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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般若篇 ...

  •   最后来的是一对夫妻。这对夫妻十分敏感惜命,在意识到这个任务背后不同寻常的危险后就溜了。这很明智,谁都没有拦他们,但半日之后就传来了两人的死讯。

      随着时间推移,封印的桎梏越来越弱,而邪神因那些被吞噬的生命而强大,并且与真红的灵魂进一步融合。

      现在,它的力量已经无法用常规手段来制约。

      整个监狱已经沦陷,只剩下寥寥几人能保持清醒。他们都无一例外是依靠药物。

      般若也是。

      他也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了。

      幽暗的牢房里到处都是砸碎的玩具,零星的血迹如花朵一般,盛开在那些坏掉的玩具上。换下的绷带胡乱地仍在一边,一些挂在玩具木马上,另一些长长地拖在地面上。

      般若坐在这一地狼藉的中央,紧闭着双眼,仰着头,感受那唯一的温度。从天窗外泄露下的阳光静静地照在金发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他的头发长了,已经到肩膀了。人也消瘦了,变得憔悴了。露出来的纤细的脖颈上缠着新换的绷带,上面隐隐透出血丝。

      紧紧握着的双手中,新的血液滴落到地面上。

      邪神真红抱着小熊坐在角落,歪着头看着他,干瘪的脸上扭曲出一个怪异而丑陋的笑。

      或许真的有人可以在邪神的影响下保持平静,但那个人唯独不可能是般若。

      般若的心中永远燃烧着欲望之火、愤怒之焰。他永远抓狂,想要毁掉所有能触碰到的一切!他想将所有人拉入绝望的深渊!

      破坏!掠夺!毁灭!他想要沐浴在鲜血里,听着那永远不会停下的绝望的哭喊!

      ……

      这个想法不是邪神的诱导,而是来自于他本身。

      它来自他内心的最深处、最深处的愿望,是他用尽所有力气掩藏的真实。

      般若就是一个永远都在嫉妒,永远都在怨恨的怪物!

      最初的般若带上了假面,试图掩盖自己的真实。假面戴久了,他忘了自己的真面目。

      而现在,邪神粗暴地打碎了他的面具,让他再度回想起这份真实。般若因此痛苦,他不甘地挣扎,不愿意遵从本性。

      邪神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尽他的丑态,它讥讽地笑着,用它那古怪恶心的声音诱导说:“去找她吧,她一定会帮你。”

      “……”

      “为什么拒绝向她求助呢?你知道的,她一定不会不管你。”

      “……”

      “般若,这不像你。嘻嘻嘻嘻,你这么怕她死吗?别让我发笑了!般若,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我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彼此对抗?为什么抗拒真实的自己?”

      般若的表情逐渐狰狞,气息失控,他睁开发红的双眼,爪子刚松开,又立刻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抓痕。他咬着牙说:“我和你不一样!”

      说完,他服用了今日份的药剂。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如同赌博。每一天,他都能感受到死亡步步紧逼。

      狱警让他相信希望,相信奇迹。

      “呵……”

      真的会有奇迹吗?

      *

      虽然没等来奇迹,但看真红畏惧百名取的样子,希望已经出现了。

      了解了情况后,百名取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盯着般若和真红看了好一会儿,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盯得两人后背发毛,真红更是直往般若怀里躲。

      百名取的神情有一丝茫然,那双永远寒冷如冰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老实说,她有点感动。

      再坚硬的寒冰也会被炙热的火焰融化。深陷这样的绝境,般若即使嗑药也不愿意向她求助,并且在邪神的诱导下依然没有动摇……这其中包含的感情没有虚假。

      ……

      但很可惜,她的感动点到为止。

      在那片刻的动摇之后,百名取重新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任务完成后,不再和他往来。

      这对他们双方都好。

      至于现在……

      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一根根锈蚀的锁链、支离破碎的封印,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干脆利落地挥手将最后的封印斩断,并踹开了牢门。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半点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般若目瞪口呆:“卧槽你干嘛?!你怎么把封印斩断了?你是真的想死吧??”他抱着真红往墙角缩,试图拉开距离,“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靠近我!!”

      百名取:“……”

      她面无表情地拿着剑一挑,就用剑鞘勾着真红的衣服,把她从般若怀里提溜了过来。

      接着她嫌弃地举着剑,仔细打量了一遍真红,发自内心地说道:“是真的丑。”

      真红虽然怕她,但是一听到说到她丑,立刻激动地在半空中划拉着手脚,嘴里咿咿呀呀的。

      般若被她吓出冷汗:“喂!你不要作死啊!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你根本没听吧?!你不要惹她!”

