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命乖运蹇前心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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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天色已晚，大家早些安歇吧。”
说也奇怪，欧阳少恭只是将眉头轻轻一蹙，被风晴雪的黑暗料理弄得睡意全无的一群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乐坤仪表示很难过。
欧阳少恭真的比我还凶吗？
事实已经证明了一切。
乐坤仪只得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欧阳少恭耳朵一动，对乐坤仪招手道：“来不来坐一会儿？”
乐坤仪起身。又坐了下去。
“你要保证不弹你那——算了，换首新鲜的弹吧。”
欧阳少恭道：“你过来罢，我不弹就是。”
乐坤仪颠颠地跑过去，挨着他坐下。
欧阳少恭的体温透着薄薄的衣服向她传过来，清晰而又分明地与篝火的热度分别开。
乐坤仪望着努力向上蹿升的火舌，又叹了一口气。
“等到了江都，可否需要在下给坤仪开一副丸药？”
“我还用得着吃药？”乐坤仪十分膨胀地向欧阳少恭展示她结实的肱二头肌，“我一个能打十个！”
“川贝莲子丸。”欧阳少恭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枯枝，“别当药吃，平日里想起来就含一丸。”
“最近坤仪……面上总是不见快色。”
乐坤仪一愣。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噎得慌。
欧阳少恭难得如此直白地表示关心，乐坤仪自然照单全收。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紫色的果子递给欧阳少恭：“吃不吃？”
“自然。”
欧阳少恭伸出纤长的手指，准确地夹住那颗圆润的果子。
乐坤仪顺着那果子去看欧阳少恭稍显瘦弱的手，就像是骨头上薄薄地附了一层皮，亦像是细长的竹制灯笼骨架上草率地糊上的宣纸，只风一吹，就发出呼呼的响声。
“你饿不饿啊？”乐坤仪轻声问他。
欧阳少恭悄悄地转过头，悄悄地扫视过每一个沉睡着的面颊，方才回答道：“饿啊。”
“哇，吃个东西能不能不要像做贼一样？”乐坤仪往靠近风晴雪他们的火堆里放了些朱砂和香草的碎屑，“黑灯瞎火的要什么形象？”
欧阳少恭高冷地看了她一眼，将那颗果子细细嚼过，缓缓咽了下去。
“还要不要？”
乐坤仪从袖子里掏啊掏，又掏出一颗果子来。
欧阳少恭又慢慢接过来吃了。
乐坤仪继续掏袖子，掏出了一块白糖糕。
“这个不怎么甜的。”
欧阳少恭伸手接过。
“……就是有点黏牙。”
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小小地张开嘴给乐坤仪看，白糖糕被他口中的温度融化了些许，在他的上颌和下颌之间藕断丝连。
“坤仪的袖里乾坤之术练得确实惊人。”欧阳少恭闭了口，然后在咀嚼的间隙中吐出些字句来，“还带了什么？”
乐坤仪十分惶恐道：“真没啥了。”
欧阳少恭仰起头表示不信。
“真的。”乐坤仪继续掏她的袖子，“就剩下几瓶珍珠粉，你要不要吃？”
“啊，还有一把扇子和画符的朱砂。”乐坤仪把那些瓶瓶罐罐捧给欧阳少恭检阅，“你想吃那个？”
欧阳少恭的瞳孔因为乐坤仪的白目开始出现细微的涣散。
“你困了？”
欧阳少恭轻微地一点头。
“啊，那你睡吧。”乐坤仪挠了挠头，“我之前偷偷往火堆里洒的药居然还是无差别攻击。”
“不然呢？”
“我以为那些药怕你怕得要死，连味道都害怕被你闻见。”
“呵。”欧阳少恭给乐坤仪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感叹词，然后垂下长睫，闭目不动了。
欧阳少恭入睡很快，只侧身躺了一会儿，呼吸便轻浅得难以捉摸。
乐坤仪抱膝坐在他旁边，一个人静静地往火堆里加柴。
一队一队的飞虫振动翅膀，闷着头往火光里冲。“嗤——”的一声轻响，和树枝爆裂的哔啵声融为一体。
黎明前的夜，越发的深沉了。
沉睡的众人，在这一片宁静的氛围中，各自做着迥异的梦。
百里屠苏再次梦见了榣山。
太子长琴与悭臾同于平台之上，扶玉真人的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周身雾气笼罩，只堪堪露出一个头来。
悭臾的水蛇形状又乖巧又漂亮，他将肚皮翻了下来，正襟危趴，十分的严肃。
“不再多待几天？”
“父亲已决意随伏羲大人由建木天梯离开人间，前往天上，我定然只有同去。”欧阳少恭的语气罕见地透出无奈，“初建天庭，诸事未定，相比众神皆会忙碌许久，我须多帮帮父亲，只是如此一来，未知何时才能重返榣山……”
“想必扶玉会与你同去。”
“你叫老娘什么？”扶玉真人凝水为箭，抬手伴着一道掌 | 心 | 雷向悭臾放去。
“哼……”悭臾的目光转向太子长琴，“待你空下来，再来榣山找我玩儿。还有几百日，我便能化蛟了。”
“听闻虺五百年化蛟，千年化龙，再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可惜这一回我却无缘亲眼一见。”太子长琴以温和眼神强压住心中焦虑，轻轻一触悭臾的后尾，“你胸中既有大志，本不该埋没，愿勤加修行，早日得偿所望。”
