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壁虎》骰子七

1、第 1 章

　　蓝色壁虎

　　【零】
　　你，可曾见过蓝色壁虎，那是一只存在于传说里的精灵。它的身上有着好看的颜色，有时像是晴朗的天空，有时又像深邃的眼瞳。传说中，它寄生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会随着寄主的心情而变化颜色。若是有一天，心中的希望尽数消散，蓝色壁虎就会重新窜进苍穹，只剩下一条切断的尾巴，永远留在心里，陪你一生。
　　如果你曾看到过它，请一定要将它好好留在身边。因为，你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一不留神，它就悄悄地溜回了雨中，消失不见。
　　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出现蓝色壁虎一般的人。他总是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你的生活，却又泛不起一丝波浪。如此温柔又安静的存在，就连呼吸都如同吹拂面庞的春风，温暖又轻柔。
　　像一杯冲好又放置了几分钟的咖啡，像一条午后窗边盖在腿上的绒毛毯。
　　即使你知道，终有一天，你必须要同这只壁虎分离。但，就算是那一天真的到来，你们一样会同往常一样微笑，拥抱，然后，摆摆手，说一句——
　　谢谢你，再见。
　　【上】
　　于小乐一个人站在尚未开发的海边，脚边是整整一箱的青岛啤酒。微凉的海水浸湿了海边的岩石，深深浅浅，像是一个艺术家在慢慢雕琢自己的作品。而她自己则坐在一个高高的石头上，左手还拎着一罐开了的啤酒，一遍一遍不耐烦地看着手机。
　　零碎的短发被海风吹得更加杂乱，洗得发白的短裤遮不住她腿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擦伤。她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空了的易拉罐，越捏越狠。最终将它捏成了一个金属铝饼。于小乐突然笑了一声，学着电视剧里那样，将捏扁了的易拉罐当成石子打起了水漂。许是喝了酒的她力气过大，许是今晚的风正对着她而吹。易拉罐终于还是已一个不完美的抛物线直直地沉进大海，就连入水那一声“咚”，都听不见。
　　于小乐突然觉得手指有些痛，她这才发现，原来刚刚捏易拉罐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被易拉环给划破。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流血的伤口，舔着舔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她蹲下，再一次拿起一罐啤酒，又一次将苦涩的液体一股脑地灌进自己的喉咙。又再一次地将易拉罐扔进了大海。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将易拉环一起扔掉，而是将它小心翼翼地戴在刚刚被划破的手指上。她看着易拉环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许是夏天的海风比冬天来得要咸一些，眼泪自她的眼角缓缓流到了下颌，流到了胸口。
　　“于小乐！”
　　不远处的公路上，停下了一辆出租车。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边，于小乐闻声回头，她眯着眼，看见苏久子一边用手抓着被风吹乱的长发一边踉踉跄跄地向自己这边走。看着一个美女这般狼狈的样子，于小乐突然被逗笑。
　　而苏久子则皱着眉头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站在于小乐的对面。于小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起一罐啤酒，递给苏久子：“给你，喝不？”
　　苏久子无奈又心疼地接下了啤酒，却并没有打开喝。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是刚刚陆柏川给她打了电话，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于小乐会脑子抽筋来这。
　　“陆柏川呢？”于小乐漫不经心地问到，她记得自己明明是给陆柏川打的电话，怎么现在却换成苏久子来。
　　“不知道，他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在这，让我来看着你。”
　　苏久子见于小乐并没有打算回家的意思，顺势坐在小乐旁边，打开了易拉罐，和小乐一起喝起酒来。她四处看了看，发现一整箱的啤酒已经被喝下去了一大半，再转头看看于小乐，脸上微微泛红，眼神恍惚。不用说，那些酒肯定是她喝的没跑了。
　　“看着我什么？”
　　“怕你想不开跳海。”
　　“……”
　　于小乐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想要再给陆柏川打个电话，但是想了想，就又放下了。
　　苏久子看着她犹疑不决的样子，便小心翼翼地问她：“你，真的跟觉明分手了？”
　　于小乐意味深长地看了久子一眼，吓得久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结果，于小乐只是摇摇头，说，“确切地来说，是被甩。”
　　苏久子的心里突然紧紧地被揪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小乐。从小到大，于小乐都是一个比石头还坚强和倔强的人。当然，她的脾气也像块石头一样，又硬又顽固。
