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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Chapter 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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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许多人来说,三年,或者更夸张一些,十几年的学崖成败似乎就要在这两天下定论。阮语却认为高考更像是一次阶段性的文艺汇演,认真准备了发挥自己该有的水平、享受了过程习得了经验就该无憾,虽有一二三等奖之分,但人生这么长,舞台这么大,还有很多次汇演的机会,这次不好重整旗鼓下次再战即可。
梅如珺曾劝她不要出去讲这话,别人会批评她站着说话不腰疼,阮语天真反问,“也许我是属于一等奖的,但那是因为我付出得多啊。这也有错?”
当然没错啦。
阮语发挥正常,甚至有些意外的惊喜,自己也琢磨着这一次是不是她运气的巅峰。这两天老师是不允许他们讨论题的,一场考过就应该抛在脑后,平和等待下一场,因此她和晏晨礼也未多做交流,只每次在集合处匆匆说两句。
老师虽然对每个人都关心,最关注的还是他。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七中重本升学率再高,要是市状元旁落,就如同牌匾没了金边,光彩不足。
最后一堂结束后,整个楼道人声鼎沸,人人喜气洋洋,大概是真的解脱了。阮语并无太多雀跃,只觉得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些微疲惫,想着在晚上聚餐前要不要回家眯会儿。
二楼楼梯口,晏晨礼站在角落处等她,定然不动的样子在顺流而下的人群中格外显眼。阮语稍微加快脚步挤到他跟前,笑着问他感觉如何。
晏晨礼耸耸肩,趁着人挤人握住她的手,“英语比预想中简单。”
前面的人因为这句话回过头来,神色哀怨,但看清人后又似恍然大悟,转头和同伴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阮语苦笑,赶紧挣开了他的手,晏晨礼这张脸和他这噎死人的发言风格估计在本校人尽皆知,她还是离他远点吧。
因为还有英语口试和拍毕业照等事宜,宏志班的聚餐安排在了第二天,但原三班的就在今晚七点。阮语先赶回家放东西,歪在沙发上想小睡会儿,还不到半小时梅如珺的夺命电话就来了,说她打了车来小区门口接她。
阮语急匆匆抹了把脸,只拿上手机和钥匙就奔出了门。
她们两人一进火锅店就遭到了围攻,一是因为她们迟到闹着要罚酒,二是因为好些人围着阮语问答案。梅如珺简直无语,“都交卷了能不讨论了吗?”
阮语连连点头,“我考完就忘,都记不清选了些什么了。”
“那你到时候怎么估分啊?”
“不估了,直接等成绩吧。”
最后还是班主任曾老师吆喝着大家散了,三令五申今天不要再说考试相关。在这个班级短短两年,阮语没有太多亲密朋友,但留下的回忆也算不得少,说起好多往事都如数家珍。
稍微填饱肚子后,梅如珺拉着她四处敬酒。一圈下来,梅如珺差不多喝得迷迷瞪瞪了,阮语舍命陪君子,也好不了多少,两人回到自己这桌,头挨头闭着眼犯酒困。
迟了很久才到的程子林一进来就见她们俩满脸通红,眼神朦胧靠在椅背上,大有不省人事之势。他恨铁不成钢地走过去一手拍一个,“不能喝还打肿脸撑胖子,喝醉的样子好丑。”
梅如珺率先反应过来,一巴掌给他拍了回去,“你才丑!”
她下手可比程子林狠心多了,果然他吃痛,委屈地摸了摸手臂靠过去和阮语说悄悄话,“我和晏晨礼一起来的,他在外面等你。”
阮语瞬间清醒,一骨碌坐直了身子,眨巴着眼问:“在哪儿啊?”
“对面的便利店。”
阮语犹豫地看了圈大厅,三班坐了六桌,现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三五成团地在聊天,还有女生抱在一起又笑又哭,她早退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你去吧,待会儿问起我就说你家有事。”程子林看她坐立难安,不由好笑,“但你现在能顺利过马路吗?”
“没事,我出去了给他电话。”阮语起身,犹带了丝忸怩,“那我先走了啊,梅子交给你了。”
程子林点头,对旁边彻底瘫倒在桌面的梅如珺无奈地摇头,“我坐会儿就送她回去。”
阮语边往外走边搓脸,迟钝地发现脸颊滚烫,她摸出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看了看,镜头里双颊酡红刘海乱飞的人简直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小酒鬼。她有片刻的退缩,犹豫着要不要等会儿再出去,然而一收好手机,发现晏晨礼已经在门口朝她招手了。
她快步跑过去,“不是在对面吗?”
“买了瓶水就出来了。”晏晨礼把已经开了盖的矿泉水递过来,“喝点吧,看你这脸红的。”
阮语不好意思地接过,猛喝几口后底气不足地辩解,“梅如珺非拉着我喝的。”
晏晨礼几不可闻地呵呵两声,一手拿回了水,一手拉着她往前走。
“去哪儿?”
