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要我做好人》封刃作书

2、002

　　试剑山庄在金临的城郊。

　　长青帮帮主苏长虹赶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落日的斜晖洒在了门前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苏长虹翻身下马，他一抬眸，犀利的眸光便落在了匾额上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上——试剑山庄。笔迹风流挺峭，又一种收束自如的狂放。

　　一看就很贵。

　　苏长虹压下偷走匾额卖钱的心思，朝着身侧的灰衣奴仆使了个眼色。那灰衣奴仆一颔首，从袖中摸出了一张拜帖，几步往前走到了门房跟前，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试剑山庄的弟子正毫无形象地坐在门槛边用晚膳。
　　见到了脚步匆匆来报信的管家，一个穿着灰色劲装的十二三岁的少年霍然起身道：“管叔，是什么人来了？”

　　“长青帮的。”管家望着少年眯了眯眼，又道，“怎么不入屋中去？”

　　少年听到了这话神情顿时一肃，不过不一会儿就端不住了，朝着管家挤眉弄眼道：“三师姐心情不好。”
　　此少年名沈抱星，乃明敬最小的徒弟，至于其口中的三师姐，指得自然就是大小姐明知微了。

　　管家闻言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另一边少女清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个点上门，不会是蹭吃蹭喝吧？”

　　别看试剑山庄是第一山庄，外表犹为光鲜，可是内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偏偏庄主极为好面子，什么人来了都要接待。二十年前，他自登龙大会上胜出，成为武林盟主，原先只管江湖上的大案子，可到后来，连别人丢了一只鸡、走在路上绊了一跤都要管——这山庄百年积蓄，硬是给消耗得差不多了。

　　其他的门派庇护村民接收供奉，试剑山庄则是不，甚至把自己庄子里的田分文不取地出让给了旁人栽种，名声是一天好过一天，可日子却是一天坏过一天。

　　“四师妹慎言！”一道冷冰冰的话语先行传去，末了从厅中走出了一个风姿卓然的白衣女子，她的眉眼如山水悠长，气质淡雅如云烟，仿若白玉般的脸容很少有笑意，有一种超绝俗世的距离之感。可等她走近了，注视着她的一双眸子，又觉得她眼中酝酿着浓郁的情感。

　　这人便是自破庙中回返的明知微。回到庄子里后，她一连找了数位大夫，甚至连号称神医的门客那都去问过了，可偏偏看不出任何的东西来。她也没办法与人言明脑海中的声音，只能够独自遭受着这异样的折磨。

　　原以为幻觉会消失的，哪想到这几天愈演愈烈，这么下来，让她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连脾气都难以控制。

　　“大小姐。”管家躬了躬身，将长青帮的拜帖送了上来。
　　明知微扫了一眼，看到“长青帮”“飞马镖局”就知晓事情的经过了，正是她那日在客栈中遇到的。将拜帖一折，她淡声道：“知道了。”

　　管家抬眼，眸中掠过了一道疑惑，半晌后才道：“那长青帮的人？”
　　明知微抿了抿唇，没好气道：“让他们回去，难不成要在山庄蹭一顿晚膳不成？”她爹不在，这庄子里由她来做主。她的心情实在是坏，看到长青帮就想起那雨夜的曲玉笙，以及该死的雷与莫名的声音。

　　管家闻言欣慰地笑了笑，忙应道：“好，我这就去。”他就怕大小姐跟庄主一样，被那些人想着法子绑架。庄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容别人上门大吃大喝——早几年还觉得面子重要，可眼下头发愁白了一根又一根，总觉得面子不是什么事儿了。

　　管家转身才走，明知微就听到了脑海中那糟糕的声音响起。
　　【与别人对着干，罪恶值+1，现在颁布新的任务，训斥师弟师妹。】
　　明知微：“……”这些天总是这样，脑海中的声音要她没事找事，甚至连偷鸡摸狗的任务都有，一旦她违抗了，便是“电流”伺候，听那东西道，是它们系统给予的惩罚。明知微向来正直坦荡，恶事是丁点儿都不想做的，可耐不住这个“系统”的逼迫，这么下去，怕是很快就要堕落了。

