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阿司匿了

2、第 2 章

　　2.
　　“先生，这是您的房门钥匙，请您收好。”
　　乔伊正陪着阿诺特夫人站在康诺特豪华酒店的大堂里等着办理入住手续，这是他最新的猎物。
　　站在他前面的是一名东方人，身高只到他的肩头，十分的瘦弱，从袖口露出的手腕大概只有他三个手指粗细，简直瘦的皮包骨头。乌黑的头发齐齐的剪到肩膀长短，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料子很好的长衫，手里拎着一只大木箱，箱子似乎很沉，他提起来很费劲，也可能是因为他太瘦弱了。
　　乔伊不喜欢东方人，也不喜欢长衫，因为他从来都弄不清楚这种衣服的口袋到底在哪里。但这个东方人，他很有兴趣。康诺特豪华酒店、东方人、大箱子，多么有趣的组合，乔伊看过报纸，他知道港口新到了一艘远洋船，船上载满了东方人，不是那些被骗来的低贱猪仔，而是有钱的那种，十分有钱。报纸上说他们是来交流学习的，交流什么？学习怎么抽鸦片吗？这并不太好笑的笑话在昨晚还逗得阿诺特夫人咯咯笑个不停。
　　他需要确认一下，确认一下箱子是否真的很沉，他趁着那名东方人拿好了钥匙转身的时候，悄悄的撞了他一下。果然这名弱鸡一般的男子根本提不住那箱子，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乔伊抢上前去，替他提起了箱子，“哦，这位先生，真是非常抱歉！不如我帮您将箱子提到房间门口如何？”
　　“不，不用了，谢谢。”那男子似乎不太擅长讲英语，唯唯诺诺的道谢后接过了箱子，在拒绝了乔伊后，再次拒绝了侍应生的请求，自己颤颤巍巍的提着大箱子向房间走去。
　　但乔伊已经知道，那箱子确实很沉，分量十足。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陪着阿诺特夫人登记入住，趁机看清了那名东方人的房间号，413，恶魔的号码，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多好的猎物。
　　他陪着阿诺特夫人回到房间，像往常那般同她调情，用甜言蜜语哄骗她，然后趁她不备，将安眠药剂下在她的茶里，让她睡去。
　　是的，他已经发现了，阿诺特夫人不过是个空壳子，她马上就要面临破产和无尽的债务，却还在强装门面，乘坐最奢华的马车，住最豪华的酒店，这是贵妇们至死方休都要维持的脸面。跟她在一起的第三天，乔伊就发现了，他没有说破，仍旧同她虚与委蛇，同时也在寻找着新的猎物。
　　这名东方人和他的大箱子，正是十分好的选择。语言不通，毫无根基又身携巨款的东方人，多好的猎物。
　　乔伊需要一个掩护，阿诺特夫人正好可以发挥她最后的一点作用。
　　他将阿诺特夫人安置妥当，用手沾着水将自己蓬松的卷发梳成背头，脱下西服外套，换上黑色的小领结，现在，他的打扮同康诺特酒店的侍应生有八分像了。
　　他托着小茶盘，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413室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
　　“先生，您要的茶。”
　　没有人应答。
　　他再次轻扣房门，依旧没有动静。
　　没有人，太好了。
　　“好的先生，那我就将茶送进去了。”
　　他一边自说自话着，一边伸手去扭门把手。谁也没瞧见他是如何将指缝间伸出的细铁丝探进门锁的，就那么轻轻一拨，咔哒一声，那么快，那么巧，就在他扭动把手的同时，就将门锁撬开了。
　　他闪身进了房间，将小茶盘放在餐车架上，免得碍手碍脚。
　　箱子，箱子，箱子，箱子，箱子，箱子，哦！在这！
　　他找到了让东方人藏起来的箱子。
　　让我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正要打开箱子一探究竟，咔哒的一声轻响，是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出去？！来不及了！
　　藏起来！对！床底！
　　卧室里摆着一张铁艺大床，床底很矮，但足够他躺平躲在下面，床罩很长，足够挡住一切。
　　他毫不犹豫的冲向大床，滚进床底，刚刚躺好，就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门开了好久才缓缓关上，过了一会，他听见锁扣咔哒的声音。
