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倦事》月琰尊吾

1、浅川佑一

　　将近十二点，浅川古老幽深的宅子却是灯火通明。
　　“浅川先生？”
　　白衣的医生犹豫地出现在空荡狭长的长走廊口。灯光从他背后打来，没有穿透他的光线只能在他脸上罩下一个充满光质的阴影。
　　每一处的阴影都有独属于它的光明。
　　其实这么晚了，远不是医生就诊的时刻。可要求他出来的是眼前这个脸色严肃的男人，他不可能拒绝他的要求，任何人都不行。
　　男人轻轻侧过头，终于注意到身旁欲言又止的年轻人。
　　仅仅是如此微小的动作已将医生飘远的思绪重新拉回。发现浅川先生在看他，医生的脸立刻觉得发热。
　　没由来的紧张，这就是浅川佑一的存在感，把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全都碾碎在脚下。
　　浅川佑一等了片刻，仍未等来只言片语。他将英俊的脸埋在精致雕花灯下。暗色的阴影仿若荆棘花藤般镌在他优雅的脖颈上，平添了几分柔软。
　　“夕夏夫人......”
　　“夫人的情况很稳定，孩子的话现在也不需要担心。”
　　藤堂夕夏是浅川佑一的夫人，当然，不仅如此，她，更是藤堂势力对浅川家族的渗入。而今天也许她又会多出一个全新的身份。
　　比如说，浅川佑一继承人的母亲。
　　“医生…还有事？”
　　“啊？”
　　年轻人被问得发愣，所有有必要的话也只有刚才那么一句。
　　他为什么要走到这里来？大概是想看一下如神坻般的人物——浅川佑一，是否也会有焦急的一面吧。
　　可现在，他的目的没达到却已不知还有什么旁的话可说，只能干巴巴地站着期盼什么人能发发慈悲能把他从静默的尴尬中救走。
　　“则阗君，你到哪里去了？快回来帮忙！”
　　走廊的另一端是一间普通人无法想像几乎拥有所有先进医疗设备的治疗厅。
　　夕夏夫人双目禁闭地躺在那里。完成她作为藤堂家族大小姐最后的使命。
　　藤堂夕夏的脸色很不好，苍白得有点吓人，但她痛苦，却不虚弱。甚至，被汗水打湿的额头也能一如既往的高贵美丽。
　　随着孩子第一声的哭泣响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护士细心且谨慎地接过小孩进行着清洗工作，藤堂夕夏模糊的视线会聚到那小小的生命上，因为太累她几乎看不清了。
　　医生收拾妥当马上冲出去见浅川佑一。
　　打开门后，穿堂贯入的风让他感到初冬的寒冷。
　　走廊上空空荡荡，谁也不在，就好像，任何人都不曾停留过一样。

　　Porsche停靠在晚宴会场门口，花园口泊着数不尽的豪门名车，却没有一辆能够比得上这架轻快滑行的奢华Porsche。
　　车在入口铺地毯处才停下，驾驶座上身材修长的司机首先打开车门，接着转步拉开后座的车门，立侍一旁。
　　一个身着藏蓝色西装的男子头颈略倾下了车。
　　“佑一！”
　　宴会的主人中岛拓海站在台阶的最下阶，同男子握手，引得会场里的其他人都向这边望来。
　　“是谁这么大的面子，连中岛首相都亲自欢迎？”
　　“ 这不是首相的生日宴吗？首相竟然在这里现身？”
　　“ 但是，这位先生……”
　　几位衣着华丽的贵妇在栏杆上装作漫不经心，目光扫过同首相谈话的男子。
　　“哎呀，还这么年轻。”
　　她们压低了声音小声交谈，其间不时迸出不可抑的轻笑。
　　会场中间的小型交响乐团开始演奏了，男子被中岛拓海领着，状似亲密非常。待他们站定，几位商界巨头和政坛要员围了过来。
　　“浅川先生最近很忙吧？”
　　“是要陪尊夫人吧，听说浅川先生也是当了爸爸的人了。”
　　“什么？佑一的喜事也不同与我知会，作为夕夏的表姐，我倒成了最后知道消息的人！”
　　首相夫人走到厅口就看见丈夫正和平时最厌烦见的那帮“老人”不知又再谈什么政治话题，本不想介入他们无聊的废话，却在一色沉闷的西服里看到了藤堂家的得意女婿——浅川佑一。
　　少不得走过来和他叙话。
　　“哪里，佑一想夫人还有众多要事，夕夏也不想让您太过操心，所以佑一即想今日见到表姐再同您说的。”
　　“很长时间没见夕夏了，前段时间你们去英国的时候，我也未及送行，夕夏她有怪我么？”
　　“哈，怎么会？夕夏常常说要等您空闲的时候来看您的。”
　　中岛夫人要比夕夏大十几岁，比起姐姐倒更像是慈爱的长辈。所以浅川佑一随了妻子，对待中岛夫人也表现得谦恭有加。
　　“那么，不如等就宴会结束。不用劳烦夕夏动身，做姐姐的也要主动一点嘛。佑一愿不愿意？”
　　浅川佑一见中岛夫人的热情难抑，望向也在看这边的中岛首相。
　　“佑一方便么？”
　　“恩，不知首相今天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啊！”本来宴会结束后还有一个音乐会要和夫人到场，可接收到夫人暗示的首相哪里说得出另有安排。
　　“我们到里边转转了。”
　　中岛夫人由浅川佑一挽着迈开几步站到了男人小圈子的外面。显然，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首相都不在她话里的“我们”之列。
　　“夫人可要记得把浅川先生还给我们呀。”
　　几位平时来往的官员同中岛夫人打趣。中岛夫人笑笑，却是疏选高贵的微笑，便带浅川佑一走向宴会深处。
　　“佑一，孩子可爱吗？”
　　“是个女孩子。我还没来得及顾上……”
　　“什么！？你还没见过？？”
　　浅川佑一淡淡笑过。
　　“夕夏说，如果还没有给孩子起好名字的话就不让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