　　“师姐，您这是怎么了？”方才说话的少女是明敬的四徒弟，名叫夏灵江，往日里活泼淘气，总是带着小师弟到处闯祸。她还有个坏毛病，便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明知微最怕被其缠上。此刻听她这么一问，立马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呵斥的话语已经到了唇边，最终还是被她压了下来。

　　明知微蹙着眉，忍受着系统的惩罚。而在夏灵江的角度，则是看见自己师姐骤然白了脸，似是得了什么病，顿时就焦急了起来。

　　许久之后，明知微才压下了那股痛楚，哑着嗓子道：“我无事。”她一转身，脚步匆匆，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山庄中都是亲近的人，可是有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在，她怕是留不下去了。她不知道那“系统”的底线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思来想去，她索性决定再度离庄，正好调查长青帮、飞马镖局被劫镖一案。

　　长青帮、来福客栈、飞马镖局——不期然间，曲玉笙那妖冶的面容和灵动的双眸跃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明知微面色一僵，不由得咬牙切齿！要不是遇见了曲玉笙，兴许不会碰到这等事情，或者说此事与她有关？是九真教研制出的什么稀世毒/药？

　　明知微越想越觉得可能，恨不得将曲玉笙那妖女大卸八块。
　　【叮——察觉到宿主情绪波动，现调整任务方向……任务颁布，杀了曲玉笙】

　　曲玉笙很不快活，整个人的各个窍口像是被莫名之物堵住了一般，无法纾解。
　　那日醒来，她发现自己被塞在了蛛网缠结的肮脏神像里——不用想，也知道是明知微那个恶女人做的！她才泛起了杀机，脑海中就出现了莫名的声音，以及重复的被雷劈了的感觉。

　　正巧破庙里来了一对受伤的青年男女，看装束是千秋观的弟子。要知道这千秋观的老道士，每每都和九真教作对，在他们的眼中，九真教做什么都是错的，曲玉笙早就不耐烦了，可还没等她动手抓住这青年男女呢，那“霹雳”就来了。

　　脑海中奇怪的声音非要她将这受伤的二人送到安全之地，要不然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曲玉笙哪里愿意遭受着皮肉之苦？就按照那奇怪的要求做了一次，那声音在说完什么“侠义值加一”之后便消失了。要是如此永远不存就算了，结果那声音时不时出现，倒像是在九真教时被母亲逼着做功课一般。

　　要是像送江湖侠士去就医这样的任务她都忍了，哪想到那声音越来越过分，竟然要她照顾哇哇大哭的走丢的小崽子、送老太太回家，真是岂有此理！她难道不要面子的么？曲玉笙思来想去，还是翻出了一片面纱遮住了脸容。
　　如此便无人识得她了。

　　数日后，曲玉笙又得了一个送迷路老太太归家的任务。路并不难找，放眼望去，一排黑砖白瓦的整洁院落间，夹杂着一家破败的茅屋。
　　屋前有一小片菜畦。

　　老太太的儿子在镖局当差，十天半月才回来一趟，老太太独居，在这过着艰苦日子。
　　曲玉笙大略地扫了一眼，便在心中将那汉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姑娘啊，麻烦你摘点韭菜好么？”老太太的声音自茅屋中传出，烟火的气息钻入了口鼻。
　　曲玉笙的笑意消失不见，她低头望着那一片绿油油的菜田……心中想着，哪个是韭菜来着？她对这两个字唯一的印象便是一句诗——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她的耳力好，锅铲的声音听得尤为清晰，时间悄然流逝，她又是羞惭又是恼恨。

　　要不是明知微，她会这般模样？会遭遇这等人生大难题？

　　最后还是老太自己拄着拐杖从屋中走出来，她拍了拍脑袋，朝着曲玉笙笑了笑，面容和善。她这会儿才想起，这位姑娘穿得是上好的缎子，肌肤如雪，眉眼明艳，端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想来是不认得园子中的菜的。

　　“阿婆教我。”曲玉笙压下了面上的霞色，凑近了老太，手扶着她，怕她摔着。
　　老太闻言眯着眼笑，一边采摘着青翠滴露的蔬菜，一边温声介绍。

　　曲玉笙听得头脑发胀，总觉得不如记刀谱那么畅快。她微微眯着眼，单只手按在了眉心，正准备打断老太的话，忽地听到一声冷斥。

　　“曲玉笙？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曲玉笙眉眼一冷，是那冤家又来了！

　　暂时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