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紅舫掌权

1、聚会

　　夜晚，华灯初上，霓虹灯把墨黑的大地活生生烫出了一长条密布的蛛网，贯穿了整座城市。
　　马路两旁的松柏留不住行色匆匆的路人，任凭车辆在身边呼啸而过渐行渐远。
　　暖冬的风带来了一点点的焦虑，顾盼再次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不自觉的小跑起来。已经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楚雅玉的催促电话已经打了第六遍了，无论如何都应该要有个喘气的样子了。
　　等到顾盼赶到饭店的时候，早已开饭的两桌人已经热热闹闹有了一会儿，见她进来后目光几乎锁死在了她身上。
　　按照酒席上的惯例，迟到罚酒已经是常事了，顾盼只得在众人的调侃中自罚三杯。彼时大家都还是青涩的大学生，等到顾盼三杯酒下肚后大家便不再劝酒。
　　她笑嘻嘻插科打诨，总算是应付完各位同学后才被楚雅玉拉倒了另一边坐下。
　　“我好像是提前了叫你的吧？”楚雅玉有别于平常，梳着精致的长发，脸上粉扑扑的衬着眼睛似有波光粼粼的水光，是最近很流行的人鱼姬的妆容，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似得。
　　“女人嘛，出个门总是需要花点心思。”顾盼笑嘻嘻的，没有一点被指责的愧疚。
　　“我还真没看出你的心思，只看见你脑壳上的鸡窝，还翘毛了。”
　　楚雅玉白了她一眼，伸手帮她抚平鬓边调皮的头发，毫不留情的揭穿她的谎言。
　　“你来了就快点和我去找人，等的我妆都要花了。”
　　楚雅玉掩饰不住迫不及待的表情，推搡着顾盼往角落走去。
　　楚雅玉和顾盼都是对聚会不感冒的人，今天来参加同学聚会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游戏直播圈的AO神是班里同学杜洋的朋友，楚雅玉作为一个疯狂的电竞迷妹，只要是关于电竞方面的东西几乎每天都在给顾盼灌输。就算是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奇迹般的她也能记住AO神的大名。
　　直播圈第一人，三个月内虐杀韩服被国内粉丝惊为天人，后来回归国服可谓称霸一方。在国内电竞越来越低迷的今天，就像几十年前的RNG、IG战队一般重新燃起了粉丝们的热血。
　　顾盼整理了一下表情，环顾四周走向了一个沙发围着的角落里。
　　“杜洋，我要的大神呢”
　　“等你半天可算是来了？”杜洋最近被她缠的不行，顾盼天天去拍马屁最后还真的哄着他同意了帮忙把AO神叫来。
　　杜洋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示意：“时空刚还在这里，不知道现在哪儿逛荡去了，你先等等应该马上回来了。”
　　“真把人叫来了？”顾盼和他碰碰酒杯，饮尽手中的酒。
　　“不然呢，我办事，你放心。”杜洋眉头一翘得意的吹嘘自己的能耐。
　　“靠谱，我家玉子可是AO神的迷妹，少不了你好处的。”
　　顾盼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这杜洋也是有意思，什么本领没有但偏偏为人处世很有一套，混迹于三教九流之间如鱼得水，活脱脱就是只圆滑的狐狸。
　　在偌大的餐厅里沙发角落里居然没什么人坐着，大多数都在饭桌上拼酒，女生凑在一起聊着天，只有一部分人在这个角落吸烟。
　　“顾盼？”
　　猛然间，顾盼听见有人叫她，声音带着些磁性的沙哑。
　　她循声望去，入眼的是大约一米八的大高个儿，在南方这样的身高很少见了，她不得不逆着光仰起头看来人的模样。
　　“hello！”
　　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她习惯性的打招呼，头顶的光被挡住，顾盼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他，辨认不出是记忆中的谁。
　　而来人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举动，他跨了一步直接坐在了杜洋给他腾出的位置上，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喏，他就是你们要找的AO大神，本名时空。”杜洋适时地插进来介绍，此时的他倒是显得有几分正经了。
　　顾盼愣了愣，这才看到对方的样子。似乎是没有睡好，他脸庞上有明显浮肿的痕迹，眼底泛着黑眼圈，可就算这样也遮盖不住他精致的面孔。
