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木榣

8、第八章

　　李卓尔和罗亚站在天台上聊得正热乎，听见楼梯口，罗梅的声音。两人应声下楼。
　　“小亚，刚才我打扫卓尔那个屋子，发现了这个盒子。天呐，还是你毕业的时候放在这里的，这次不翻出来，都不知道要摆到哪年哪月了。你还要不要？”罗梅把盒子递过去。
　　罗亚有些恍惚。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此物是啥。但是单看着那墨兰色的盒子，那把特制的密码锁。
　　她想起来了。
　　“姐？”李卓尔见她有些出神，便叫了一下。
　　罗亚回过神来，见罗梅还伸着手，便很不好意思的接过来。但只这一瞬间，她便后悔了。接过来便没勇气再扔掉了。

　　李卓尔从罗亚手里拿过来，上翻翻下翻翻，也没瞅出个好歹。
　　“我咋从来不知道自己屋里有这么个盒子，感觉这盒儿就值不少钱呢。里面装了啥宝贝？”
　　罗亚又拿过来，随意摇一摇，无所谓道：“如果值钱，我还能搁你屋里头？”
　　“哼，”李卓尔吐了下舌头，“你可是有不少件漂亮的衣服搁我衣柜里呢，都是你读大学时买的，现在还不是我的了？”
　　说完，李卓尔拉着罗亚回房间，便打开衣橱，翻腾。翻出一件扔在床上，翻出一件扔在床上。倒真有不少呢。
　　罗亚看着这些衣服，她原本早已忘记它们了。
　　有一件是和米露逛街买的，有一件是江辰送的。仿佛衣服上刻着印记。
　　她都记得。
　　满满都是当年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她随手扯一件，在手里撕扯了下，衣服并没有发出撕裂的声音。不经叹气道：“这些衣物倒是挺经的起时间的，我还以为会一扯就坏。”
　　曾今是多么喜欢的东西如今在自己的叹气声中显得如此的一文不值。她轻轻地扫了一眼，随意地翻了翻，剩下的只是无谓与不屑罢了。
　　李卓尔满头大汗，然后心满意足的坐在床沿，“姐，你刚才晃那盒子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了哗啦哗啦的声音，是不是有什么宝贝？从实招来。”
　　她形容的这么具象，倒叫罗亚无法回避。
　　她说：“你还是早点睡吧，于毅肯定还在等我，我回酒店了。”
　　李卓尔白眼儿一番，“好吧，姐夫最大。姐最小气。”

　　罗亚和罗梅一家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可是坐在车里，她久久没有发动车子，拿着那盒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掉。
　　十年前，她不舍得扔，却又留不得，便把它存在了罗梅家。没想到一存十年，连自己都忘了。如今，十年过去，还是舍不得扔。
　　……
　　罗亚仗着此时没人，黑夜封锁了白天的全部生活。她清楚的记起了密码，拨转着密码锁。哒一声，盒子开了。
　　盒子里叠放着一本相册，一个小盒子。
　　罗亚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抽过，痛，很痛。没有勇气去看十年前的自己，没有勇气去回忆那段时光，更没有勇气去回想那个少年和自己已经走的流年。
　　即使没有勇气去翻开那本厚厚的相册，相册上静静躺着的戒指却入了眼眸，车里微弱的光却映着钻石上闪亮的光，这刺眼的光此刻却刺痛罗亚的眼睛，她轻轻拿起戒指……

　　夜空，晴朗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
　　罗亚靠着少年的后背，坐在三楼阳台的藤椅上。
　　“今天我生日。”罗亚却有些忧伤，“我觉得世上的孩子都会喜欢自己的生日，好像除了我。从一开始总是追问为什么只有爸爸的陪伴，妈妈却从来没有出现陪过我，到后来的懒得问，再到最后的厌恶，厌恶到再也不想过自己的生日，这个生我的人从未出现，我又何必去记起这个特殊的日子。”
　　少年转过身，怀抱着她：“以后我心疼你。”他轻轻地从口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打开盒子，是一枚戒指，是AIMIO的“永恒。”
　　“你看戒指后面。”少年指给身旁的她看，PT标志的旁边多了一拍排英文字“ love LY”。
　　罗亚笑了，是从心里发出的最真挚开心的笑。她张开双臂拥住了他，他深深地吻过她的唇。

　　“这是怎么了？非得让我将这里全部扔掉才罢休！”
　　只听见“啪”的一声，罗亚将戒指丢回盒子，也将自己拉回了现实，狠狠地关上墨蓝色盒子，锁上密码锁，然后把密码锁胡乱拨拉一通。
　　这下真的打不开了。除非暴力。
　　罗亚手机亮了，一封邮件。是一家明信片的DIY店。内容如下：一份来自十年前的信。
　　“恩？”罗亚半点儿印象也无。
　　点开附件，见字如下：
　　当十年后的我们重新看到这张明信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我来想象一下，我想小亚你一定微笑着在想着我，念着我。我想我会永远记得遇见你的第一次。我想你一定也会记得我为你撑过的伞，我们走过的街。我想说，我很喜欢你。现在陪在你身边，看向窗外满心欢喜的我。昨天和你约会，我来迟了，以后我保证不会了，如果我再迟到，请在学校知之广场旁的梧桐树下等我。我一定会出现。哈哈，想到以后的日子有你在身边，我第一次对未来充满期待。
　　你的学习神器*（江辰）
　　罗亚看着手里的邮件，许久，仅嘴唇微微颤动。知道屏幕黑掉。

