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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苍穹之外 ...

  •   最终,我和游侠也没能吃完我买的那一大堆东西。游侠把剩下的那些收拾收拾装了起来,说是带回营地送给被关起来的那青少年当作土特产。

      ——不知道营地允不允许被关押的人拿探视品,也不知道那家伙喜欢什么口味……不对,那家伙乐不乐意吃人类的东西都是个问题。而且这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第二天,我以换秋冬季被褥的理由拖着大箱行李回了一趟营地,路上碰见俞林正和一个我不太熟的新兵聊天。

      “助理好!”那个新兵看到我,打了个招呼。“你知道那个你抓起来的猎人族开始讲中文了吗?”

      ——我只是负责吸引注意力,真正抓住那家伙的是突击兵组。

      我一边在脑海里纠正他的说法,一边把这个吐槽咽到肚子里,开口讲出更像是客套的话:“真的吗?他说什么了?”

      “他会讲脏话了。送饭的、看守的、巡逻的都被骂过。”俞林在那个新兵真的把那些词汇复述出来之前简单地概括。

      “果然在学一门语言的时候语气词和脏话最好学啊。”我摇摇头感慨。“我听说他是革新反对者,还以为他对我们的轻视到了不愿意讲一丁点儿我们的语言的程度呢。”

      “你已经和那个新来的猎人搭上话了吗?”俞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不愧是你,吕姐。”

      我生怕被看出自己正与“那个新来的猎人”规划着些不得了的事,忙转移话题,提出要去关押处看一下那个年轻猎人。他在我们基地登记的代号是“猎隼”,这大概是游侠问出他的信息后,驻军方面给他起的相对应的官方中文名。

      我发送了申请,没多久,就被批准进入了审讯室。既然管事的长老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来,团长希望游侠再多尝试一下从猎隼口中问出点什么。我和另外几个战友站在单面玻璃的一侧,由专家为我们翻译游侠和猎隼的对话。

      实话说,比起审讯,他们更像是在绕圈子。但随着相似的套话重复了几遍,猎隼的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他向前一挣,用来拷住他手臂的镣铐发出巨大的噪音,但还是他冗长的咆哮最为震耳欲聋。

      “——你冠冕堂皇地坐在这儿替那群低等生物卖力,都是因为踏在渡鸦的尸体上达成的愚蠢合作!”

      “渡鸦是谁?”一个战友低声问语言专家。“他们俩之前没提过这个词吧?”

      “是十年前死在我们这边的一个猎人族。”前一天刚参观过博物馆的我立刻想起了这个名字。“市博物馆那边的飞船实物前就写着它曾属于一个叫渡鸦的猎人。”

      战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们继续关注专家的翻译。游侠平静地跟猎隼讲道理,但猎隼完全听不进去。

      “——说到底,一定是你厌恶会给你拖后腿的搭档,才故意送他去死的吧!渡鸦从小到大都在投机倒把,所以你看不起他——难道不是吗?”

      “我不会厌恶我的搭档,也不会毫无意义地让人送命。”游侠的语气有了一丝微小的波动,但专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能察觉这一丝变化,或许也是十年前的几日共处为我留下的习惯。

      “看不起渡鸦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游侠上身微微前倾,双臂拄在摆放在二人之间的桌子上。“不然,你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他投机倒把,为什么会先入为主地以为我会嫌弃他拖我后腿?别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比我更有资格评判我的三人小组的成员。”

      猎隼像是被气得失语,他喉咙里发出轰鸣般的咯咯声,肩头和胸膛也剧烈起伏。游侠缓缓吐息,从审讯室的另一扇门走了出去。我们这个房间里的对讲设备响了一下,里面传出收监部长的声音:“刚才吕英申请进来了对吗?吕英在吗?”

