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何处是归途》端木遥

128、回首向来萧瑟处(全)

　　宿醉头痛。

　　第二日，柳月蓉醒来的时候，在自己的房间，顾风华挑着一双眉眼戏谑的盯着柳月蓉，道：“哈！风月楼的老鸨，你倒是喝得痛快，倒把我顾风华累得半死，这青楼到底是你开的还是我开的？”

　　柳月蓉摁着自己痛得几欲爆裂的头，苦笑：“我开的。风华。我记得我不是跟秋公子在后花园喝酒么？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秋公子呢？”

　　“你一次问那么多问题，你说我要先回答你什么好？”顾风华对床上的翻了一个白眼，站起身子，手却是按着柳月蓉的额头为她按摩，“昨夜我处理了外堂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自己床上了，秋公子走了。”垂下眼睫，顾风华却是很温柔的道：“月蓉，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留下一张纸条叫我告诉你，昨天你能陪他喝了一夜的酒，他很高兴，还有……好好照顾自己身体。”

　　柳月蓉本来蹙眉不语，享受着顾风华的按摩，闻言霍的抬起头来：“不对，风华，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秋玉骨……秋公子若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来……忒是反常……”

　　顾风华幽幽道：“其实今早，我收到消息，赵德昭在自己府中自尽。”

　　“哐当”一声，柳月蓉轰然靠着自己的床框，苦笑：“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么……”

　　秋玉骨既然说了那样的话，想必再也不会回雁归了。

　　柳月蓉靠着床，慢慢的倒了下去，“我知道了。”她对着顾风华一笑。

　　顾风华蹙眉瞥了他一眼，“今天你好好休息，反正斯离将我甩在这儿这几日我已经在这里打理顺当了，这雁归有半个都该算我的，端木公子那边我帮你看着，你就不要担心了。”

　　柳月蓉又是一笑，顾风华“唉”一声，慢慢合上房门。

　　柳月蓉眼睫微颤了一下，闭上眼睛。

　　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是知道昨日赵德昭会死，所以才想救一醉不醒，所以，才想找人喝酒么……
　　但是你既然放不下，放不下，为何又要硬逼着自己放弃，硬逼着自己不管，宁可与我共醉一宿，而不去见赵德昭……柳月蓉苦笑，隔了许久，才恍然忆起，昨夜他与秋玉骨喝到半夜，她似比秋玉骨先醉不醒，后来，恍然间看到一个青衣影子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将他抱回了房里……

　　事实上，昨夜喝到后半夜的时候，秋玉骨留了纸条，发足奔到了赵王府。

　　放不下他，虽然他可以决绝，虽然他可以决然而去，虽然他可以明知晓他走的是一条何种的不归路，但是到赵德昭真正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仍旧放不下……

　　所以当秋玉骨赶到郡王府的时候，瞧着赵德昭的房门外围着几个侍卫，便知晓，宋太宗终于忍不住要行动了。

　　秋玉骨听得门内赵德昭道：“把东西留下，让我自个儿静一静罢。”随后传来一细声细气的声音，隔了片刻，出来一个太监站在门口，弯着腰屏声静气的听着门内的动静。

　　秋玉骨发起轻功，闪身到房梁上，掀了瓦片，隔着缝隙静静的往下看。

　　赵德昭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檀木椅子上，面前一张矮几，几上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刀刃上泛着隐隐青光，秋玉骨低垂而瞧，几月不见，他已是双眼凹陷，憔悴不堪，面色些微苍白，虽然落到了如此落魄境地，当他坐着的时候，仍旧有一股威严的贵气从躯体里散发出。

　　赵德昭似乎发现房梁上有人，似有意无意的朝着头顶瞧了一眼，低低的笑了笑，“玉骨，原来风雨楼早就是宋太祖的囊中之物，风雨芹唯赵炅是尊，分明就是朝廷在江湖中的眼线，不听命于我，也怪不得如此了……”

　　赵德昭道：“赵炅那厮其实什么都知晓，却是隔山观虎斗以求渔翁之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我赵德昭一生精于算计，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一声叹息，赵德昭突地低低的笑了起来：“我局内之人运筹帷幄看不清局势转变，其实玉骨你局外观火，什么都知晓罢……”

　　秋玉骨躲在房梁上，屏气，不答。

　　赵德昭顿了一下，慢慢的捻起桌上的匕首，拿在手里垫了垫，仍旧不断地自言自语道：“玉骨……其实，这也怪不得你，你知晓我的性子就跟着我了解你一样……我赵德昭一生虽不是甚光明磊落，但是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成王败寇，即便是残了、疯了、死了……若是时光倒回，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旧不后悔选择这条路，因为若是我活着，定会卷土重来，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心里若没了称霸的野心，赵德昭便不是赵德昭！只是……只是虽然明白你，这心，倒仍然不服……”

　　“你从来就知晓我对你的心意……但是我从来就没有明白过你，你可以看着我一步一步被人算计，看着我一点一点的去死，难道我的人在你心里就这般的微不足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有为我有一点点的动心么？你难道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了你知晓一切我定会恨你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