　　而在遇见了沈觉明之后，于小乐的性格多少有些改变。变得不再那么极端，像石头一样犟的脾气也收敛了很多。大多数的时候，苏久子觉得是沈觉明改变了于小乐，虽然沈觉明身上也有不少缺点，但是只要是于小乐觉得开心，自己的心里也只会比她更开心。
　　沈觉明是一个大多数女生都会喜欢的那种男生。一米八几的身高，干净利落的头发，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永远都只有洗衣粉的味道，而运动鞋也永远都是白白的。他会陪着于小乐上下课，会替她跑腿买吃的，偶尔也会替她洗衣服晒被子。他会在学校的唱歌比赛里，唱一首温柔的情歌对她表白。
　　也是他，在一个月前，对她说了分手。
　　“小乐……”
　　苏久子将手放在于小乐的肩膀上，想要试图安慰她。
　　“久子，没事的。”于小乐将手放在久子的手上，微笑地看着她，她想告诉别人自己很好，但是脸上被盐刻下的泪痕却固执地反驳她。
　　苏久子刚想说什么，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陆柏川打来的。她想都没想就直接接了。
　　“喂，久子，你找着芋头了没有？”
　　“找是找着了，不过……”苏久子看了看眼前的酒，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不过什么？既然找着了就赶紧把她送回家去！”
　　陆柏川的手揉着太阳穴，对着苏久子无奈地咆哮。
　　于小乐看着苏久子不太好看的脸，一把抢过手机，只说了一句“喂，陆柏川”电话的另一端突然没了声音，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于小乐低声骂了一句，又开了一罐。
　　陆柏川拿着手机，心里像是被海浪冲翻了的木屋。宿舍早已熄了灯，漆黑的屋子只剩下手机的屏幕还闪着淡蓝色的光。宿舍里其他的人都出去上网了，估计又是通宵。
　　“怎么样？乐乐她……”
　　对面的床铺传来清澈好听的声音，陆柏川没有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她还好，久子在陪她。”
　　“那就好……”
　　清澈的男声里夹杂着一丝愧疚，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般的轻松。陆柏川用纸巾擦了擦手机屏幕，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觉明，你，真的要和芋头分手么？”
　　这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像是投入无底洞的石头，连一句回声都听不到。陆柏川看不见沈觉明的脸，看不见此刻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是悲伤，是快乐，是淡然，觉明的心和他的性格一样，永远都是让人猜不透的迷。
　　“阿川，很多事情，真的不是你努力就可以了。”觉明说着话的喉咙不自觉地抖动，似乎是有些哽咽。陆柏川想要起身去看，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一晚，沈觉明将这五年的事悉数讲给陆柏川听。虽然很多故事，于小乐早已在他耳边念叨了不下八百次。但有更多的，却是于小乐从来没说，自己也从来没有了解过的，沈觉明的另一面。
　　沈觉明的家庭是重组家庭。他的生父早已离开了人世，但那时他还只有六岁，所以并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对于生父的印象，也渐渐地淡忘在仅存的一张照片中。他的母亲带着他来到了这座城市，没多久，母亲就嫁给了自己的继父。继父对他和他母亲都很好，甚至后来两个人有了自己的孩子，继父怕觉明心中有想法，便加倍地对他好。
　　然而，越是这般宠爱，越让沈觉明心里越没有安全感。他不敢做任何违背自己这个年龄的事情，总是活的小心翼翼的。或许是怕有一天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自己拥有的这些，连同母亲的那一份，都弄丢。
　　所以，在别人眼中，沈觉明一直是一个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一直小心地维持着这份形象，直到那天，他遇见了于小乐。
　　于小乐和沈觉明看上去像是永远不会有交际的两种人。学霸爱上学渣的那种只甜不虐的故事，只存在于那些经典的偶像剧里。而这两个人，一个算不上彻底的学霸，另一个，也算不上彻底的学渣。
　　高一的寒假，沈觉明同往常一样，带上一杯豆浆，准备去学校补课。冬天的早晨和夜晚一样黑漆漆，却又像凌晨三四点一样的冷。他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扣上帽子，低着头朝着学校走去。当他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几个人厮打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好奇地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又死死地将脸藏在帽子里。
　　只见一个女生被三个男生围堵在墙边。而那个女生，就是于小乐。
　　沈觉明的内心突然有些矛盾，他既想要上去帮那个女生，又害怕自己一个人打不过。双脚像是黏在地上，走也走不得，动也动不了。而那几个男生似乎发现了站在一旁看热闹样子的沈觉明。
　　“你tm看什么看！”其中一个人说着就要走过去。
