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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槜李献计(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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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一路疾驰,到达会稽城时,只见城门上立着白幡,整座城远远瞧去,竟是一片肃杀,静穆极了。
进得城内,打听一遭,才知道太子勾践料理完先王允常的后事后,吴王阖闾便已率大军压境,太子匆匆即位后,便披上战甲,率军开赴前线了。
他最担心的局面,果然发生了:吴国趁越国国丧不稳,突然发难。
范蠡勒马掉头,顾不得休息,就向城外奔去,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三日,与越军相遇于槜李城郊。
此时,情势已万分紧急,吴军论军力本就在越军之上,而越军又是仓促应战,准备不足,于是,越军一路且战且败,连连失利,范蠡到时,便与越军一同退进了槜李城中。
“大王!范蠡求见!”文种兴奋地呼唤着,直接引着范蠡来到勾践处。
与几位将军商量对策,却一筹莫展的勾践,听到文种的声音,顿时站了起来,望向门口。
只见文种一身铠甲不整,而身后跟着的,正是风尘仆仆的范蠡。
“范蠡!”勾践迎了上来。
“大王!”范蠡来到勾践身前,便跪道,“微臣范蠡,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勾践急扶起范蠡,又惊又喜道,“你说什么!你说‘微臣’?”
范蠡道,“大王待我如友,如今又为我报了父母的仇怨,士为知己者死,范蠡怎能不报效大王。”
勾践却急道,“不,范蠡,寡人为你报父母之仇,绝不是因为这个,寡人……”
范蠡道,“范蠡也绝不仅仅是因为大王为我报仇才甘愿为大王驱使的。”
文种喜道,“如此不是正好?真是老天有眼,大王,有范兄弟在,我越国有救了!”
“好,好,”勾践喜道,“我当初许诺,他日我即位之时,必拜你以上卿之礼……”
春秋时期,大臣分为卿、大夫、士三级,而每级又分上、中、下三等,上卿,已是最高等级。
听及此,在场的几位将军彼此传递了几下眼神,都意有所指。而大夫石买的脸色尤为难看。众人皆不知来者是何底细,缘何如此为大王所器重。
“不,大王,”范蠡道,“范蠡寸功未立,怎能居上卿之位。”
“那许你何位才好?”
范蠡答,“无功不受禄,此战之后,再谈不迟。”
文种道,“大王,范兄弟所言甚是,论功行赏,范兄才可立足于同僚啊。”
“好,好,”勾践欣赏道,“本王没有看错,范蠡果然不是贪图功名之人,从今日起,我们君臣戮力同心,越国富强指日可待!”
“大王,事不宜迟,”范蠡问道,“如今战况如何?”
于是,再无无谓之言,勾践执起范蠡的手,将他带到案前,指着案上地图,将形势娓娓道来。随着勾践陈述的深入,屋内气氛逐渐变回先前的凝重:越军已处于明显的劣势,被吴军包围于城中,可吴国为什么突然按兵不动呢?这并不是吴军的一贯作风。
范蠡认真听罢,不多时,便清晰指出其中的症结。
“我越国与吴国虽然积怨深重,连年都有争战,且吴国一直有吞并我国之意,但先王驾崩实属意外,吴国发兵其实也是仓促间的决定,此次孙武并未随军,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范蠡说罢,抬眼看了看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文种与勾践的身上。
勾践道,“你是说,吴军内部君臣间已有嫌隙?”
范蠡的话也倏然为文种打开思路,文种恍然大悟道,“或许,嫌隙谈不上,”随即展颜道,“大王,孙武此人之兵法谋略,当世可与之睥睨者,屈指可数。孙武必定不赞成吴国出兵,才最终没有随军,此间种种曲折我们虽然不知,但这却传递出一个信号,”文种含笑道,“范蠡是想告诉我们,吴国大将孙武也并不看好此战,大王,所以,我们不该消沉,这场仗,远不如我们原本想象的那样糟糕啊。”
勾践听罢,喜道,“当真如此?”
范蠡微笑着点了点头。
“微臣正是此意,”范蠡再无映霞谷中对勾践言语中常有之迂回,拱手直言道,“孙子之顾虑,不外有二。其一,吴王阖闾趁我国先王丧期,突然袭击我国,此乃不义之举。虽然当今天下诸侯纷争,多为不义之战,但诸侯们多数还是要打个正义的旗号,师出有名,才能名正言顺,堂而皇之,才能不被世人指摘,这些看起来似乎是华而不实的表面功夫,但各国却很重视,因为只有正义才能凝聚军队,鼓舞士气。如今,举不义之师的吴军,军心未必稳固。”
“其二,吴王此次求胜心切,仓促前来,必定军备不足,此乃行军之大忌。天时,地利,人和,吴失其二,只要我们冷静把握,一定会绝处逢生。”
自从被困城中,身边将领,都束手无策,无一人能进上有用之言。范蠡坚定的言辞,像是给勾践吃了颗定心丸,先前种种焦虑、烦躁、无计可施的窘困,神奇般地一扫而空,勾践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舒缓。
范蠡是第一次为他出谋划策,还是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他却发自内心地对范蠡深信不疑。
文种这时也喜道,“大王,范蠡一番话,道破吴国的问题,正为我们指明了破局的方向。”
大夫石买此时却凉凉笑了一声,“那依足下之见,我们理该如何?”
范蠡沉稳客观地一语点出目前问题的核心,“粮草供应决定这场仗的成败。”
越王勾践略有所悟,像受到鼓舞般握拳道,“他们现在必定因为准备不足,而粮草不济,才延缓了进攻,”然后,他突然兴奋道,“我们可以来一个大反攻!”继而似乎已经有点习惯性地在征求范蠡的认可,“范蠡?”
“据微臣一路所闻,他们确实粮草不济,”范蠡坦言道,“但恐怕我们也撑不了多久吧?”
文种点了点头,肯定了范蠡的猜测。
石买以一付‘亏你还不傻’的姿态道,“大王,我们的粮草最多只能撑七日。”
文种接道:“如果拖延下去,我们的机会会更渺茫。吴国太子夫差的妻子是齐国公主,他们必定派轻骑到齐国借粮,粮草一到……”
“但吴国的大将伍子胥不会这么做,他一定是挥军直攻,以战养战,”范蠡望向勾践,毫不避讳地指出或许更糟糕的一个结果,“攻入我们的城池,抢占我们的粮食。”
勾践变色道,“就像他们攻打楚国时一样?”
文种面露忧色,声音陡然激动,“楚国郢都被攻破之后,被屠城三日,军民死伤超过十万。”
勾践与文种脸色都瞬间变得异常沉重:柏举之战,吴军不仅攻入楚国都城,楚昭王外逃,伍子胥甚至将早已故去的楚平王的尸首从坟墓中扒出,鞭尸泄愤。
“足下何必危言耸听!”石买不满道,“大王不必过度忧惧,伍子胥与楚国可是有世仇的!”
伍子胥之父伍奢,之兄伍尚,当年就是被楚平王冤杀的。
石买觉得,这范蠡与一般逞口舌之徒没什么区别,一味说些夸张的话,想博取上位者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0点双更哦!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