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命乖运蹇前心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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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方兰生像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闯，“真是知人知面——不对，她连脸都是假的！”
“她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方兰生发出一声高亢的反问。
欧阳少恭略蹙了蹙眉，向前走了两步，抬袖一拂，震落了风晴雪发顶上的一片落花。
“什么？”
“……没什么。”欧阳少恭道，“走罢。”
“不带上扶玉么？”
欧阳少恭的垂眸看了风晴雪一眼：“她还有别的事情。”
“那……她还会回来么？”
欧阳少恭轻轻的笑了起来，像是初融的梅枝上的雪水，散发着透人心的冰甜气味：“当然了。”
“她一定会回来的。”百里屠苏将焚寂剑取了下来。
少了煌灭的牵引，焚寂剑安静得有些可怕，连剑鞘都是灰扑扑的，像一块蒙尘的巨大废铁，默然地接受岁月无情的侵蚀。
“屠苏哥哥……”襄铃走过来，眼里含着一些畏惧与恐慌，“刚刚、刚刚的那些——”
“她跟本就不是人！”
“矮冬瓜你胡说！”襄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她明明对我那么好……”
“扶玉……确实不能算是人了。”
“你看，连少恭都——”
“她是太古时期便得天命，执掌地府的仙人。”欧阳少恭缓慢地将乐坤仪的生平叙述了一遍，熟悉得好像他自己也曾历经过这些漫长得令人发疯的岁月。
“那她还真挺了不起的……”方兰生撇嘴，“放着那么好看的天宫不住，非要跑到那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欧阳少恭扯了扯嘴唇，补了一句道：“先前的模样，是为了震慑地府残存的诸多怨魂恶鬼幻化而成的恶相。”
“告诉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嫌弃她！”方兰生跳脚道，“就算她再从地底下爬出来也一样！”
“矮冬瓜你骗人！”襄铃揪住方兰生的耳朵向后一扯，“你刚刚才在说她坏话！”
“我、我可没有！这是欲扬先抑！”
“欲扬先抑懂不懂？”
方兰生跑到欧阳少恭旁边，避开了襄铃。
“我们快点动身去江边吧，不要再耽搁了！”
“襄铃也想早点到城里呢，想吃热乎乎的肉包子～”
“如此，我们即刻启程便是。”欧阳少恭看向百里屠苏，“百里少侠意下如何？”
百里屠苏似乎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幻境。他的双目看向乐坤仪之前消失的地方，像是勾起了久远之前的回忆。
欧阳少恭微微提高了声音：“百里少侠？”
百里屠苏回过神来，淡漠地回了一句：“可。”
往前行了不久，一行人来到了江边。
江水并不十分浑浊，随着波涛一层层地向岸边推进，只是善意地往空气中渲染了一些泥土的气息，给远行的旅人委婉地送来陆地的讯号。
“去江都的船马上就要开啰！要上船的请早！”身材魁梧的船老大正指挥着船员挂帆，见欧阳少恭一行人来，招呼之余，忙里偷闲地赞了一句，“我行船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这么俊的人！”
“哈哈，我还没有来过长江边呢，真壮观！”方兰生第一个跳到船上，“难怪圣人都喜欢到处游历，饱览天下风光！”
欧阳少恭缓步徐行，带着脚下发虚，一步三晃的襄铃和非要在上船之前玩一把水的风晴雪一同上了船。
“山水之间，陶冶情操，正该过走多看。”
欧阳少恭说着，伸手扶了百里屠苏一把。不经意间，欧阳少恭的指甲触到了焚寂冰冷的剑鞘。
一种久远而绵长的熟悉感席卷了全身，就像是失去了好久的东西突然重归了怀抱。短暂的陌生过后，是滔天的温暖与喜悦。
欧阳少恭一时不想再次失去这种感觉。与自己半魂生生分裂的痛苦，再也不要——
“举手之劳，少侠何必说谢。”欧阳少恭平静地将手收回，扭过头，不再去看焚寂一眼。
“对了，”风晴雪献宝似的掏出一个布包，“昨天晚上养了一些虫子，现在还是新鲜得很！有人要吃吗？”
“呕！不要！”
“我也不要！”襄铃斜着眼看了风晴雪一眼，“你干嘛要和我们一起走？跟屁虫，讨厌！”
“以后我都要跟着苏苏了，要是他的怪病再犯，我可以帮他，而且——”
“什么怪病……？屠苏哥哥怎么了？”
百里屠苏沉声道：“不必多事！”
“什么多事不多事的！”风晴雪道，“扶玉最挂心苏苏，她回来肯定是要寻他。我跟在苏苏身边，自然就能见到扶玉了！”