      “到!”我立刻按下了通话键。

      “收监对象的情绪现在很激动,或许给予适当刺激会让他吐出更多信息。吕英,接下来请你到审讯室,让他看到你。”

      这个指令相当无厘头,我甚至害怕自己一进屋就会被猎隼破口大骂。但可能是因为游侠刚刚从那个位置离开,我莫名地鼓起了勇气,按照部长所说的通过隔离间,走进了审讯室。

      没了玻璃的阻碍,在近距离之下,我终于想起了猎隼有多么高大。他肩头的等离子炮筒与身上携带的冷兵器都被卸下了,只留下处理空气的面具和辅助操作的掌上电脑。他被我划开的手掌被草草缝合在一起,大腿上被矛刺穿的洞上扣着游侠在成人礼途中曾用过的那种黑色铆钉状物,伤口边缘溢出一丝丝令人目眩的莹绿色血迹。尽管我站在桌旁,他坐着,还被拷着,但我还是觉得心跳的鼓动无比剧烈,生怕他会突然蹿起来捏断我的脖子。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猎隼令我意外地没有开口怒吼。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头颅上下的动作就好像在表示,他也在打量我。语言不通让我们根本无法交流,我从他视线的角度推测,他可能是在看我额头上的成人礼标记。他发出哼笑一样的声音,低低地咕哝一阵,随后靠在椅背上,抗拒般陷入了沉默。

      我们等待了一会儿,猎隼并没有重新开口的意思。在耳机里传来指令后,我回到了单面玻璃的另一面。语言专家整理好了这次审讯的书面记录,在提交报告前让我看了一眼猎隼对我讲出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你是骑士选择的猎犬。”

      “骑士是谁?”之前那个战友又忍不住问道。

      “是个新出现的名字。我建立快捷查询键了。”专家说着指指电脑示意。

      我也愣了一下 ,随后想起,剑客初次向我介绍他们时,就说过游侠的名字含义相当于地球上的“骑士”。游侠在正规访问地球时使用的称谓是我当年起的这一个,所以一般来讲与他的本名对不上号也属于正常情况。

      话虽这么说,但我并没有第一时间解释明白,而是默默地和其他战友一起离开了关押处。他们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我将自己的私人物品从营地拖回家,进行了分类、丢弃,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关闭密码解锁,在空旷的桌面上建立新的word文档,将我心里所有的顾虑一股脑地打下。

      ——我做下这个决定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

      ——无论是家人,还是任何一个战友,都完全不知情。

      ——我留下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检查作证。

      ——如果我的财产不会被充公,尽请用来补偿我所造成的破坏。

      ——我没有背叛我的国家、我的星球。

      ——我的动机是纯粹的私心、对宇宙的好奇与渴望。

      ……

      我用尽这些年来锻炼出来的文书能力,将自己最担心的这些问题用最周密的说法编辑成了近万字的自白书,打印出一份备用,放在桌子上。在此之后,我需要面对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准时闯入博物馆,激活豆荚舱子飞船。按照游侠计算的时间,他唤回子飞船的时间差不多在凌晨十二点半,即便发生冲突,也不会伤及游客。如果一切顺利,游侠能够迅速离开地球的联络范围、避开同族的诘问,所有的麻烦就会被远远地抛在脑后了。

      第二天,城市上空的破空声和轰鸣声让全市居民意识到,有更大的飞船到来了,想必来者是要处置猎隼的长老。不知道游侠会不会像我一样提前感到做贼心虚。

      或许是猎隼的那句话刺激到了我,又或许是我比起营地里其他人稍微对游侠更了解一点的私密感带给我一种欢欣,我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好配枪,在游侠告知我他的决心后的一百一十个小时后,乘车来到博物馆所在的市郊,在附近定了钟点房,最后在临近午夜时分结账,走到了夜幕下的博物馆外。

      ——幸好,为了应对外星科技可能惹出的麻烦,周边驻军的配枪上也配置了数种交流得来的科技。普通的枪击打不穿防弹玻璃,但破坏分子构造、再高温熔化的话,可以在玻璃上开个洞出来。