　　而恰恰就在沈觉明让这几个人分心的时候，于小乐拿起手边的一块砖头朝着那三人的头上砸去。一眨眼的功夫，三个人就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捂着头在地上打滚。而沈觉明不知是因为错愕还是有些惊魂未定，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于小乐。
　　于小乐拍拍自己的衣服，背上背包，又朝着那三人吐了一口口水，顺带花式问候了这几个人的祖宗十八代。而后，她转过头，才发现沈觉明还站在原地一脸痴呆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没事？”
　　于小乐用手在沈觉明的眼前晃了晃，沈觉明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句“没事”，之后他想了想，又反问于小乐“那你呢？”问完这句话，他突然看见于小乐的无名指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划伤了，他想起自己的包里还有几张创可贴，于是问都没问就开始翻包。
　　而于小乐一脸不解和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沈觉明？
　　当她看见他的胸牌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这个人不就是陆柏川曾经跟自己提过很多次的那个全能男神么？
　　“找到了，给你。”
　　“谢谢。”
　　于小乐接过创可贴，头也不回地就朝着学校的反方向走。她可不想跟这样一个惹人注意的人扯上什么关系，省的回头他再把自己这些个破事往学校里的那些个魔头那一捅，那她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请假了。
　　“同学，学校不是往那个方向走的！”沈觉明在后面大声叫着，而于小乐只是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只在寒风里留下一句“我知道”。沈觉明看着于小乐的背影，突然莫名觉得有些羡慕。
　　到了学校之后，沈觉明的脑中总是浮现出于小乐穿着灰色短大衣，背着深红色背包，自顾自地走在雪地里的背影，以及她熟悉老练地用砖头精准地砸到三个男生的模样。
　　人往往就是这样，当你越是注意一个人的时候，那么他的优点就会被慢慢放大，大到发出万丈光芒，刺痛你的眼睛，让你看不清，原来，他也会有各种你接受不了的缺点。
　　后来，沈觉明从陆柏川那得知了于小乐的一切信息。包括她喜欢喝红豆奶茶，喜欢吃草莓白巧和焦糖布丁。不喜欢吃芹菜白菜，不喜欢喝浓果汁。他将于小乐的各种喜好整理在一个精致的小本子上，作为代价，他不仅要替陆柏川写作业，还要在周末陪他刷游戏副本。
　　而于小乐，虽然从没有真的去了解过沈觉明这个人。但单从班里其他女生的嘴里，就能或多或少的知道他的一些简单的情况。总结一下，就是大部分女生都会喜欢的那种男生。而从那天早上起，她每个会去上学的早上，都会有人在她桌上放上一杯红豆奶茶和一块焦糖布丁。起初她以为是陆柏川的恶作剧，后来她试着坚持了一个月都没有翘课，而这一个月，她每天都会收到这份早餐。
　　知道自己会不会来学校上课的人，除了陆柏川就只有苏久子。然而苏久子是个准时踩铃进校门的人，所以绝不可能是她。剩下的就只有陆柏川。于是乎于小乐就开始对陆柏川进行刑讯逼供，陆柏川故作神秘就是不告诉她究竟给她送早餐的人是谁。只是告诉她，如果她能在这一个学期内随叫随到，他就告诉她那个人是谁。
　　于小乐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陆柏川。然而陆柏川就只有在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开黑或者打球和唱K的时候才会叫上她，这让于小乐有些纳闷，毕竟她以为陆柏川提出的要求是会让她在大半夜给他买宵夜这种无聊的恶作剧。然而再迟钝的人，也会看得出陆柏川的用意。
　　因为，每一次，他叫她出来，沈觉明都会在。
　　期末，陆柏川再一次给于小乐打电话，让正在上网刷副本的她迅速回学校，还向她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这次之后，他就把神秘人的身份告诉她。然而于小乐的心里突然有些复杂，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挂掉电话，于小乐操作键盘的手总是不听使唤。她心里莫名烦闷得很，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现在回去，再过一个小时就放学了。所以，自己也不算是食言。
　　于小乐偷偷摸摸地翻墙回到了学校，却被站在墙后等着她的陆柏川逮了个正着。本以为会被陆柏川劈头盖脸地吐槽，谁知陆柏川却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胳膊就往楼上跑。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跟着跑的于小乐却一脸懵逼，张着嘴巴做不出任何表情。
　　最终，陆柏川和于小乐在四楼的多媒体室停下。
　　她推开门，沈觉明就站在最前面。她突然想起，今天是校园歌手的决赛。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念头

　　想要全面占领你的喜怒哀愁

　　你已征服了我却还不属于我

　　叫我如何不去猜测你在想什么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折磨

　　能否请你不要不要选择闪躲

　　太想爱你的我只想爱你的我

　　难道只能在迷雾中猜你的轮廓

