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镇魂之调（五） ...
-
元勿拖垃圾一样地将那两个人拖进丹室里的暗门。在那里有许多情绪非常稳定的试药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新来的土包子。
“不要大呼小叫。”元勿将他们并排放在一起。
暗门里又黑又寂静，只有零星几点烛火发出幽幽的光。其实不用元勿吩咐，他们也剩不下多少可以喊叫的力气了。
“这、这是哪里？”
“青玉坛。”元勿拿过一把银制的小刀，轻轻巧巧地割开提问人的手腕。
深色的静脉血立刻涌了出来。
元勿凑近了仔细嗅闻，露出失望的神色。没有瘴毒，也没有幽都的灵气，完全的普通人。
长老不会喜欢的。
他噙着笑，慢慢地替他包扎伤口：“*流血使许多人成长和伟大，精神由此得到更新。通过流血到骨髓，它可以清洁你的身体，释放你的肌肉力量；它可以修复你的胃口，恢复你的睡眠，保持清醒和幽默。所有内心的部分也在清理，它修补了声音，触觉，嗅觉，味觉，听觉，让一切肮脏。当然，这样高妙的放血理论是你们无法理解的。”
元勿尽心模仿着欧阳少恭处理实验品时的表情，包得又快又好，双手翻飞得就像一对翩然的蝴蝶。
周围的人依旧沉默着，犹如一尊尊带着些许幽微活气的雕像。有的坐着，有的半卧着读书，偶尔和这两个又惊又惧的年轻人对上视线，也只不过麻木地眨动两下眼睫，然后平静地移开。
暗门里很干燥，温度又比外面低上许多，元勿脑门上几点零星的汗水很快就消失了。他很文雅地将袖子略往上挽了一些，用欧阳少恭惯常的柔和语气，微笑着说道：“虽然二位已无甚用处，但至少可让幽都那位不出世的大神睁眼看看现在这片天是谁在做主。”
说到最后，元勿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他做回了自己，还纡尊降贵地问了他们名字。
这两个人一致说自己姓风，但具体名字是什么却咬死了不愿意交代。
元勿严厉了神色，正要施加些压力，不料欧阳少恭在背后突然一唤，吓得他手狠狠一抖，那把银刀直直落下，轻巧地割开了那位没有经历过成长和伟大的可怜人的喉咙。
血喷泉一样扬了三尺高，可惜后劲不足，没有触及到天花板就四散着摔下来。
欧阳少恭后退了一步，嘴唇微抿，表情嫌恶。
剩下来的幸运儿看着同伴只和脖子连着一层皮的脑袋，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长老怎么这就来了？”元勿来不及脱鞋，只能将脚塞进他嘴里以做补救：“这家伙的嘴硬得像冻鱼，偏偏一点价值都没有。”
“我们不妨对他人道一些。”欧阳少恭黑沉的眼珠微微转了转，露出宽和的笑容。
元勿的脚被咬得很痛，但忠心的他已经开始飞快思考欧阳长老从入职以来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人道”方法。
欧阳少恭用手轻轻一拨，尸首上连着脑袋和身体的薄皮便利索地断了，他端详了一会儿尚在出血的断口，才小心翼翼地拎着头上的乱发，将其端正地放在那位不愿意透露名字的风姓男子的胸膛上。
活人对上死人鱼一样无神的双眼不可谓不是一场冲击，风姓男子拼命挣扎：“唔！唔！￥#&……%*#@！”
元勿的脚更疼了，他只希望长老的眼神不要给到他被咬穿的鞋袜。
“现在可愿说了？”
“唔唔唔唔唔！”
元勿艰难地将脚抽出来。
欧阳少恭垂下眼睫，从额上垂下的发在耳边柔弱地摆动，像极了一朵迎风招摇的食人花：“青玉坛对聪明人宽以待之，是因为他们有着常人没有的价值。”
欧阳少恭和元勿这两个人价值来价值去，真的是非常封建非常没有人性。但为了对付同样封建没有人性但是没有对封建和人性进行深入研究的幽都人，却是效果甚佳。
坚贞的风姓男子流下了凄惨的泪水。他一边流泪一边向女娲大神忏悔，希望慈悲的女娲大神原谅他说出幽都的机密——
我好像不怎么知道什么幽都的机密！
欧阳少恭看到他勃然变色的脸，顿觉索然无味。
“凡人精力有限，便只能紧着眼前要事做，目光短浅，不知大祸临头尤在汲汲钻营，”欧阳少恭噙着笑慢慢地将暗室里的人都瞧过一遍，语气不掩刻薄地道，“旱魃不日将驾临幽都，竟无一人知晓吗？”
那人听到一个“旱”字，便惊惶地叫起来：“幽都大旱？！先前便有过！原是旱魃娘娘要来了么？”
“长老，您有何必替幽都子民担忧呢？女娲大神肯定早有成算。若是取回焚寂，说不定便有与旱魃相抗之力，”元勿皱着脸道，“若拿不回，也没什么。”
他顶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小声道：“弟子若是女娲大神，也会这样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先前那个沉迷学习的人转过脸来，幽幽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都是这样的。”
风姓男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将胸膛上瞪着眼的人头一甩，蹭地站起来道：“青玉坛的欧阳长老么？我叫风二土。之前不告知姓名，实乃幽都规矩约束……”
欧阳少恭用力把笑憋住，严肃地审视着他。哎，盛夏干旱本就常见，和旱魃有甚关系？合该幽都之人心理素质不行，略挑拨两句就受不了了。是女娲不美吗？还是他们的信仰，随着渐渐不成气候的神而消退呢？
欧阳少恭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了五度。哎，万事顺遂，但也不必过分骄傲。先前殚精竭虑，每时枕戈待旦，竟一刻也不得闲，习惯了这样自律的生活，以后怎样办呢？可得对自己好些……
元勿见长老因为冻鱼开口这一奇迹而微笑，不禁感怀道：“你算是好命，投效了我们长老。没有人比我更懂欧阳长老。我们欧阳长老可是青玉坛第一慈悲的人……”