“她答应我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完成呢！”
“什么？！扶玉答应了你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襄铃气得脸生红霞，双眸间水雾凝聚，似要滴下泪来，“明明、明明屠苏哥哥和扶玉都是我先认识的……”
“喂！你们几个到底走不走？”船老大将手往麻衣上一擦，粗着嗓子问道。
“抱歉，烦请老丈稍待片刻，容在下与友人放下行李。”
“那好，开船了！都坐稳啰！”
幸得天公作美，风平浪静，船只在江面上分拨掠水，平稳行进。
江都港口。
“坐船真好玩！”风晴雪将手背在身后，模仿出文人墨客览山观景时的豪情来，对百里屠苏道，“苏苏，这是我第二次过长江，第一次时简直吓一大跳，这么大的河！听说海比这个还要大，是真的吗？”
襄铃抄起双手，将头扭向一边，低声嘟囔道：“说什么啊……怪人……”
欧阳少恭临风立于船头，任风灌透双袖，将其吹得上下翻卷。
“……想不到一个玉横牵连出如此多的事端。”风晴雪道。
欧阳少恭点头，似是全身思索将来计划，但双眼如被浓雾重索，透着别样思绪。
他转头注视方兰生道：“在下与谈专心所学仅是炼丹制药，倒数剑法可说不值一提，如今如今能得百里少侠相助，自是安心许多。”
“咳、咳咳……”方兰生扭头，发出一阵怪异的咳嗽。
欧阳少恭见状，含笑补充道：“自然还有小兰与襄铃，亦是助我良多。”
“那个玉横要是不快点找回来，说不定还会有很多人被吸走魂魄吧？”风晴雪倚在船舷上，正托腮思索，“这个事情我一定会帮忙的！”
欧阳少恭拢了袖子，作势施了一礼：“大恩不言谢。”
方兰生在一旁看着襄铃一人兀自在旁跺着脚低语，又想凑上去听，却又怕唐突了佳人，遭了一顿臭骂，只得前前后后的兜圈子，盼望江风能遂了他的心愿，帮忙传来心上人的一言半语。
“嘻，苏苏你瞧，方兰生的魂都要丢啦。”
欧阳少恭闻言，只微微一笑，不作言语。
“唔……一下子有这么多女人缠着屠苏哥哥……”襄铃双手环胸，又将脚跺了一跺，对百里屠苏娇声道，“屠苏哥哥你不可以被她们抢走哦……”
百里屠苏打了一个冷颤，快步走回船舱中。
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船便抛锚靠了岸。
正当众人提了行李准备下船时，江天交汇处突然显出一片巨大黑影，如同蕴雨的墨云，挟着滔天气势，迤逦而来。
欧阳少恭将手一压，回首示意百里屠苏稍安勿躁。他凝目观了一会儿，释然道：“是扶玉的信使到了。”
“信使？这么大的派头！”方兰生扶着欧阳少恭的左肩，努力踮脚，想一睹地府信使的尊容，“我要看看它们长什么样！”
扑簌振翅声近，一只巨大的黑鸦轻轻降落在欧阳少恭面前，伏地垂首。
“呸呸呸！真不吉利！”方兰生大失所望，拉了欧阳少恭就走，“这黑乌鸦有什么好看的！”
“小兰，不可造次！”
欧阳少恭沉声道了一句，伸手取过黑鸦口中衔着的羊皮卷轴。
黑鸦见任务达成，将喙往地上一扣，身形就化作一团浓雾，消失在地底下了。
“少恭，这里面写得什么？”风晴雪将卷轴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我还是第一次见人用这个东西传讯。”
“哼，你没见的东西多着呢！”襄铃冷嘲一声，心内同样对此古朴卷轴好奇无比。
“请让在下一观。”欧阳少恭将卷轴一展，一目十行，转瞬之内，内容便了然于心。
“信上所写何物？”
欧阳少恭负手与身后，缓缓吐出一声沉叹：“地府暴动，就连十殿阎王联手也分身乏术，所以——”
“为何暴动？”
欧阳少恭眼神一凛，声音却是柔和，一字一句答道：“心存残念之魂魄。”
“可否也让我一看？”
欧阳少恭扬手一挥，卷轴凌空展开，幽幽鬼泣，森森魔氛，在轴中文字显现那一刻，铺天盖地，席卷众人。
“这——”
“这写得什么嘛，鬼画符一般，丑死了！”方兰生只看了一眼，便头痛欲裂，心神俱颤，好似置身在寒冰炼狱的深层，魂魄被暴露在冰雪之中，承受着如刀冷风的摧折。
不绝入耳的凄厉鬼啸迫使他放弃观看文字的打算，只能捂着头抱怨道：“字写得那么难看，怪不得只能在地府这个讨人厌的地方！”
“此卷轴倒是颇为奇特……”百里屠苏强压下心中不祥预感，问道，“其中还写了什么？可否请先生道出。”
“当然。”欧阳少恭收起卷轴，继续道，“信中还写明，此次我们即将拜访之奇人的住处。”
“那去什么地方能找到他啊”
“江都城西北花满楼。”
“花满楼？”风晴雪举手提问，“是卖花的地方吗？”
“不是！”襄铃反驳道，“一定是吃饭的地方！”
“哎呀，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吵了？”方兰生将欧阳少恭推到前面，“少恭你赶紧带路吧，到了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命乖运蹇前心茫（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