　　于小乐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她。而沈觉明，却不管不顾地一边唱一边走向她。还在不停喘息的于小乐，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不停地交织揉搓在一起。她不敢看任何人，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在这。
　　不知不觉，沈觉明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轻轻地用手把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撩到耳后。用麦克温柔地对她说：“于小乐，我可以一直爱你么？”
　　不等于小乐反应，沈觉明已经将她狠狠地抱在怀中。而她却像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她努力地四处搜寻，却始终看不见那个带她来的人。
　　之后，情歌表白这件事，闹得全校上下人尽皆知。陆柏川和于小乐自然也免不了被请家长。只不过，陆柏川的父母一直是非常尊重他的做法，只要是不影响自己的成绩他们也不会过多干涉。至于于小乐的父母，本就一直忙着工作不会太管她，更何况对方乖巧懂事成绩又好。这反而让她的父母觉得对于小乐是件好事。
　　于是，这样一对人人羡慕，又十分浪漫的情侣一交往，就是五年。
　　“那你心里……”
　　“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沈觉明的声音轻得像漂浮在天上的云。在看不见的黑夜里，他将手放在眼睛上，一时间陆柏川仿佛看见了他流下的眼泪泛着光。
　　“可是阿川，我是真的受不了了”沈觉明的声音越发得颤抖，“我也真的太累了，真的应付不来了……”
　　听着沈觉明的话，陆柏川选择沉默。他认识于小乐已经十年还多，她的脾气和性格他比他更了解。他们在一起的这五年，于小乐虽然也有收敛她的脾气，但对于觉明来说，生活上的压力使得他无法一直只围着于小乐一个人转。然而于小乐从来都不懂得去体谅和理解沈觉明。许是家庭的原因，沈觉明比于小乐要成熟得多。
　　或许大家还是学生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去考虑关于意外和未来这两件事。然而当迈进社会的日子越来越靠近时，每个人的内心都会开始发生改变，自身的需求也会开始向着现实和生活靠拢。那些青春时期的种种，早已不再是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当恋人中的其中一个开始懂得为了明天的一餐饭而去努力，而另一个仍然还停留在原地时，矛盾自然而然地就会出现。世间从来就没有所谓的鸳鸯伴侣，有的只是为了对方而相互打磨自己的理解。
　　当沈觉明开始为了毕业之后的工作而不停地应聘，找实习单位的时候，于小乐仍然每日躺在床上看小说，刷综艺。再不就是和苏久子去逛街，唱歌，郊游。她从不担心自己以后的生活，因为她的家庭足够让她找一份过得去也算体面的工作。或是她想，在热闹的街区开个小小的咖啡店，也是可以的。
　　“沈觉明！”于小乐对着电话咆哮着，而正在宿舍里化妆的苏久子，被她这一声喊叫吓得眼线都画歪了。虽说是气得她恨不得揍于小乐一通，但她知道此时惹谁都不能惹于小乐。
　　“你说今天不能来是什么意思？”于小乐气急败坏地坐在床上，胸前起起伏伏，“加班？你不过是个实习的加什么班？”
　　苏久子叹了口气，心想，这个沈觉明也是倒霉，偏偏在情人节加班。这下，于小乐可有的闹了。
　　“你今个要是不来，就永远别来找我了，你看着办吧！”
　　于小乐狠狠地将电话摔在床上，气得不知道怎么发泄。苏久子想要安慰劝解，却又开不了口。过不了多久，苏久子就看到了于小乐的朋友圈——
　　一个人的情人节，过不过也无碍。再多的玫瑰又如何？送花的人不在，就且当他不在了吧。
　　沈觉明放下电话，刷了朋友圈。看到于小乐的这条信息，他只觉得头痛。他揉了揉太阳穴，又拿起桌上的降压药，生生地吞了两片。只要将这份报告整理好，自己就可以下班了。
　　他想了想，拿起电话个陆柏川打了通电话——
　　“喂，阿川，我在公司……对，乐乐她肯定是生气了。你能不能帮我去给她买个礼物……嗯，你看着买就行，她喜欢就行……行，那就拜托你了，日后我请你吃饭，就这样，我先忙了。”
　　沈觉明放下了电话，加快了工作速度。在他心里，除了为和于小乐的未来而努力这件事，再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
　　“久子，芋头在么？”
　　陆柏川打了苏久子的电话，语气中尽是无奈。而苏久子也不笨，自然是知道是沈觉明又拜托陆柏川来当替死鬼了。
　　“在，不过，她刚刚和觉明吵架了……”苏久子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到，“她情绪不太好，随时都能吃人了……”
　　“唉，这俩人，吵架就吵架，总难为咱们这些做朋友的是怎样。”
　　陆柏川手里拎着给于小乐的礼物，无奈地仰天长啸。于小乐任性率真，沈觉明成熟稳重，本以为这两个人会是互补的一对，没想到会这样不合，最重要的是，苦的还是自己。
　　“芋头，那个，陆柏川刚刚打电话来……”
　　“他在楼下吧，那我现在就下去。”
　　不等苏久子说完，于小乐随手抓起一件乳白色针织衫和一条牛仔裤。然而穿上之后，她突然又将这一身衣服脱了下来。随即换上了一件酒红色毛衣，又披上一件灰色短大衣，用手随便理顺了几下头发，便出门了。
　　苏久子看着阿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什么时候能长大啊……”而后语气一转，喃喃自语道，“不过，她还是长不大的好……”
　　“你来了。”
　　于小乐没好气地看了陆柏川一眼，而陆柏川则是嬉皮笑脸地拿着礼物冲着她摆了摆。于小乐白了他一眼，一把抢过礼物。叮咣四五就把好看的包装纸给撕得稀巴烂。
