔了一会儿，背后秋玉骨柔媚的声音飘渺传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余小朱，他是在下的表弟，傅西凉……”那书生的声音毕恭毕敬，看似有点害怕秋玉骨。不知这余公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太贫穷人家的孩子，为何生的这般腼腆？柳月蓉微微一笑，水沸了，她把饺子倒进水里，用勺子慢慢的搅了搅，盖上锅盖。自从从家里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的房里好久都未有像今天这般热闹了，也好久未有似现在这般平静，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时余小朱掀了帘子，站在门口，却不进来，柳月蓉抬头看他，他脸又是一红，“柳姑娘，在下想问一下你可知这里哪有闲置的房屋……”他揉了揉头发，勉勉强强的问，柳月蓉又是一笑，“余公子想住在这里？”余小朱“啊”了一声，不好意思的道，“在下从洛阳赶过来，本来以为能寻得到自己的表舅，岂料……”他苦笑了一下，犹豫了半晌，才又不好意思的开口，“岂料在京城盘旋了几日，盘缠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所以在下想这个地方的房子也许比较便宜……”想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继续寻亲？柳月蓉了然的笑，锅中的饺子已经煮得差不多了，她熟练的将锅盖揭开，锅中顿时一股热气蒸腾，“如果你要住的话，隔壁王大妈的房子正好空着，你可以去试试。”那书生一听，又是一喜，对着柳月蓉连连道谢，柳月蓉把盛好的饺子端给他，又端了一碗出去，外房傅西凉一个人走在凳子上发呆，见柳月蓉端着饺子出来，眉开眼笑。秋玉骨走了？柳月蓉环顾房间，很容易的得出一个结论，“他什么都没有说么？”

　　“他？你说那位公子？”傅西凉老老实实的道：“那位公子说，谢谢你的茶，还有……他会再来。”

　　“恩”了一声，柳月蓉要遥望着那漫天风雪，风雪越来越大了，漫天白羽之中，依稀有抹鲜红的背影，那衣袂飘扬，风姿卓越，心下说不出的感觉已然浮上心头，酸酸的、暖暖的、 淡淡的，百味陈杂。

　　他说了要她请吃饭，但他却在她把食物端出来的时候，他连一声道别都未有就走了。

　　秋玉骨走了，留下了一些话，一些消息，一个已经喝完了的茶杯……他什么都未有说，但他又似说了很多，贺斯离现在也许在玉门，只要找到他，她归家便是有望，或许，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事非非，回到他原本的世界，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但是……柳月蓉靠着门，一阵怅然，突地一阵茫然，端木无忧……现在……可好……

　　“啪”背后一只手轻轻附上她的背，柳月蓉幽黑的眼珠转过去，对上一张白白净净的书生脸，“……吃饺子……要凉了。”余小朱眼睛真诚而清澈，倒映着非常纯粹的关切，柳月蓉“恩”了一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