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长风为袖

2、相亲【上】

　　星期六的早上，还不到六点半喻月明就接到了秦秀珍的夺命连环call。
　　虽然极其想直接关机，但怕对方又干出那种带着警察破门而入的事儿来，他只得接起：“喂！妈，你干嘛啊？”
　　手机那端立马传来铺天盖地的《早安隆回》舞曲声，一听就知道她肯定又在家附近的公园跳广场舞了。
　　而她的声音也显得十分兴奋：“小明啊，起床了没有啊？”
　　“这么早起床干嘛啊？我还在睡觉呢！”喻月明不耐烦地回答。
　　“哎呀，天气这么好，你怎么能缩在家里睡觉呢？快起床跑步锻炼去！”
　　“我昨晚加班加到两点，再去跑步你是想让我猝死吗？”
　　“呸呸呸！”听这形象的声音喻月明都可以脑补出此刻秦秀珍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喂！我不是教过你不能说'死'这个字的吗？”
　　“好好好，对不起啊！”喻月明没好气地说道，“妈，有事吗？没事我继续睡了啊……”
　　“当然有事了！我跟你说啊，我刚跳舞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的，和她聊了聊，发现她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大诶！也还单身，条件也不错，和你一样在B市上班，好像在什么什么银行。她还给我看了她手机里的照片，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她妈对你也挺满意的，我们当即就说好约个时间让你们出来见一下，怎么样？你啥时候有空啊？”
　　“啥时候都没空。”喻月明说完就把手机从耳旁拿开，半眯着眼按下扩音键，然后扔到了一边。
　　果然，秦秀珍一听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那破锣嗓子般的声音越发让人震耳欲聋：“没空？我看你平常周末都挺闲的啊，我跟你说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是整天缩在宿舍里玩游戏和睡觉什么的，那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让你多关注一下网上的交友平台也不肯，我说你也为我着想一下好不好？我现在没什么别的愿望，就想早点抱孙子，你姐翅膀硬了飞了，唉，说到喻羽那丫头我就一肚子火，背着我偷偷领了结婚证也就算了，居然还嫁到陕西那么远，一年都难得回一次，白白一个人就这么贴给人家了，气死我了……喂，小明，你在听吗？”
　　“呃……嗯，我在听呢……”
　　“喂？喻月明！”
　　喻月明只得将手机拿近一点，大声回道：“我在听！我在听！”
　　“在听就好，”秦秀珍说着，接着便又继续着她的长篇大炮，“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能向你姐那样，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你脾气好，我就怕你遇到一个厉害角色，到时候被欺负了怎么办？所以找对象这种事，一定得由妈妈来替你把关，知道吗？你也别嫌妈啰嗦啊……”
　　“嗯……嗯……”喻月明只得闷闷地应着，但内心却一直在吐槽：厉害角色？全天下哪有一个女人还能像你一样厉害？
　　而又啰嗦了一大段之后，她终于直奔主题：“好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跟刚才那女的约好了，就明天上午十一点，你那边不是有个青然咖啡馆吗？她会带着她女儿过来，到时我会过来陪你一起去，听到没？”
　　“什么？！”喻月明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声音也陡然提高道，“妈！你怎么又擅自做决定？那你刚才还问什么有没有空，直接说不就行了吗？”真是的，啰里啰嗦了一大堆，她居然连咖啡馆都找好了，那还问个屁啊！
　　秦秀珍却咯咯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有空啦，问一下只不过是礼貌而已。”
　　“……”还礼貌呢！喻月明简直想摔手机。
　　“好了，宝贝，我去买菜了，你早点起床，别等下又睡到中午，对了，不要点外卖听到没！哪怕走一下到店子里去吃也干净点……”
　　“好好好，我知道了！”
　　“嗯，那我挂了啊，拜拜~”
　　“拜拜！”
　　挂完电话，喻月明瞥了一下通话时间，果然又是一个小时以上。
　　无奈地扶了扶额，想继续倒头大睡却发现睡意早就没了，因此只好坐起来，靠在床上点了支烟发呆。
　　相亲，又是相亲。这已经是秦秀珍安排的第二十次相亲了吧？短短三个月，就相了二十次亲，这是什么概念？也就是平均每个月7次，所以这三个月来的周末，喻月明不是在去相亲的路上就是在相亲回来的路上。
　　他当然抗议过，但对于秦秀珍这种听话听不进只认自己的死理的人，他也实在没辙。有一次他故意没去，结果她跑到他公司宿舍来又哭又闹的，说他的失约把她的脸都丢光了之类的云云，吓得他更是不敢再和她作对，还好那天只是周末，不然这家公司他都不想待了。
　　之后每次相亲，秦秀珍更是要跟着他一齐上阵，还美名其曰替他把关，所以说，跟什么作对都不要跟他老妈秦秀珍作对，因为你永远也想不到她下一秒能做出什么举动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日，十一点，青然咖啡馆。