　　“他是傻子么，不知道送礼物不能送鞋的么”于小乐嫌弃地把那双靴子塞回了礼物袋，而后又自言自语地说到，“与其花这么些钱买这东西还不如早点做完事来陪我……”
　　陆柏川看着于小乐，于是便凑近了调侃到，“唉，这可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上次你还嘟囔着等你拿到下个月生活费就把这双鞋给买了。现在有人送你，你又嫌弃，的亏我没女朋友。”
　　“用你管啊，我乐意不行啊。”于小乐狠狠地瞪了陆柏川一眼，转身就走。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住，转过头对着陆柏川喊道：“喂，沈觉明不是让你来陪我的么！你还站在那干嘛啊，走啊！”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着校门口走去。
　　陆柏川揉了揉头，又无奈地笑了笑，小跑地跟了上去。而自己，早已记不清这是陪于小乐过得第几个情人节了。在她和沈觉明在一起之前，情人节这种日子，他们通常都会一起去逛街或者去玩，晚上再去烧烤摊喝一晚上，说到底，也不过是找个理由疯玩一回罢了。
　　“要是说起来，我确有不对的地方，但是……”沈觉明睁开眼，任由眼泪打湿枕头，“我也有我自己的无奈啊。”
　　“我会好好安慰她的，放心。”
　　陆柏川翻身下床，走到沈觉明的床前。他轻轻拍了拍沈觉明的肩膀，开了门，走了出去。
　　海边，于小乐和苏久子已经将剩余的酒都喝光了。苏久子本以为喝完这一箱的酒，她就肯乖乖地跟自己回去。却没想到，于小乐说什么都不愿离开，只是呆呆地坐在石头上。苏久子见自己劝不动她，便只得陪她一起坐着。许是因为于小乐悲伤的情绪太过浓重，渲染这阵阵海风吹着她的眼睛也有些微微得酸涩。
　　“你还想在这吹多久的风？”
　　陆柏川喘着粗气的声音出现在她们身后，语气里不免听得出一丝恼意。于小乐并没有搭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起起伏伏的海浪。苏久子看向陆柏川，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招惹现在的于小乐。
　　然而陆柏川像是没有理解苏久子的意思一般，一把抓起于小乐的胳膊，不由拒绝地将她拽起身，她来不及反应，重重的巴掌就那么落在她的左脸上。苏久子见此赶忙将于小乐拉到自己怀中，担心地抚摸着有些发红的脸颊。
　　于小乐的眼睛眨了眨，并没有发火，只是不明所以地看着陆柏川。而对方也只是毫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刚打过她的手有些发痛。顷刻间，于小乐突然放声大哭，像是眼前黑蓝色的海水尽数倒入了她的眼睛。她挣脱开苏久子，用尽全身的气力捶打陆柏川，而陆柏川也只是站着，任由她肆意发泄。
　　不知是哭了太久，还是没了力气，于小乐的拳头最终抵在陆柏川的胸前，慢慢停住。陆柏川抬起手，想将她余下的眼泪擦擦干，却终于还是悬在腰间就放下了。海风混着鼠尾草的味道，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闻到过了。
　　“海风太咸湿了，对皮肤不好，回去吧，好么？”
　　他的声音温柔的像是秋日午后一杯温度刚好的热可可，又像是夜晚被风吹散的落叶簌簌落地。捏着她肩膀的手还有些发抖，指节微微泛白。于小乐咬了咬嘴巴，调皮地眨眨眼又点了点头。

　　【中】
　　夏天的日头总是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柏油马路每到了中午，都像是刚刚漆上去的一样。于小乐坐在窗前，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突然觉得，自己生活的这个地方，就像是个巨大的齿轮。命运与现实相互交错，转动不停。而每个人都像是生活在这夹缝中的虫蚁，循着不同方向又相同目标的路线爬行着。
　　她正想着，外面的天气却忽的变阴。铅块一样的云朵看的她觉得胸口烦闷，没一会，雨滴便在她眼前曲曲折折地跳起舞来。于小乐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出门时，自己忘记带了伞，腮帮子学着家里的仓鼠一样，鼓了起来。
　　‘说不定只是阵雨，一会就停了。’
　　于小乐这样想着，将手里合上了的笔记本又重新打开。她打开文档，仔细审视着之前写的终稿。白皙的指头在鼠标上滑来滑去，又时不时地推了推夹在鼻子上的眼镜。这篇稿子是她替某个企业家写的发言稿，虽说是个简单的工作，报酬也低，但对于小乐来说，但凡是工作，她就要严谨对待。
　　“老板娘，怎么还在店里哪？”
　　玻璃门上悬挂着的风铃响了清脆的几声，陆柏川的声音就紧跟着他的脚步进来。他手里拿着两把雨伞，一把放在了门口的伞筐里，另一把则递到了于小乐的面前。然而于小乐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放那边吧”，就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陆柏川举着雨伞的手并没有放下，他嘟着嘴，委屈地说：“笔记本啊笔记本，你可知我多羡慕你啊，我费心地来给你的主人送伞，结果人家还是更愿意看着你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装作很痛苦的样子，“哎呦，我胳膊，酸了……”
　　于小乐摘下眼镜，白了陆柏川一眼，继而将雨伞接下来，没好气地说了句“谢谢”，便拔下了笔记本的电源。
　　陆柏川并没有因为于小乐的冷淡而不快，反而更加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而于小乐看着一脸贱笑的陆柏川，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说：“你来找我干嘛？”
