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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谢启挑的出宫时间并不太好。

      依齐朝制,帝王无论是否亲政掌权,除非有特殊情况,三日一次的朝会都必须亲自到场。
      而他去丞相府的第二日就是要早起上朝的日子,连番奔波不说,觉是别想睡好了。

      天还没亮就被丞相府的管家叫起身来塞进马车的体验实在欠佳,谢启的脸色直到看见见到他之后只差没喜极而泣的云舒之后也没变好,弄得整个永安宫的人都惴惴不安。

      “云舒。”再次梳洗完穿戴好朝服,谢启突然唤了一声。

      尚是少年的声音十分有磁性,可惜此刻带了点寻常人都能辨别出的戾气。

      “陛下。”正在检查谢启身上衣饰有无差错的云舒心头咯噔一声,连忙应道。

      谢启的脸色还是没好看到哪去,气鼓鼓的,进宫几月被养出了肉的腮帮子鼓了起来,道;“你去打听打听,苏相府上有个容貌昳丽的琴师。他姓什么叫什么出身何处什么身份为什么住在苏相府邸,朕下朝就要知道结果。”

      在丞相府披了苏相弟子的外衣,轻易就脱不下来。他冷眼瞧着萧澈在苏俨昭面前谈笑风生,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丞相府的下人更不必多言,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待萧澈可比待他恭敬的多。
      谢启原不是小气的人,可只要一想到萧澈那张妖冶过分的脸时刻在苏俨昭面前晃来晃去,他就控制不住的觉得心塞。

      那个萧澈身为男子却长了一张这样妖媚的脸,他身为人主替臣下排查隐患,不过分吧?

      他金口一开,就苦了刚在御前听差的云舒,苏相府邸的人哪这么好打听,所幸萧澈平日里声名在外,多问几个人就能勉强凑足信息,只是不能保证其真实性而已。

      云舒死马当活马医,尽数当做一手消息,尽职尽责的跟下了朝就牢牢盯住他,显然记忆力十分出色的谢启汇报。

      “苏相身边容貌昳丽又擅琴的男子只有一位,姓萧名澈,金陵人士,据传是淮安侯府的旁支,但已出了五服之外,其母出身卑贱,曾是京内一家勾栏院的头牌,艳冠京华。后来萧澈父亲亡故,母亲亦不知所踪,遂流落于市井,竟又误打误撞被人卖进了南风馆。”

      这身世也算传奇,带着点贬义的那种,云舒年幼时就入宫为内侍,人情冷暖见的多了也不在意,谢启却听的有些出神。

      他曾经也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句其母出身卑贱的。

      只是他命不差,有一个身份够尊贵的父亲,有一个够短命的兄长,还有……

      强行克制住自己再往下想,谢启沉吟道“然后呢?”

      云舒恪守宫规不敢抬头面君,自然看不清谢启片刻内的表情变换,依旧顺着问话回道:“南风馆有了资质上佳的少年,并不会急于让其接客,而是会调教几年待价而沽,萧澈第一日被安排接客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苏相。”

      云舒绞尽脑汁的回想几名禁卫跟自己聊的八卦,续道;“听说是一眼就瞧上了?苏相替他赎了身又接进了府中,明面上是什么名分都没,但丞相府并无夫人,连个寻常妾室也无。苏相平日又是洁身自好,片叶不沾身的主,是以坊间屡次有传言说萧澈总有一日能跟苏相结契,一朝翻身飞上枝头呢。”

      齐朝并不忌讳男子相恋,甚至为此出台了种种新规。
      身份地位相差大的,巧取豪夺也罢自愿入府也成,可算作侍妾一类。若相恋之人身份旗鼓相当也无所谓,只需去当地官府结契报备,便可算是夫妻一般。至于子嗣烟火,又是后话了。

      云舒还要继续说他从侍卫口中听来的种种趣闻,谢启心目中因为听见萧澈身世而生出的些许同情却已消弭,心下烦躁之意愈盛;“丞相瞧上他什么了?脸?”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少年的声线一如寻常,却隐隐含了抹难以察觉的尖刻。

      他仰面躺在椅背上,闭了眼,朝云舒的方向挥了挥手,云舒会意,立即招呼四周伺候的人都退下,满殿的人刹那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他自己也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想的。