他照长老画瓢一样又将那群人扫视了一番，开口说道：“下面我就长老自入职青玉坛以来的功绩为主题简单讲两句……”
欧阳少恭：我裂开了。
他当即逃也似的大步走出暗门。风姓男子……相信元勿会处理好的！
只见满身经历过高温发酵后臭汗的厉玄出现在自己面前，甜甜地喊道：“爹~~~”
欧阳少恭：！！！！
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厉玄浑然不觉，把脸凑近了些：“爹，你看看我~”
欧阳少恭只觉一股气势雄厚的酸臭直冲灵府，好似被壮汉当胸一锤。他屏气凝神，艰难地问道：“你并未受伤……是为何事？”
厉玄向前又挺了挺胸脯：“我们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欧阳少恭瓮声瓮气地点头道：“不错，办的很好。”
厉玄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憋不住笑起来：“我们在乱杀的过程中听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幽都似乎起了点内讧。你想听听看吗？”
欧阳少恭又点头道：“愿闻其详。”
厉玄收拾了一下心情：“在山下面有个卧底打着打着感叹了一句‘真是太差劲了’！”
“然后一个幽都的看起看很像是风纪管理人员的立刻冲过来怒斥：‘你怎么这样侮辱我们的女娲大神？！’”
欧阳少恭：？？？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很不服气地大吼说：‘我又没说是哪个！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伏羲？’”
“那个人冷笑道：‘我在幽都生活了五十年了，哪个神办事差劲我还不知道吗？’”
厉玄：“害，那个卧底还怪让人心疼的。我问清楚了，他是觉得青玉坛食堂的菜太清淡了，提了意见又没人理……不过，真的很好笑吧？”
“是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厉玄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哇，难得看见你这么高兴！我匆匆忙忙跑上来就是怕忘记了这个笑话！”
一阵难言的沉默过后……
厉玄小心地看了看欧阳少恭铁青的脸色，揣摩了一番然后才道：“这个笑声一点儿也不像鸭子！不过青玉坛的菜很清淡是真的……”
欧阳少恭闭了闭眼，忽地祭出琴来。四周狂风大作，树叶打着旋儿野蜂一样地狂舞。
厉玄惊了一大跳：“怎么了怎么了？！”
欧阳少恭冷漠道：“我刚刚只笑了一声。”
“嗯？什么只笑了一声？”厉玄呆了片刻，一把抱住欧阳少恭的腰，“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
欧阳少恭抓住厉玄的后领子将他往外扯：“青天白日，怎会有鬼！分明是藏头露尾的宵小借机来青玉坛找死！”
厉玄闭上眼睛大喊：“青天白日就敢出来的，肯定是大凶的厉鬼！爹你四处看看，有没有穿红衣服红绣花鞋，舌头伸老长死不瞑目的女人？或者是鸭子成精？笑得那样恐怖，一定不是人啦！”
“或许是有吧，但很快就没了。”欧阳少恭扒拉不开厉玄，只能以这个强人锁男的扭曲姿势发射镇魂调光波。
路漫漫其修远兮，果然退休是不可能退休的。人一定要奋斗！要拼搏！要——
厉玄跟着琴声的节奏，摇头晃脑地rap：“呦，那个在天上还是地下的美女，你好吗？Hello？你现在好吗？请打开麦克风交流？”
刚刚狂笑的那个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咳……还记得我吗？”
难道是个雄性鸭子精？
“当然不。你谁啊？”厉玄睁开眼睛，但什么也没看见。
欧阳少恭当然也没看见。他不觉得是自己的镇魂调威力无匹，逼得那藏头露尾的人现身，而是厉玄的rap难听得把这曲子的负面效果直接放大了一百八十倍，让他这个放debuff的人都觉得恶心。
于是他警惕地在狂风中继续奏琴。狂风将厉玄身上的酸臭味扫走了不少，让欧阳少恭对自己儿子所剩不多的亲情得以保留。
僵持了好一会儿，疑似鸭子精的男人自报家门：“你们好，我是玄元，我们之前见过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你们帮忙。”
厉玄很无语：“有事怎么不早说？如果不是我这个精妙绝伦举世无双的笑话，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玄元干笑了几声：“倒也不是特别特别着急……等几天也行。”
欧阳少恭眼睛一眯：“你想要为幽都之人求情？”
玄元：“你怎么知道？！”
欧阳少恭在儿子面前不好意思口出秽语，说他活了这么多年，和人打交道的次数比青玉坛种的树都多，玄元这个宅男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拉的是什么颜色的屎，只能不耐烦地把琴弹得铮铮作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玄元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恳切与真诚：“哎，其实说是，也不是……我这次来是想让你，那个，能不能放过百里屠——”
——苏的娘。
“他早就该死了！！！”欧阳少恭一脸狰狞地把琴摔得稀碎。他正想对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破口大骂，玄元自作聪明地补了一句：“我用一个乐坤仪的大秘密和你换。”
作者有话说
第151章 镇魂之调（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