　　只见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故作神秘地将手放到了口袋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张信哲演唱会的票。陆柏川将票放在于小乐的面前，低着头，手也不自觉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自从毕业后，自己就在家里的帮助下开了这间咖啡馆。虽说地方不大，但装修也还算是别致，客人不多不少，也还算清净。偶尔也会写一些短文，虽赚不了什么钱，但也算是个爱好。而陆柏川，则是去了一家建筑公司，现在已是营销部的部门经理。苏久子虽也和他在同一家公司，只不过苏久子所在的宣传部比较忙，没什么时间。这些年，他们的变化都不小，只有于小乐，仍然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变化。
　　于小乐看着眼前的人，黑色的碎发稍稍有些凌乱，灰色的短袖衬衫领口上还绣着一只蜂鸟。皮肤也比去年黑了些，肌肉也比去年紧实了许多。只是那两颗一笑就会露出的虎牙，让她觉得，陆柏川怎么样，也都跟高冷这个词挂不上边。
　　“我记得你说你想去看这个……所以就……”
　　陆柏川将票子又向前推了推，而于小乐却狡黠地笑了笑。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个极度不仗义的想法。她故作欣喜地拿起票子，仔细地端详。而陆柏川见她的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兴奋的心情在脸上表露无遗。
　　“这票，是给我的么？”
　　“嗯嗯……”
　　陆柏川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刚想开口，却被于小乐突如其来的话给堵住。一种如鲠在喉的难受让他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
　　“太好了，正好他这一天也有时间，我们可一起去了！”于小乐将两张票放在胸口，脸上微微泛红。继而又装作好奇地问到，“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有新男朋友了的？”
　　“啊？这个……”陆柏川不知应该作何回答，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是，是苏久子告诉我的……”
　　于小乐努力地忍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她装模作样地给苏久子打了一通电话，语气娇嗔地责怪她守不住秘密，然而实际上，那号码根本没有拨出去。陆柏川微笑着站在一边，心里有些失落，此时此刻他只想离开这里。同于小乐道了别之后，便快速地走出了咖啡馆。
　　于小乐看着陆柏川离开的背影，心中的思绪不免有些复杂。她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对她而言，陆柏川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这种感情早已不仅仅是纯粹的友情那般简单，又不像是看到恋人时那样的脸红心跳，更不似亲人之间的相互依赖。在离开了沈觉明之后，她并非没有想过和陆柏川在一起。
　　只是，她搞不懂的心情，或许，陆柏川也一样搞不懂。
　　这一个礼拜，对于陆柏川而言，过得实在是太快。他的心情随着演唱会时间越近而变得越发沉闷。他只希望这个时间可以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然而，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
　　演唱会是周日的晚上，这一天，于小乐早早将咖啡馆打了烊。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将整个衣柜翻了个稀巴烂，却怎么也找不见一件称心的衣服。最后，她将那年毕业时苏久子送给她的那条淡蓝色背带裙找了出来。她拿起那条裙子，在身上比划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将这条裙子穿在了身上。
　　此时的陆柏川还躺在公司的员工宿舍里，他盯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一度一度地在走着。心里想着，不知芋头今天的约会是否会开心。若是她开心，那自己也就开心了。
　　“陆柏川！”
　　于小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柏川一时间有些愣住，甚至于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直到重重地砸门声一下又一下地窜进了自己的耳朵，他才腾地从床上跳起，走到门口开了门。
　　“这么久才开门？在干吗？”于小乐戴着隐形的眼睛挑了挑，坏笑着，“莫不是金屋藏娇？我来的不是时候？”
　　陆柏川急忙摆摆手，说：“没有没有，我穿衣服花了点时间罢了。”
　　“好吧”于小乐摊了摊手，“你赶紧拾掇拾掇，要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什么时间来不及了？”
　　“明知故问，当然是演唱会了！”于小乐踮起脚，狠狠地拍了陆柏川的脑袋一下，“不是你给我的票嘛？”
　　“可，你不是说……”陆柏川仍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等……你……”
　　“什么你你我我的，你赶紧收拾去……”于小乐的脸上涨了红潮，“想的未免也太多了……”