　　这是顾盼第一次见到不需要收拾就能够拿上台面的脸，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赞赏的目光，缓了缓后开口：
　　“大神，”，好像生怕时空听不到一般，她的音量比平时高了一个度。
　　在这嘈杂的氛围中，她叫的那一声也确实如她所想，准确无误的传达进了时空的耳里但同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大概是感受到了周围突然堆积的目光，时空不耐烦地皱了下眉，仰头露出了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像是一双最美的工艺品，里面盛满了流光溢彩的宝石。
　　“我能不能，要你一个合照？”
　　到口的话在脑海里转了几个圈，最后硬生生的把自我介绍变成了合影的请求。
　　杜洋懵了一下，立马对着顾盼挤眉弄眼。时空是不爱照相的，从小到大除非必要，他几乎没有和谁拍过照。
　　“你放心，照片不会上传网络的。”顾盼选择性的忽视了杜洋的提示，只想起现在AO神还没有在直播中露过脸，估摸是时空担心粉丝人肉。
　　“没关系”
　　这回时空倒是好说话，没有拒绝顾盼的要求。他走上前拨开了杜洋那笨重的身子，配合顾盼和楚雅玉一起照了张相，楚雅玉站在时空身边不自觉的扯着衣摆，紧张的满脸通红。
　　轮到顾盼的时候，她跟楚雅玉换了个位置站在时空身边。
　　由于光线问题，只要她一抬头便能看到他那放大的脸，五官深邃，眉目张扬。眼睛里倒映出手机折射的光线，让她想到了小时候树下男孩们玩的玻璃弹珠。
　　“吃过晚饭了吗？”
　　耳畔传来的询问带着几丝温和，应该是刚才喝了水，时空的声音没了适才的沙哑。清冷的声线传开来，隐约有了几分直播时候惯有的淡漠。
　　“我才刚来，等会儿吃吧”
　　猝不及防被打断了思绪，顾盼习惯性的挠了挠头发，却不知道本就凌乱的头发现在更翘了，远处看过去就像是个乱糟糟的鸟窝。
　　时空点头，让一旁站着的服务员另上了几份饭菜。
　　顾盼刚说不用麻烦，时空就已经嘱咐好几样家常菜，是照着H市人口味点的菜。
　　“想不到小傲娇原来是个暖男啊”顾盼小声对楚雅玉嘀咕。
　　小傲娇是大多数粉丝对AO神的称呼，符不符合不好说。时空以前是不喜欢这个称呼的，但后来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了这爱称的扩散后也就仍由粉丝这么叫了。
　　“小傲娇可是非常爱我们的！”楚雅玉洋洋得意的笑了笑，时空宠粉是出了名的，基本属于护短类型，只要自己的粉丝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总是能够得到他的纵容。
　　这家饭店上菜的速度算快的，顾盼和时空道了谢，决定跑到一个角落里把饭先扒了。
　　“看上那个了记得跟兄弟说啊。”杜洋看着顾盼两人背影才开始调侃时空。
　　时空置若罔闻，面无表情瞥了瞥他又重新喝了口果汁。
　　“得嘞，知道你不搞这些。”
　　杜洋习惯了他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摇了摇头坐下来玩手机。
　　与游戏中嚣张作风不同，时空在生活中的是个内敛沉静的人，如果他愿意，他可以一句话不说跟你待一天也可以默不作声的在教室睡到放学。
　　杜洋想起以前补习班的时候，他坐在时空后面，时空顶着老师的目光，硬生生睡到中午放学。
　　直到邻座的女生红着脸传达老师的指令时才幽幽转醒，女生低头小声询问着他是否要帮他带午餐。
　　“不用，谢谢”
　　他抬起头，从杜洋的角度望过去，下颌弧度明显，被阳光裹着的碎发随意的贴服在额头上，看上去懒散极了。等到女生走后时空才慢吞吞的站起来，并没有去老师办公室的意思，直接对着他扬了下头。
　　得嘞，这位公子懒得搭理老师，打算跟他一起去吃饭了。
　　“人儿女孩要给你带饭你还不乐意，到时候去找老徐肯定又得受一小时批。”杜洋一边走一边念叨，他小时候在北京，总是习惯性带了点儿化音。
　　“你知道为什么吗？”时空停下看着他，气定神闲的笑了笑。
　　“为什么？”杜洋顺着他问，看时空左边嘴角弧度上扬，这样在落在其他人眼里赏心悦目，在他看来却是欠揍，估计这孙子没什么好话。
　　时空一字一顿的回答：“我乐意”
　　果然……
　　杜洋瞪了他一眼开骂。
　　时空眉间一挑，任杜洋在后面叱骂他的恶趣味。
　　没有等到时空的回话，杜洋就被另一个同学拉住转头攀谈起来，他给时空把要来的饮料放一边。
　　时空见机给他发了个短信自顾自的走了，他今天的直播又迟到了。
　　可惜的是就算他走的再快还是有几个女生拦下了他，应该是被刚才顾盼的行为壮了胆，纷纷借着粉丝的由头聊天。他耐着性子回话，可无论他不耐烦表现的有多明显，这几位女生就像毫无察觉一样的继续调笑。
　　“哎呀你在这里，找你好久了！”