　　虽然喻月明再怎么不喜欢相亲，但他一向不喜欢让人等，所以十点四十就到了，没过五分钟秦秀珍也来了，一看见他就张开双臂抱了上来，夸张地大叫：“啊，宝贝，好久不见，妈妈真是想死你了！”
　　“上周我不是才回过家吗？”虽然他目前住在B市的公司宿舍，但他们家也离公司不算远，坐公交两小时能到。所以除了特殊情况，他基本上每周都会回家。因此他不禁嘴角抽了抽，一边连忙把她的手拿掉，一边四顾着周围，尴尬地说道，“妈，大庭广众之下你别搂搂抱抱的，也别大呼小叫地‘宝贝’，我都多大了！你注意点形象行不？”
　　可秦秀珍却振振有词地说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一周了，可是有好几十个秋了！再说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抱你还抱谁？”
　　“可是我觉得很恶……肉麻诶！”喻月明没好气地吼道。
　　而这一吼，没想到秦秀珍一下子被惊得瘫倒在座椅上，接着竟落下泪来，还一边哽咽道：“唉，儿子大了，一点都不亲近妈妈了，居然还嫌妈妈肉麻！我真是伤透了心哟……”
　　……喻月明真觉得他#妈简直是个戏精。
　　但又有什么办法？为了避免引来更多的视线，喻月明只得咬了咬牙，连忙坐到秦秀珍的旁边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啦，妈，我错了还不行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们上方响起——
　　“老秦！”
　　两人双双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女人站在那，一老一少，模样很是相像。
　　秦秀珍立马站起身来，握着那个老女人的手眉开眼笑道：“啊，老王，你来啦！”
　　噗，喻月明一个笑没绷住。
　　秦秀珍立马瞪了他一眼，转而又拉着老王身旁的年轻女子套近乎道：“哟！这就是小谭吧，长得可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啊，白白嫩嫩的，真好……”
　　接着她又招呼大家一起坐下来，问对方想要喝点什么。
　　老王说她喝茶就好，小谭则说要杯卡布奇诺。
　　“好，服务员！”秦秀珍招来服务员看着菜单装模作样道，“那就来两杯普洱茶，两杯卡卡奇诺……”
　　噗，这次是小谭没绷住。
　　喻月明觉得有点尴尬，但他#妈却浑然不觉。虽然秦秀珍老是这样，记不住名字的东西就乱叫，比如滴滴快车她总叫成滴滴滴，充电宝叫成充充宝，更搞笑的是她以前将ofo扫码自行车叫成ufo，然后有一天和她在家乡的街上散步，她突然兴奋地指着某处大叫：“小明你看！那里有一辆ufo诶！真想不到我们这种小县城也有了诶，哈哈，以后可以骑ufo到处玩了，省钱又健身……”他一开始还一头雾水，直到看到远处的那辆小黄车……
　　他想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身旁所有路人的窃笑。
　　此刻也一样，他看到小谭一直在憋笑，整张小脸憋得通红。
　　这个姑娘是挺漂亮的，巴掌大瓜子脸，一双大眼顾盼生辉，典型的小家碧玉类型，比之前相亲过的所有女生都要好看。但不知道为什么，喻月明的心里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又一向不是主动的人，所以只有秦秀珍和老王在一旁聊得无比欢快，而坐在里边的两位就只能相顾无言，唯剩尴尬。
　　终是那位姑娘忍不住这诡异的氛围，尝试着开了口：“呃……你叫喻月明对吧？”
　　喻月明简单地“嗯”了声。
　　“你也是D大毕业的？”
　　“嗯。”
　　“哪个系呀？”
　　“计算机。”
　　“哇，计算机啊，那以后我电脑坏了可以找你修吗？”
　　“……可、可以。”
　　“对了，你是什么座的呀？”
　　“水瓶。”
　　“水瓶！真的吗？我是双子诶，据说水瓶和双子是绝配诶！”
　　“是吗？可我不怎么信星座的。”
　　“……你是不是很不想和我聊天？”小谭有些愠怒道。
　　“是……”喻月明下意识地想要回答，可立马又回过神来，忙摆着手道，“不不不，对不起啊，我只是不太会和女生聊天……”
　　“那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你岂不是还是……”小谭暧昧地笑道。
　　“咳咳咳……”喻月明以轻咳代替回答，脸上的绯红却出卖了一切。
　　而小谭又问：“那你介意你的女朋友谈过恋爱吗？”
　　介意吗？说真的，喻月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连女朋友这种生物都不想懂。
　　“我不……”而就在他准备回答时，突然听到身旁的玻璃窗外传来了一阵叩窗声。
　　他和小谭双双扭头一看，只见窗外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女人，正满脸怒容地盯着他。
　　而那个女人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很高很壮实，长得很帅，但此刻也一脸愤恨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