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何处是归途》端木遥

126、幡然知情剖肝肠(四)

　　从玉莲渚房间出来，玉翔天独自坐在房里沉思，待快要日落西山之时，终于下定了决心，叫探子收回对端木无忧的查访，慢慢的踱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开封城内，一破旧马车静静的停在雁归楼后院，马车之外不过五丈处，一紫衣女子隔着窗帘似乎闭目沉思，隔着卷帘，看不出那女子的神色，但见她旁边一个身着黄色衣裳的妇人神色沉重对着那女子说些什么，空气中似乎充斥着凝重的气息，终于下定了决心，隔着帘布的房内传出一声细细的叹息，正是柳月蓉。

　　“他当真没办法救么？”柳月蓉倦眼清眸，蹙眉盯着何如花静静的问，眼波流动，不知那平静的瞬子之下是如何的波涛暗涌。

　　何如花沉默许久，无不惋惜的道：“月蓉，端木公子曾经多次受伤，除了腿骨曾被不明之物所腐噬伤及筋脉，更有暗伤波及心、肺……后来伤虽然被他自己弄好了七八成，但端木公子遍经波折，亦从不注意调理自己的身体，病根遗留，后身受毒物侵蚀，再加上强硬发动魑魅邪功，若不是你叫我来得及时，稍晚片刻，便是大罗金仙亦难救端木公子性命……”顿了一下，何如花抬起头仔细的凝着面前这个一脸平静而倦怠的坚强女子，沉声道：“如今端木公子虽然无碍性命，但是这身体经受如此多的伤创，只怕是……”

　　“会残废么？”柳月蓉似知晓何如花要说什么，苦涩一笑，道：“他从来都不会照顾自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到如今还留着性命，倒是天见犹怜了。”

　　柳月蓉靠着帘布的柱子说话，整个身子抵着木头似要将全身重力压在所靠之物上面，何如花听她口气中淡淡的倦意传出，一时亦不知晓她是喜是悲，只得跟着她叹了一口气，道：“月蓉妹子，端木公子一身的伤本是可以医治，但是他……”何如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一阵复杂的意味涌上心头，竟是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声叹息。

　　在黄泉谷之时，端木无忧明明知道自己身重的剧毒只有天下间罕见之极的忘忧草能救，然而他却将那唯一救命的机会给了莫花阁……柳月蓉说得没错，像端木无忧这样的人，到如今还留着性命，倒是天见犹怜了！

　　何如花闭了一下眼睛，旋而睁开。

　　清亮的眸子里看柳月蓉的样子就像是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

　　回忆涌上来之时，心里更是五味陈杂，竭力平息着自己指尖颤抖，何如花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月蓉妹子，若是你找到忘忧草或者紫桐竹你便再派人到莫花阁来寻我，如花必定竭力相救，”她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一句话做了最后的总结，“莫花阁有事，何如花告辞了。”

　　柳月蓉笑了笑，跟着何如花站了起来，低低的道：“何阁主，烦你老实告诉我，若是未有这忘忧草和紫桐竹，端木公子可有多少时日可活？”

　　何如花睫毛低垂，沉吟片刻，道：“若好生调理，多则三年。”说罢似再怕听见柳月蓉说话，暗提真气，急急夺门上了马车。

　　扣着马车窗框许久，何如花压抑着自己心底情绪翻腾，这才吩咐车夫，出了雁归楼。

　　“吱呀”一声，马车行了一阵突然停了，何如花一怔，低低的道：“怎么了？”

　　“何阁主。”卷帘外传来低低的一声轻笑，问：“你老实告诉我，端木无忧的病还有多长时日？”

　　何如花一惊，旋而放松下来，扣着窗框的指尖在窗框上摁下几个深深浅浅的指印，抬眼笑道：“原来是秋玉骨秋公子，你我十多年未见，今日公子会因为月蓉姑娘而现出，倒是让如花大吃一惊，十多年不见，何如花现在应该叫秋公子秋坛主了罢。”

　　外面的声音魅惑一叹，似低笑了一下，旋而道：“是了，何阁主当日携秦公子来幽昙梦境寻梦幽昙之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没想到转眼已经十多年了……呵，这时间，倒过的忒是快了。”

　　何如花不自觉的压着自己的胸口，苦涩一笑，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若是秋坛主问的话，何如花可明白着对秋坛主说，端木公子的伤，是三年不错。”

　　“只是这样？”外面的人沉吟道。

　　何如花眼珠似琉璃一暗，道：“这三年，随时日渐长，端木公子不仅空有一身武功而不能用，身子会越来越虚，视力亦会越来越弱，更甚者，眼瞎腿废，恐怕只有靠轮椅而行。”

　　“如此严重……”秋玉骨道：“只有忘忧草和紫桐竹能救？”

　　何如花未有说话，隔了片刻，帘布之外突地轻声一笑，道：“如此……我明白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话我就不说了，玉骨就先行告辞。”说罢一阵簌簌清响，四野顿时寂静无声。

　　何如花死死的摁着窗框的手“啪”的一松，颓然靠在车壁上，心中历历往事慢慢浮现出来，面色青白，低喘了许久，才重新唤了车夫，往莫花阁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