      百名取:“那我不惹她,她就不来杀我了吗?”

      般若:“……”他语塞了一瞬,然后跳脚:“那你也别加快送死的进度啊!”

      难得看般若急成这样,她还觉得有点新鲜。他头发又没梳,乱糟糟毛绒绒的,活像只炸了毛的猫。百名取笑了笑,然后问道:“你知道为什么邪神畏惧我吗?”

      这么一说,般若也觉得很奇怪,便问:“为什么?”

      她漫不经心地晃了晃剑,真红跟着在空中一荡一荡,“因为我的本命灵剑是一把镇邪剑。”

      般若:“镇邪剑?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也是妖魔,按理说一定会察觉到的。”

      百名取:“我也觉得奇怪,我以为我已经把俞独苏的气息藏的够好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镇邪剑的剑气至纯至烈,所以才是妖魔的克星。同时呢,一些特殊的镇邪剑还能封印妖魔,比如这样——”

      她伸出左手五指微张,刺骨的寒气一瞬间充斥着这片空间,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冰霜。寒冰凝结的锁链捆住了真红的双手双脚,紧接着从真红脚下往上凝结,不一会儿把她整个封在了冰里。

      冰块“哐”地一声掉到地面上。

      为了不伤到这副身体的细胞,百名取没有像冻其他妖一样直接冰封,而是做了个没有口的冰罐子。真红在冰罐里疯狂挣扎,但因为被缚住手脚,导致她挣扎的样子活像一条毛毛虫。

      被冰封之后,百名取加大了力度,笼罩在这所监狱里的死气被爆发的寒气一扫而空。般若浑身一轻,大脑里喧闹的声音就这么消失了。

      甚至因为过程太快,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百名取,再看向冰里的真红。

      “就……这么简单?”

      百名取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着他,答道:“是的。”

      般若崩溃抱头:“所以我之前那么坚持是为什么啊!我都两个月没睡好觉了!啊!!!!”

      百名取:“虽然很对不起你的好意,但我还是想说,你应该早点叫我来的。”

      般若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不过心意我领了。”她捡起真红,放到床上。

      “听好了,般若,我的镇邪剑虽然能镇邪,但也有极限。”她对已经悲愤到捶地的般若说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别高兴太早,在事情没有真正结束前,你都睡不了一个好觉。”

      般若停止发神经,他跪坐在地上,一点也不意外地耸肩,道:“如果真的能这么简单结束,我才是真的怕。”

      百名取:“冰封是俞独苏的能力,是她的属性的具象化。一般的妖魔,只需要一剑就可以解决。但这个不行,它身上有太多业力,即使是俞独苏也只能暂时封印。……不要怀疑,这已经是我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
      “你知道的,邪神成长到现在,已经不可能用常规办法消灭它了。”

      在般若心中,百名取一直是学术权威人士,她都这么说,那一定错不了。他不由着急地问:“连你也没有办法?那……那怎么办?”

      百名取低头,与冰中的邪神对视,邪神怨毒的眼神如同毒蛇死死咬着她,她道:“只能另想办法。”

      般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少年脸颊消瘦得几乎凹陷下去,眼睛里的疲惫藏不住,为了抑制自己的杀念,他的身体有多处自残出来的伤。百名取摇头拒绝:“你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般若:“不行!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我是最了解它的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邪神会入侵人类的精神弱点,就算她被封印了也——”他猛地顿住,双眼睁大。

      妖怪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头上传递的温度很冰冷,甚至有些刺人,但那双手却异常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不知道怎么,眼泪忽然就出来了。

      两个月之前分离的那天夜晚,她也是这样抚摸着他的头……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孤单地面对一切,面对死亡。

      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他的心变得坚硬,如同披上了铠甲。他以为自己无论再遇到什么,他都不会再动摇了。

      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只要有人还愿意关心他,哪怕只是摸摸头,他就会在一瞬间丢盔卸甲。

      ……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金发妖怪委屈地扁着嘴,极力控制自己想哭的欲望,但豆大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扑簌簌地往下掉。天窗泄下的那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眼泪被光照得晶亮。

      “……”百名取的神情隐藏在幽暗之中,看不真切,在俯身为他擦去眼泪后,她低声像安慰小孩子那样,道:“你已经不用再害怕了,有我在。放心,把一切交给我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般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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