　　罗亚的心情没有像悄悄来临的夜色一样平静，而是波涛汹涌。
　　“你一定会出现？”罗亚好笑，“男人的话呀，只有恋爱中的傻子会信。”
　　罗亚看了一眼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时针刚走过9。她却鬼使神差的开车，用最快的速度开到北大，路上还闯了几个红灯。
　　这个点，知之广场有很多情侣在约会。罗亚一个人出现显得很突兀。她本就没指着江辰出现，就这么静坐着，不知不觉居然到了夜深人散。
　　罗亚翻看着手里的盒子。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吧。”
　　她从车子后备箱翻出个铁棒，找了棵梧桐树，在树的底下轻轻掘土。虽然不是深更半夜，可是公园里的冷风吹过，加上这里的光线很暗，罗亚还是犯了个哆嗦。很快，她刨出了个小坑，她一把将盒子丢了进去，再迅速埋掉。
　　罗亚冷冷地笑了几声。江辰，你一定没有想到，十年后，我们两居然是这个样子。哪里来的爱？
　　就在这个时候，罗亚觉得身后有人正朝自己走近，灌木丛因为人的进入而发出簌簌的声响。罗亚立刻将脚下的泥全部填到小坑里，用力地踩了几脚。拿起棒子，向旁边看了几眼。现在回头走肯定会碰到这个向自己走来的人，罗亚只好躲在梧桐树旁的那课大槐树后。
　　透过树木间的缝隙，光线虽然暗到只能看到一个人的轮廓，但罗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江辰，你今天也收到了明信片？我们两还是真是可笑，明明只剩恨了，却还在为十年前你无妄的承诺大晚上跑到这里来。

　　罗亚站在花坛里，脚还穿着高跟鞋。看着江辰的背影，加上刚刚的注意力不集中，身子一晃，压在身旁的花坛里的稍矮的灌木丛，树叶因为挤压而发生不小的声响。
　　原本注意力一直在桂花树下的江辰听到身后树枝晃动的声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慢慢走近那棵不远的梧桐树。罗亚紧紧靠着槐树，一点都不敢动，连呼吸声都压到最低，如果现在地上有个洞，罗亚一定会去钻，因为她不想在这里看见江辰，更不想让江辰看见自己。
　　可是地上不会出现她所希望的地洞，取而代之的是他。
　　江辰站在罗亚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罗亚居然紧张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江辰看了她好一会儿，迟疑着问道：“你怎么在这？”
　　罗亚定了定神，就算是装也要装得理直气壮，尤其说实话最理直气壮，便抬起双眼看着江辰的眼睛：“收到了邮件，想起我年少无知的岁月了呗。”
　　罗亚心想：坑明显还没填好，他可千万别扒拉出来呀，如果让他知道我还留着这些东西，那可太丢人了。
　　江辰似乎注意到了罗亚的眼睛不时是忽闪地上，手里还拿着铁棒，沾了不少泥土。便朝她逼近，眼睛转向她的身后。
　　由于江辰的步步紧逼，罗亚只好向后又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身体紧靠着树，再无退路。
　　江辰冷冷地说：“你埋了什么？”
　　“啊？”罗亚被他一击即中的杀伤力弄得反应不来，转瞬道：“没有，啥都没有。”
　　“没有？”话音刚落，江辰又向前走了一步，直接夺过她手里的铁棒，三下五除二的翻出了盒子。
　　“无耻！你是强盗吗？”罗亚哪里抢得过一个男人？只能愣在一旁大骂。
　　江辰看到盒子，依旧无甚表情，只是和罗亚一样，知道密码，顺利的打开盒子。
　　罗亚心里暗自咒骂，直接刚才不是改了密码了吗？没改掉？
　　江辰拿起那戒指，“这是你的，你有权处理，是我唐突了。”
　　“谁稀罕！”
　　“不稀罕，你这么激动的骂我？”
　　罗亚上下翻了翻眼皮，白了一眼江辰：“好啦，戒指本来就是你的，正好现在还给你了。那我可以走了吧！让开！”
　　江辰冷哼一声，收起了嘴角的那抹笑，眼神变淡，变冷。他的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抛物的动作。
　　他居然将戒指丢弃在丛林里，这是罗亚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心里所有的希望就随着这一抛物线落到最低点，
　　罗亚一把推开江辰，向他吼道:“再怎么不愿意记起……也不至于这么作践吧。你就这么恨我！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是你自己！江辰！一夜之间，人间蒸发！让我成为大家的笑话！”
　　江辰转过身说道：“我们早就结束了，你该忘的就忘，别给自己留余念。”
　　“余念？江辰，别自作多情了吧！”
　　“那就不要原谅，我们就当没有认识过。”
　　“滚！”罗亚一把将江辰扯开，让出一条道，她用力向前奔跑，再也不想回头。所谓的放不下或许是自己还忘不掉爱一个人的感觉，而不是爱这一个人。
　　她的背影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江辰松开捏紧了的左手，那枚戒指在他的手掌心，早已有了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