      右相苏俨昭前些日子刚过了二十二岁的生辰,若是按大齐素日里的规矩,早成婚三四年了,子女绕膝的也不是没有。

      听闻他原本与端柔长公主有婚姻之约,却在成婚前夕被一位德高望重的禅师批命为命硬克妻,后来公主另嫁他却未另娶,多年来相府的后院里干净到过分,一个有名分的都没。

      站在君王的角度上,尤其是他现在还未亲政,朝中大权泰半在苏俨昭手里,当然希望苏俨昭永远不成婚别有后嗣,省得掌权日久生出二心。

      可是只要想到昨夜见到的那个弹着琴肆意调笑的男子,他就忍不住心中郁结。

      那个人值当最好的。

      用了好半天平复心绪,谢启才睁开了双眼坐直了身子,认命的拿过早就堆在书案上的奏折来看。

      他虽没亲政,任务却半点不少,除了听讲官授课和完成太傅顾冉之的课业之外,每日里还得把政事堂代为批阅的奏折尽数看过,以应付挂名太师苏某人的提问。
      虽然答不出来苏俨昭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还是莫名给谢启了莫大的压力。

      不知道看到第几本,见又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谢启揉了揉额角,一只手将眼前这本合上丢在一边,另一只下意识的去拿下一本。

      入手很轻。
      迥异于寻常奏章的质感让谢启扬了扬眉,诧异的看向手里的东西。
      那也勉强算得上一本奏折,藏青色的封皮,轻薄十足,夹在两本奏折之间并不显眼,也难怪现在才被翻出来。

      谢启反复掂量着手中的东西,差点没想出诸多阴谋论来,几次他都想谨慎点叫个内侍来打开,终究还是没忍住,单手揭开了封皮。

      苍劲有力的字,简简单单的两句话。

      谢启脸色微变,豁然站起身来,手中还捏着这本册子大步走到门口,他想了想,还是将册子随手塞进怀中,才唤道;“云亦。”

      守在门口有些睡眼惺忪的云亦;“陛下?”

      谢启轻车熟路的往自己寝殿的方向走,边走边道;“快去准备准备,去丞相府。”

      啊?

      谢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跑一次丞相府。
      守在门口的守卫大叔也没想到。

      今早才跟管家一起送上马车的小少爷又回来了,连身后跟着的都是同一个小童,守卫大叔乐呵呵的笑,全然不同于昨日的冷脸;“丞相说了,公子若是再来直接去令泽居即可,不必通传了。”

      谢启一愣,心底闪过些许不足为外人道的欣喜,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礼貌的点了点头,径直进了相府。

      令泽居。
      苏俨昭半靠在铺了狐裘的软榻上,脸色比昨日好了不少。
      你是说,德王妃求到了襄阳侯府头上,襄阳侯不来寻我,却让他儿子任烜在陛下眼前挑拨?”

      萧澈仍坐在昨晚谢启初见他时的位置上,手边的琴却撤下了。
      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脸上竟还淡淡抹了一层脂粉,配上一身过于妖娆的气质跟玲珑的身段,肤白如玉,我见犹怜。

      房间中央跪了个身着藏青色袍子的男子,面容冷峻腰杆笔直,在苏俨昭的注视下神色如常。

      “确是如此。从任烜离开天禄阁到陛下出宫,相距不到半个时辰。”

      苏俨昭垂了眼没说话,一旁的萧澈却嘲讽般的笑起来。

      “丞相辛苦扶持,又为了他打压德王一脉,人家似乎不领情啊。”
      “当上翻了年就满十七了,身边两个侍读都不是咱们的人,您让顾冉之领了太傅的虚衔,自己却甚少亲临天禄阁。到底怎么想的?”

      萧澈自忖在苏俨昭身边多年,对对方行事作风颇为了解,没料到最近屡屡猜不中对方心思,实在挫败。

      苏俨昭却清楚萧澈在想什么。
      凭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废立只在鼓掌之间,既已荣极,就不得不考虑登高跌重,大喜大悲。

      与新帝关系亲厚全身而退是个法子,揽尽朝中大权蓄势待发也是个法子……

      可他放了权出去,又半点没有与谢启亲厚起来的打算。

      说到底,不甚在意这条命。

      这些心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他也无意对萧澈剖白,当下只是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自有打算”,随后又看向房间里依旧跪着的人:“西北的事……”

      话音未落,克制而低沉的三声敲击自门外响起,有人压着声音报:“禀丞相,昨日来过的那位公子又来了,刚进了府门。”

      萧澈语气中嘲讽之意更为明显:“来的倒勤。就不知道是真心关心丞相的身子,还是包藏异心来试探亲叔叔的处境了。”

      苏俨昭不言,挥手示意一直跪着的那人退下,眼见那人身形微晃消失在暗处,抬首看了看天色,方才侧目看了萧澈一眼;“你也一并回去吧。”

      预料之中的的事,萧澈身上戾气上涌,却在接收到那人古井无波的注视后尽数收敛,深深叹了口气,拱手拜别后转身离去。

      偌大的书房终于空了,香炉里散出的缕缕气息却还萦绕在周身,苏俨昭垂下眼帘,打开书案上的一本封皮老旧的书册。

      夹在书页中间的,正是一本藏青色的薄册。

      与送到谢启书房里的那一本,并无丁点不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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