      我掐好时间,翻过外围栅栏,在停车场的垃圾箱后藏身,抬枪射向离我最近的那扇窗户。毕竟是新使用的技术,为了让士兵射击时能确认弹道,射线带着瞄准镜红点般的暗红色激光引导,如果被保安看到就麻烦了。

      为了不误伤博物馆内的其他设施,我全神贯注地随着玻璃熔化的速度移动枪口,在一分钟内造出了一个像儿童足球门那么高的空洞。我不住地深呼吸,平复快要失控的心跳,等玻璃边缘稍稍凝固,起身狂奔,穿过停车场,扑进了博物馆内。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起,紧随之后的是从不同方向接近的脚步声,我按照脑海里画好的地图冲进直线通往天井的走廊,却发现前方的防火帘被放了下来,我迅速举枪,切换攻击模式,用子弹在卷帘上射出一堆窟窿,然后调整姿势,硬生生撞上布满弹孔的卷帘门。周边驻军曾进行过类似的突破训练,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独个儿实践,虽然卷帘门被成功突破了,但我也被绊倒在地,狼狈地翻滚一圈才爬起来。这里已经属于天井的范围,巨大的豆荚舱子飞船静静矗立在我面前,像数日前猎隼站在我面前一样,无言地散发着压迫感。

      ——冷静点。当初我可是在铺天盖地的异形潮中存活了下来,博物馆的安保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复读机似的安慰着自己,耳畔已经有“不许动”的叫声传来,但我孤注一掷地重新打开破坏分子与高温熔化模式,向着防弹玻璃冲过去,从短时间草草开出的小洞口挤进了玻璃幕墙。滚烫的半流体碰到了我的外套衣领,我立马扔掉外套,从外部叩击子飞船的紧急操纵系统,按下按钮启动备用能源,扳下拉杆。一阵悠长又尖锐的出气声顿时在天井里炸响,我本来就高度紧张的头脑差点被它吓得全部空白。

      有玻璃幕墙的阻挡,舱门很智能但也很不贴心地停留在了半开的状态,我不得不攀上船身,从上方跳进飞船。临关门前,我瞥见持着手电筒的保安已经赶到了幕墙外几步之遥处,我将自己的配枪抛出门缝,然后缩回昏暗的舱室,敲下关闭舱门的按键,任自己被关在了这个除了提示灯以外几乎没有光源的狭小空间。

      游侠给我的U盘里面写到,启动与回收的工作他全部都会做。我只要进来,就算不关好门、没时间调整安全维生装置也没问题。子飞船一旦起飞,就会自动密封,他还会将飞行速度调整到人类身体不穿防护服也不会受伤的程度。

      ——是真的。他说,不用我去适应新的东西,他会来适应我。

      仪器上花花绿绿的小灯规律混乱地闪烁,整个子飞船剧烈震动起来,我体会到失重感,却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是什么状态。

      我顶着惯性捂住脸,大口喘息。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这可是艘飞船啊?接下来它要去往的,可是大气层之外啊?但比起恐惧,泉涌般的悸动和思念从我心底翻涌而起。我相信游侠,而这份信任、以及坚定了我这份信任的游侠的强大和笃定不住地让那个念头重现在我脑海——我喜欢他。我喜欢游侠。

      猎隼口中的“猎犬”听来怪异,但我发现,就算是这个最糟糕的定位与可能性,我也不觉得排斥。就算是像猎犬一样,无非也就是如同十年前那般,辅助着游侠进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捕猎活动。

      总有一天,我会问清游侠究竟如何看待我,或许有一天,我能向游侠坦白自己的心情。但这一刻,我只是想去见他,想和他一起生活。这是我如今仅存的属于我自己的愿望。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在别的坑里等了两年零八个月的冷门角色好像要被官方重新翻牌了(但愿),所以我像打了鸡血似的跑进晋江,一个个故事点开来瞅了一遍,然后码起了并不相关的这篇文x
    总觉得找不到这个故事的感觉了,措辞也唠叨又拖沓的,还忘了好多细节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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