　　陆柏川见于小乐支支吾吾，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他不自觉地舔舔嘴唇，又用手摸了摸鼻子，说了句“那你……进来等吧……我，我马上就好……”说罢，他便进了卫生间里。
　　于小乐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屋子里去。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陆柏川说这些话。在她心里，陆柏川一直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只是，关于她，陆柏川的心里，又是怎么想，她不知道。这一次，她决心要找个答案。
　　二十分钟后，陆柏川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尚未擦干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扑面而来的鼠尾草的香味让于小乐心头猛然一震。
　　“我们走吧……”
　　“哦……”
　　于小乐慌乱中差点摔倒，陆柏川赶忙扶住她。然而于小乐却不敢抬眼看他。
　　演唱会的门口堆满了人，他们两人挤在人堆里像两条鳗鱼要被压成饼。只见陆柏川伸出手，将于小乐的手紧紧握住，说：“你抓紧我，别走散了！”
　　宽厚的手掌有些温热，于小乐突然觉得，原来陆柏川的手和沈觉明的手一样，给人以安全感。
　　散场后，于小乐仍坐在位置上，迟迟不肯走。陆柏川不解地问她怎么不走，而于小乐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于是，他便不再追问。那最后一首歌，是曾经沈觉明唱过给她听的。
　　终究，在她的心里，沈觉明是一个无法抹去的存在。
　　“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柏川突然拉起于小乐的手，一路奔跑，来到了那个海边。于小乐气喘吁吁地看着陆柏川，而陆柏川却微微笑着，说：“你只记得这里是沈觉明第一次给你过生日的地方，却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
　　陆柏川的声音有些颤抖，只是脸上还在微笑着，露着两颗可爱的虎牙。
　　“我如果不记得，那天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于小乐轻声地说到，“也不会等不到你来，就不想离开……”
　　“如果没有沈觉明……”
　　“没有他，也会有别人。”
　　不等陆柏川说完，于小乐便打断了他的话。陆柏川的心里像是被塞满了棉絮，堵得无法运转。他不知为何于小乐今天来找他去看演唱会，却又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对我来说，你是重要的人，是要比沈觉明更重要的人……”于小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只是，我也不知道，这种重要，究竟算是怎么样的存在。我更不知道，对你来说，我的重要，又是怎么样的存在……”
　　于小乐的问题让陆柏川的大脑死了机，自从那年她在海边将他救上岸，自从那年他们相识相知，自从于小乐这三个字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重要，究竟，应该属于哪一种感情。
　　她的喜好，她的习惯，甚至她上课睡觉时喜欢用左边的胳膊垫着，他都牢记心上。他从未想过自己对于小乐，是怎样的心意。只是单纯地以为，异性之间，只有那一种感情，能够诠释他对她的在乎。
　　“这么多年，你难道不清楚么？我对你……”
　　就在陆柏川要将那一句话说出口时，于小乐突然用食指轻轻抵在他的唇上。忽然，她温柔一笑，眼波流转，琉璃样的瞳孔竟让他看不出她的心意。毫无防备的，于小乐轻轻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脸慢慢靠近，温软湿润的双唇，隔着手指，轻覆在他的唇上。
　　“我知道，你也并不清楚。”
　　于小乐淡淡地笑着，甜美的眼角竟流下了一滴泪。陆柏川被她这句话说得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只当是她心里的旧伤还未愈，所以才将他推开。
　　陆柏川这样想着，而于小乐，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从未想明白的问题。

　　【下】
　　于小乐和杜仲的婚礼定在11月18，那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而于小乐觉得，结婚纪念和在一起的纪念若是在同一天，也是十分浪漫的一件事。她和苏久子这一个月一直在不停地逛婚纱店，虽然新娘是于小乐，可是对于挑选礼服这件事，她还是觉得苏久子比自己要合适的多。
　　“芋头，芋头，你来试试这件！”
　　苏久子拿着一条棕红色的鱼尾婚纱对着于小乐摆着手，那一股子的兴奋劲，看着都不免让人误会要结婚的人是她而不是于小乐。
　　“呃，这个颜色……”于小乐一脸嫌弃地看着这条婚纱，“我倒是觉得，那件黑色的不错……”
　　“去去去，结婚怎么能穿黑色的呢！”
　　还没等于小乐说完，苏久子就双手打叉地给否决。而后她又拿了几件婚纱，也统统被于小乐给拒绝了。苏久子见于小乐已经无心再看，便提议去甜品店休息一会再接着逛。于小乐点了点头，这几天一直不停地逛街，买东西，又要做护理，还要联系婚庆公司，筹备各种婚礼事宜，忙的是天旋地转，恨不得把自己给锁在一个岛上，谁也找不见她。
　　苏久子给于小乐点了一碗杨枝甘露，又给自己点了个芒果班戟。她把自己重重地丢在椅子上，闭上眼，享受地说到：“啊，热死了……发明空调的这个人简直是全人类的救世主啊……”
