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迟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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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秋天，迟隍终于去了南昌，那是他第一次做很远的火车，也是他第一次出省。
班上一共有六七十个学生，只有他一个人选择了远赴他乡。
似乎一直便对远方在莫名的好奇。
那个家乡的小县城早已不能满足他的猎奇。
他一个人拖着沉重的旅行箱在夜火上一夜未眠，周围各种方言构成庞大而热闹的噪音，车厢沉闷。
有一些瞬间他以为可以忘掉流夏。
可是大学不过是另一所牢狱。
所有的人都在为学生会，奖学金勾心斗角。
这让他觉得可悲。
人生的意义如此苍白。
其实他在高三的后来便对学业极度厌倦。
高考前的两三个月里，他每天只能看两三个小时的书。
常常在半夜梦魇，梦到最害怕的数学的题目突然就模糊，看不清楚，一直恐惧到惊醒，然后冷汗涔涔。
不是没有想过像韩寒那样辍学。
他知道能够辍学去追求自己梦想生活的人反而是比他有勇气。
可是他知道失去学业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太渴望大学，而且对他而言，如果辍学将堕入深重的生活的深渊。
他一直一直便是那种可以抑制自己需求的男人，在幼时便知道不向被贫穷拖垮的父母要玩具，要零食。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以乖和听话被大人们作为模范来教育别的小孩。
他永远是清醒的那个，不愿失去自己。知道进退。
于是他逼着自资料己每天至少做十道数学习题。
他在考完数学的晚上将所有的数学拿到校园的角落里全部烧掉。
当青灰的呛味将他的脸孔渐渐淹没时，他低低地哭出声音。
是那些艰涩的数学，让他的神经在高三时差点崩溃。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学数学。
在大学里，他终于可以只需要六十分便可以将所有不喜欢的课程打发掉。
就算要看一个老师的脸色，也只需要一个学期。
有些人是权力的奴隶，有些人是金钱的奴隶，执着于奖学金的人，不过是学业的奴隶，他看不出方程和函数对生活有什么任何的影响。
可是他仍是没有逃脱流夏的那张网。
最后见到流夏的时候已经是在填写志愿。
他看了她很久。
她只看他一会，便逃避他的眼光。
那时候两个人已经互相伤害很久，而她，终于还是没有做他的恋人。
他们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后来他一直想，如果他可以预知那将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诀别，他会用什么方式和她告别呢？
最后的亲近是在高考的考场上。
在强大的高考面前，那些曾经的爱恨争吵，似乎突然并不那么重要一样。
情感的漩涡中有些难得的安静。
在数学开考之前，她突然表现出对数学的畏惧而不敢进考场，而他则努力地安慰她，流夏，不用怕，其实你的数学比我还好一点，我都不怕的。
流夏，你一直是那样坚决而勇敢，我们一起勇敢好吗？
流夏，我相信你会做得好。
那一刻他们距离很近很近，当午后的明阳穿过走廊映在她的脸上时，她的脆弱暴露无遗。
她的美丽第一次呈现柔弱的一面。
他拢了拢她的发，终于分开。
她是他一生都不能相拥的人。
当他在志愿栏里写下南昌的一所大学时他有些快意。
他终于可以凭优异的学业出省，而她不能。
他幻想可以在有无限种美丽可能的外省忘掉她。
这将是她冷落他的代价。
在之后的几年他一直在想流夏是否爱过他。
他想，或许她终究是爱过他的吧。
怎么能没有爱过呢？
如果不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心？
怎么会给他写过数百张字条？
怎么会在吵架之后用一整个下午将他给她的字条一丝一丝撕掉？
怎么会在她和朋友吃饭时，听到朋友说起他的名字就泪如雨下？
或许她是用这静默，将心中的爱冷冻。
她是那样骄傲的女子，爱与不爱，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而他，曾经在争吵时毫不退让地撕裂她的自尊。
他，也是让她失望过的吧。
或许，这并无不公平。
很多年之后，流夏成了他生命中一道禁忌。
咫尺天涯，不过一念之间。
作者有话说第6章 迟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