“送你回去,顺便醒酒。”
阮语哦了声,乖巧地跟上了他的脚步。沉默着一前一后走了好几十米后,阮语突然停下来,“你说从这里走回去?”
至少得有五六公里吧。
“不行?”晏晨礼看了眼她的运动鞋,“好不容易不用每天坐着了,还不珍惜。”
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阮语撇了撇嘴,不确定自己在路上会不会就睡过去了。
晏晨礼见她这不情不愿的样子,掐了把她的手背,“你还不乐意和我一起走走了?”
“没有没有。”阮语立马表忠心,干脆取下了眼镜别上领口,“那你带路哦,我喝了酒眼睛疼。”
晏晨礼没回话,只是又紧了紧她的手。
阮语酒意未消,又没了眼镜,整个世界都成了毛玻璃后的图像,变得不真实。喝了酒后的阮语变成了一个话唠,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和他讲原本在三班的一些趣事,晏晨礼安静地听,间歇问几句简单的话,让她得以兴致盎然地继续讲。
很快他们经过一片绿化广场,满是纳凉的、遛狗的、跳广场舞的人,阮语本慢吞吞跟在他身后,被路人无意间撞了好几下后,她赶紧上前一步就着相牵的姿势抱住了他的手臂。
晏晨礼偏头看她脸上红润退了不少,放下心来转移话题问她假期计划。
“我好像说过啊,后天就和我妈还有外婆一起出国旅游。”
晏晨礼皱眉,说过吗?
“那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要去十天左右吧,回来就等成绩了。你不出去玩?”
“去。”晏晨礼抿抿了唇,“本来还说我们可以一起去,叫上程子林他们。”
阮语哇了声,连连叫好,“那等成绩出来填完志愿再去啊。”
“嗯,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都可以。”阮语头疼地想到一个问题,“但我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允许我出去,她说旅游回来就去学车。”
“你这么笨,一个暑假本来也学不会。”
“那我不和你们出去玩了,专心学,我才不信不行。”
晏晨礼语塞,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咳了咳,“出去玩几天影响也不大,你还是可以去学的。”
阮语哼了哼,转了转眼珠,“你陪我去学车,我就陪你们出去玩。”
“……我考虑考虑。”
以她现在对他的了解,这已经是答应了八成。阮语满足地低头踩了会儿两人的影子玩,又想起来件事,松开他的手去摸手机,“你说要帮我打游戏的。”
“走着路怎么打?”
阮语不甘心地指了指街边的花坛,“我们坐会儿再走。”
晏晨礼无语地拉着她过去坐下,拿过她的手机用同样的密码解锁,自觉地调出游戏开始打。阮语懒得戴上眼镜,挨近了些下巴磕在他肩上,一起盯着屏幕。
这游戏越到后面四分靠实力六分靠运气,晏晨礼顺利地过了一关,暗自松了口气,不至于太丢脸。阮语不走心地啪啪鼓掌赞扬了下,又催促他打下一关。
后面就没这么好运了,晏晨礼接连失败两次后有些心浮气躁,但阮语竟然罕见地没有挖苦他。他疑惑地扭头看,原来她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他稍微动了动肩她就不舒服地皱眉,于是他赶紧停了下来,静了会儿鬼迷心窍地调出她手机里的自拍模式,咔嚓咔嚓地拍了好几张合照。
阮语的眼睛是标准的杏眼,睫毛很长,只因平日她都戴着眼镜旁人很少留意。晏晨礼回想起来,他大概是在高一时那短暂的“同居生活”中发现的。那时他们经常在早晨洗漱时迎头碰上,刚睡醒的阮语一脸懵懂,常闭着眼睛站在洗脸池前刷牙,他漫不经心地观察镜子里的她,觉得她长得还不错,有一丝娇憨可爱。
高三伊始时,她换了发型,第一次戴上了隐形眼镜,他不否认第一眼有被惊艳到,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一直怂恿她继续戴框架的原因。学校里的人提起阮语,联想词大概围着“书呆子”、“四眼学霸”等展开,他一点也不想别人发现其他的关联词。
偶尔脑袋放空时,他会想自己是在哪个节点喜欢上阮语的,但往往搜寻不到答案。似乎一切就是如此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一路从最开始的好奇和偏见到互相理解惺惺相惜再到现在的满心欢喜,也是他个人慢慢成长变化的旅途。抛开儿女情,他也该感谢阮语。多年来,外人眼中的他在不胜寒的高处孤独而立,自己却在某个阴暗深处苦苦挣扎。是阮语发现并理解了他的孤独,是她弥补了他情感上的某块缺口。
思及此,晏晨礼便觉得他并不后悔今晨考理综时某个一闪而过的疯狂念头。他含笑轻叹,见她睡得香甜,不知何时才会醒转,便又打开她的手机,绞尽脑汁地帮她打起了游戏。
自己披荆斩棘一路通关固然值得歌颂,但如果有可依靠的肩膀,偷懒一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