悭臾将尾巴甩得啪啪作响，挺着胸保证道：“一定会的，等我修成应龙，呼风唤雨当然不在话下，也能实现当初和你的约定。”
他斜着眼去看扶玉，昂着头道：“勉强算上你一个。”
“你们两个大男人要不要这样，这又不是生离死别。”哗啦一声水响，扶玉从湖中一跃而起，找了个树干靠着。
“诶，我是不是记差了什么，悭臾你不是早就……”扶玉的声音像是突然被一个气泡包裹住一样，变得极弱。
百里屠苏正凝神听时，那细细的声响突然消失殆尽。
而乐坤仪自己，似乎被那雾气不留情地吞噬了。
他刚想出言提醒着杏黄长袍的男人与那水虺，却惊见那两人居然慢慢开始重复先前的对话，好像对身边少了一个亲近之人一无所知。
百里屠苏喉间一紧，刹那间汗出如浆，浸透重衣。
此时场景又突然转换，自己立于一处熟悉的所在，眼前一袭蓝白身影，负手对窗而立。
是师尊……
“孽徒！！”
厉喝声及，百里屠苏来不及反映，仓皇跪下。
双膝重重触及铺地青石，发出沉沉的一声闷响。
“哎呀，徒弟之间的切磋嘛，受点小伤有什么大不了的。”扶玉真人执一把翠玉色的折扇，捂着嘴笑，“你这个做师父的，未免太过于紧张了。”
紫胤真人犹如没有听见扶玉真人的求情般，兀自斥道：“好大胆子！为何私自与你师兄陵越比剑？！”
百里屠苏抬头看去，扶玉真人的身影像云絮一样，软绵绵地浮着。紫胤真人的广袖震出些风来，她的身体便如同被吹散一般，瞬间消失大半，只留那执扇的手，按着固定的频率，僵硬地将扇子摇动。
“说！！”
紫胤又是一声厉喝。
“弟子无话可说，甘愿受罚。”百里屠苏垂眸答道。
“如何罚你？！陵越若死，以命抵命亦是枉然！”紫胤又急又气，周身气劲环绕，似是又万剑藏于其中，只待一声令下，便倾巢而出。
扶玉仅剩下的一只手随着紫胤勃发的气势瞬间消退。
这样的场景，即使历经千百万次，都宛如捶心的苦痛，混着后悔与自责，一起重重敲击自己的心理防线。
现如今，再加上对眼前情景的疑惑，对扶玉状况的担忧，百里屠苏再难承受，体内煞气又开始蠢蠢欲动，开始试探性地游走于各处经脉之间。
突然，一阵嘈杂声将众人惊醒。
百里屠苏刚想对乐坤仪询问梦中之事，却发觉自己浑身湿透地瘫软在地上，一丝支撑身体的力气也无。
方兰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叉着腰破口大骂道：“什么事叫那么大声吵人睡觉！女妖害人了？！”
“没事儿没事儿，可能是过路的商队。”乐坤仪安慰道，“马上要天亮了，你们再睡一会儿，我去处理。”
“什么商队大半夜的从这里走？”方兰生被气得半死，再浓的睡意也飞去了九霄云外，“不行，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们！”
话音甫落，一群身着紫色道袍的年轻人伴着滚滚风势，轰然降下。个个眉眼带煞，满身杀气的样子。
被为首的那人一瞪，方兰生在气势上就先弱了三分，原本占着道理的舌头首先打了退堂鼓：“你们……你们什么人？”
那群紫衣服的看都不看方兰生一眼，像是寻仇一般，只用那一双利眼，紧盯着居于后位的百里屠苏。
蓦然，有一人持剑大喊道：“百里屠苏你这混账！肇临是被你所害，尸骨未寒，你竟然还敢私逃下山！”
“……！杀杀杀杀……杀人？！”方兰生“蹬蹬”往后倒退了三步，用着难以置信的目光去瞧百里屠苏，“他、他居然……”
“小屠苏，你做的还不够好哦。”乐坤仪抽出了她的宝贝扇子，漫不经心地摇，“如果你将我的本事学到三成，也不至于让这些下等的货色对着你拦路大吼。”
“让我认认人……”乐坤仪半遮着脸，一一开始点名，“芙蕖、肇其、灵渺……哇，来了这么多。”
欧阳少恭坐在地上，像是刚睡醒还未回神，用手撑着地，垂头不语。
百里屠苏意料之中的不开口，捏着剑柄，兀自笔直地站着。
话音落了一会儿，领头的一名紫衣少女面带怒色地冲那紫衣服道：“肇其住口！师兄才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可他逃出门派，不正是心中有鬼？”
“好了好了，什么有鬼没鬼的？”乐坤仪带了二分的笑，慢慢走到最前头，正对着天墉城来人，“百里屠苏的为人，我和他师父不清楚？”
“见过扶玉真人。”
天墉城弟子稀稀落落地对乐坤仪持剑行礼。
“扶玉真人和执剑长老都是外人，还请莫要管我们天墉城的闲事！”
乐坤仪有一些惊讶：“外人？”
肇其眉头一凛：“难道不是？”
“啊，”乐坤仪摸了摸鼻子，“你说得对。”
“那还不赶紧交出——”
“既然是外人的话，”乐坤仪手腕一翻，碧色骨扇瞬间化为三尺长剑，冷光吞吐间，无穷黑气上下翻腾，分外骇人，“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真人且慢！”芙蕖是见识过乐坤仪那扇子的厉害，急忙阻止的当下软声对屠苏道，“屠苏师兄，师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跟我回山上好不好？”
芙蕖一双妙目忧中带急，盈盈含泪，将内心情绪尽数存于其中。
百里屠苏终于是有了些动作，但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头，遮掩住所有的表情与思绪。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命乖运蹇前心茫（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