　　清脆的嗓音穿过耳旁，带着女生独有的俏皮毫无预兆的逼近。
　　“刚刚你点的两样菜他们上错了偏偏还说是我记错了，你快过来帮我我说一下吧。”
　　顾盼小跑着一副很着急的模样，不由分说的拉着时空的手，把他拽出女孩们的包围圈。
　　趁着女孩儿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回头冲着周围呆愣的她们尴尬的笑了笑，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美女们，就借你们时空一两分钟时间马上回来，那服务员太傻13了我一定要跟他们好好理论理论。”
　　她红扑扑的脸像个番茄，双手合十作出恳求的姿势，一眼看过去羞涩而又可爱，让人见了总不好为难她。
　　虽是如此，顾盼也一点没慢的拉着时候的手就往外走，没给其他人太多挽留的余地，楚雅玉见状也是帮忙拦下了几个豺狼虎豹一般的女生们。
　　女生们毕竟是要脸的，看人都走远了只是心里暗自恼火了一会便也不再纠缠转头只能跟楚雅玉攀谈起来。
　　“就凭你这张脸如果在直播露出来一定给你涨粉”
　　走出饭店，顾盼放开了时空的手调侃着。
　　“这是夸奖吗？”时空笑了笑，摆脱了人群之后让他轻松不少，侧脸埋在黑夜里看着车来车往。
　　他不动声色的叫了车，守在一旁的顾盼才反应过来。
　　她摇摇手：“不用啦，我自己可以的打车回去的”
　　然而时空低头看了看地板，假装没有听到顾盼的回话，叫的车到的也快，刚下了单车就到了。
　　……
　　等到楚雅玉出来，看到的已经是时空站在的士旁打开车门的画面，恭候多时的样子。
　　时空低垂着眉，长长的睫毛在霓虹灯下扑闪着。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帅哥的护送。
　　此时的马路上已经是彻底暗了下来，灯红酒绿之间尽是整座城市喧闹的车鸣。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种煎熬，车上坐着的是一位大神，可是楚雅玉光顾着兴奋害羞去了，居然没有跟时空聊天。
　　一路上气氛停滞，顾盼无聊的盯了时空的后脑勺半个小时，竟也没有看腻的到了她家门口。
　　顾盼下了车，还没等到车离开她就听到另一个车门关闭的声音。
　　随着声音一道下来的时空端正着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里有一丝戏谑，比在饭店看到的他似乎多了几分自然。
　　“看来我们家住的挺近”时空刚才刻意没说就是想看看顾盼吃惊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住在酒店”光线太暗了，顾盼感慨缘分的巧妙，错过了他那一抹笑容。
　　AO神的直播从来都是定位S市，以至于她都不知道他还住在H市
　　“我来外婆家过年，自己住在这个小区。”时空解释道，随顾盼一起进入了小区。
　　“那我跟你一个路线，我也是S市读书前天回来过年的。”她笑起来，想着自己又多了一个可以向楚雅玉炫耀的资本。
　　她走得很慢，不知道这个小区的哪一条小路就能让他们岔开。
　　“你在S市哪里读书？”
　　“Y大，如果你什么时候想来Y大玩我可以带你。”
　　“我可是会当真的。”时空看着她，想起她当时帮自己挡住女生们的场景，那只手拉着他的衣袖，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的可怜。
　　“当然真的啊”本来只是客套的顾盼听后认真的撒着谎。
　　“你要是想去，我绝对……”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她和时空走进了一个单元。
　　“我在你家楼上”时空伸出手冲头上指了指。
　　“我要被太多粉丝嫉妒了！”顾盼怔怔的看着时空。
　　听她这么说，时空也不自觉笑了笑，在暖橙色的灯光下挺直的鼻梁和勾起弧度的嘴角都让她有些失神。
　　其实时空并不是漂亮的类型，如果把他的五官拆开看并不出众，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精致，眼里总有超出本身年纪的沉稳。
　　她不知不觉拉住了上楼的时空，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又像过了很久，直到感受到手中略微的挣扎她才反应过来。
　　夜色撩人，寂静的晚上总是容易让人冲动。
　　她猛的收回手：“不好意思！”
　　她这时候才想起刚刚的行为闪失，脸上蹭的一下红透了。她低下头转身掏出钥匙就进了门，前前后后不过几秒钟的事情简直用了她一生最快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