　　“冬天你用地暖时也是这么说的……”于小乐用勺子不停地搅着汤汁，默默地吐槽。
　　“哎，芋头，我发现了啊，自从你和杜仲在一起之后，这吐槽人的功力可是越来越有长进了。”苏久子咬了一口芒果班戟，唇齿模糊地说到。
　　于小乐白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哎，芋头，你说实话……”苏久子突然正经严肃地抓起于小乐的手，“你和陆柏川，你们俩……”
　　“啊”于小乐被苏久子突如其来的话吓得勺子都掉到了地上，“瞎说什么呢你！陆柏川那种傻×，只有傻×能看上好么！”
　　苏久子看着于小乐这般嫌弃又吐槽，便长舒一口气：“这就好，我是怕你就这么结婚，还搞不清楚自己心意。”
　　于小乐捡起勺子，唤来服务员，换了一把干净的新勺。一边喝着杨枝甘露，一边说：“我虽然对感情不敏感，但是爱着一个人这种事，我还是清楚的。”或许于小乐自己不知道，她在说这番话时，脸上浮现的幸福与甜蜜，让苏久子看着很是欣慰，也有些羡慕。
　　杜仲是一个白手起家的生意人，他和于小乐的相识，有点像烂俗的偶像剧。公司刚刚开业，杜仲便在网上委托了一个人写开业的发言稿，而当时接下这份工作的，就是于小乐。因为是刚刚起步，杜仲并没有办法给出很高的报酬，所以，他也并不期许对方能写得多好。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发言稿罢了。
　　然而，让杜仲没有想到的是，接下这份工作的人并没有因为报酬偏低而随便敷衍，反而非常认真地写了整整三千字的稿子。不论是言语的拿捏，还是词语的选择上，杜仲都看得出，是修改过很多次的。
　　一时间，杜仲的心里突然对这个写稿的人产生了兴趣。他觉得，对待这样一份零工都如此认真的人，生活中必然也是十分努力的。他将稿子留下，同时也要来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于小乐虽然有些不理解，但毕竟是自己的雇主，说不准以后还会有工作交给自己，于是便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电话以及微信号都留给了对方。杜仲只比于小乐大两岁，却也是个肯吃苦上进的人。他第一次约于小乐出来时，就约在了于小乐的咖啡馆。
　　见到对方时，两个人都笑了。原来，杜仲几乎每个周日，都会来于小乐的咖啡馆。一来二去，于小乐也就记住了杜仲的样子。棱角有些锋利的面庞，轻佻的剑眉下，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要早知道老板娘这么有才情，我何必还这么折腾。”
　　杜仲笑起来很好看，虽然说不上哪里好看，但于小乐就是觉得，他笑起来好看。
　　而后，两个人便经常在微信上聊天，也经常约着一起吃饭，看电影。杜仲不喜欢看书，却对古史十分感兴趣，这倒是和她有了聊不完的话题。他不像大部分的男人，喜欢高谈阔论，只是偶尔感慨几句。这让于小乐觉得，他和身边其他的人，都不一样。
　　与外表不同，杜仲其实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在两个人确立关系后，工作之余，他也会亲自下厨给于小乐做一桌丰盛的晚餐。只要是于小乐喜欢的，杜仲都不会反对。
　　而于小乐也经常会陪着他在公司加班，会在他熬夜整理资料时，给他煮一壶咖啡。
　　杜仲和于小乐，像是一样，却又不一样。所谓合适，其实也不过是懂得在明白自己的需求之后去体谅。恍惚间，会发现，原来两个人生活，有时竟会让人产生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喂喂，想什么呢？”
　　苏久子的手在于小乐的眼前晃了晃，将于小乐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没什么，不过是以前的事罢了。”于小乐淡淡地笑着，眼里写满了温柔。
　　婚礼的前一天，于小乐又来到了那个海边。她看见陆柏川也站在那里，她想了想，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柏川回过头，发现是于小乐，便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于小乐嘟着嘴把头发扎到脑后。顺势坐在了石头上。
　　“明天要早起的，自己的婚礼，可不能迟到。”陆柏川坐在于小乐的旁边，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我知道……”于小乐捡起一枚石子，眯着眼睛，做打水漂的样子，“我就是想来这吹吹风。”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于小乐将手里的石子扔了出去。
　　“什么啊？”
　　“就是……”于小乐搓着手指，“鼠尾草的味道，好闻吗？”
　　“嗯，好闻，那是我以前最喜欢的味道……”
　　陆柏川和于小乐同时看向天空，深蓝略带紫色的绸缎笼罩着两个人。
　　“你听过，蓝色壁虎么？”
　　陆柏川突然轻声地问到，像是在问于小乐，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我听过，那是一只存在于传说里的精灵，传说中，它身上有着好看的颜色，有时像是晴朗的天空，有时又像深邃的眼瞳。寄生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会随着寄主的心情而变化颜色。若是有一天，心中的希望尽数消散，蓝色壁虎就会重新窜进苍穹，只剩下一条切断的尾巴，永远留在心里，陪你一生。”
　　于小乐伸出手，自顾自地对着无垠的苍穹摆了摆手，大声地喊着：“谢谢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