　　被锁死了，唉。他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我太久不冒险，技艺生疏了，这是不应该的。他一边反省自己，一边借此集中精神。
　　东方人走在铺着厚羊绒毯的地板上，悄无声息。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却难以分辨那个东方人在做什么，只能偶尔从床罩和地板的缝隙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影子。
　　突然！床罩被人掀了起来！那个东方人向床底下看来！
　　乔伊摈住呼吸，一动不动。
　　他来过康诺特酒店，他知道这里的清洁妇有个陋习。她们会将备用床具藏在床底而不是摆在柜子里，找不到备用床具，客人就会少用一点，她们就可以少清洗一点，这是逃过主管的不二法门。
　　今天他赌对了！床下还塞着一副床具，如今他就躲在这副床具的后面，除非那名东方人非要将东西拉出来一探究竟，不然是不会发现他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乔伊感觉自己的四肢开始僵直，心脏发麻，终于，那名东方人将床罩放下，嘎吱一声轻响，坐在了床上。
　　乔伊长舒了一口气，极度的紧张过后，他感到一丝精神涣散。
　　然后是一阵钻心剜骨的刺痛，那名东风人竟然用一枚长锥一般的东西刺透了床垫！
　　那枚长锥穿透了一切阻碍直直插进了乔伊的肩头，痛的他太阳穴两侧青筋暴起，拼尽了极大的毅力才没有叫出来。
　　锥上有血！要快！
　　他忍着剧痛，用手抓住了身边的床单，在长锥拔出来的那一刻，快速而轻柔的擦净了长锥上的血迹。
　　一定要擦干净！他的右手因为疼痛有些发抖，他不太确定是否真的擦干净了。
　　如果有第二锥的话！….他紧咬牙冠，做好了困兽斗的准备。
　　幸好，没有第二锥。
　　那名东方人似乎放弃了，乔伊听见他稀稀疏疏脱衣服的声音，然后翻身上了床。
　　接着，他听见了一声叹息，隐忍中带着满足。
　　铁床轻轻的摇了起来，混杂着男子的喘息声，那是迷途羔羊的叫声，是背离上帝的欢愉。
　　“埃德蒙兰克斯！你弄疼我了！”那名东方人突然恼怒的叫到。
　　另一种声音在房间内响起，那是种低沉的，带有蛊惑性的声音。
　　“怎么，你不喜欢？”那个声音低笑着问。
　　“当然不！谁会喜欢被人咬！你太粗鲁了！”虽然说着否定的话语，但那名东方人的声调不但没有显露出生气的意味，反而有种撒娇的感觉。
　　“你不喜欢粗鲁？我以为你喜欢这个调调。你当初费尽心思爬上我的床，被我钉死在床上的时候，明明爽又哭又叫，我可没瞧出来你不喜欢粗鲁。”另一个声音懒散的回复他，“还有，我不喜欢你叫我全名。”
　　“好吧，埃德蒙。”
　　乔伊躲在床底，按着肩头的伤口，听见床上两个人又温存了片刻，就从床上下来了。
　　接着他听见锁扣咔哒一声轻响，是出去了吗？出去吧，出去吧！他躲在床底祈祷，肩膀的伤口影响了他的注意力，除了锁扣的响声他无法分辨出其他声响。
　　乔伊正在犹豫要不要爬出去看看，铁床轻轻颤了一下，那名东方人又躺回了床上，这次他很安静，除了刚上床时偶尔翻了几次身，很快便一动不动了。
　　乔伊知道，那名东方人这次大概是睡着了。他躲在床底静静的等着，他知道要想出去，他需要爬出床底，穿过一览无余的卧室，打开门锁，再将房门轻轻合上。这一切不会那么悄无声息，因此他需要机会，他知道人在凌晨时分睡得最熟，他需要耐心的等待。
　　乔伊从不知道一夜的时间有这么漫长，待熬到弦月落下，骄阳未升之时，他悄悄的爬出了床底，离开了房间。
　　他本想忍着痛再去看看那口箱子，但他钻出床底的一刻，瞧见了东方人手中握着的长锥。虽然他睡得很安稳，但乔伊不打算再冒险。
　　虽然他很瘦弱，正面冲突他肯定打不过我，但我是贼，不是强盗，乔伊想。
　　乔伊将房门轻轻合上，躺在床上的东方人静静的睁开了双眼。
　　“埃德蒙，客人约的什么时候？”他轻声问。
　　“今天凌晨，在酒店花园里。”另一个声音答道。
　　“看来时间刚好，幸亏他走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先处理他，还是先去赴约。”那名东方人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