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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属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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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合璧更加困惑,却是不由得笑道:“你这又是哪一出?才子佳人的戏文听多了吧?我回汴京前半个月莯娘才跟舅母去的洛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想念?何况我们是兄妹,莯娘又是大家闺秀,怎会托一个外人送我此等信物?”
他仔细一想,真的有些动气,沉下脸道:“彦昭兄,你此举究竟有何用意?莯娘天性矜持委婉,如今尚且待字闺中,你怎能随意毁她清誉?”
王彦昭忙起身离座,再三拱手请罪道:“明之勿恼,为兄情知此举过于荒谬,可实在别无良策。如今深陷情网难以自拔,否则也不会这般试探与你。你若是还不肯消气的话,那我就给你跪下了。”
说着竟然真的敛起袍子准备下跪,孙合璧慌忙抬手虚扶,无奈道:“你如今可是朝廷命官,怎可如此随意?快些起来,有话好好说。”
王彦昭这才落座,笑着道:“咱们是什么交情,我在你面前还用故作姿态吗?”
“别油嘴滑舌了,你如实告诉我,好端端的缘何要去招惹莯娘?她年纪还小,你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这个沾花惹草的毛病一定得改改,否则小心我舅父打断你的腿。”孙合璧不为所动,面色严肃道。
王彦昭忙不迭的叫屈,“什么叫拈花惹草?多难听呀,那叫名士风流。再说了,为官之后整日忙于地方政务,哪还有功夫再去结交红颜知己?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跟你讲,我对莯娘那是一见钟情,铁了心的。见了她之后才发现之前认识的女子都算庸脂俗粉。”
孙合璧皱眉道:“咱们也算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又不是没见过莯娘,哪里来的一见钟情?简直荒唐至极。”
“你看你呀,就是不开窍,在这纸醉金迷繁花似锦的汴京白呆了啊?”王彦昭没好气道:“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以前就是个黄毛丫头,我哪能打个孩子的主意?如今出落的天仙似的,我能不急吗?何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罪之有?”
孙合璧道:“即便你真的有意,也该让伯父托人上门去说亲啊,或者找表兄们代为传达都行,我一个外人,哪里做的了莯娘的主?”
“你是装傻还是真榆木疙瘩呀?”王彦昭有点急了,道:“你当真看不出来,莯娘一颗芳心都在你身上吗?”
孙合璧吃了一惊,怒道:“枉你还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连伦理纲常都忘了?我与莯娘虽是表兄妹,但情同手足,我是把她看做亲妹妹的。当年我去应天时她尚在襁褓,对我来说她就是个小丫头,我们之间怎会有儿女私情?”
王彦昭哭笑不得,道:“兄弟啊,你先别激动,我从未说过你对她有什么心思,我说的是莯娘对你。”
孙合璧气的脸色铁青,道:“你背后诋毁她,便是诋毁我。”
“我现在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了,你对她的确是兄妹之情。”王彦昭苦笑着安抚道,“否则先前不是白白试探了吗?”
他抬手敲了敲案几上的雕花木匣子,神秘兮兮道:“这支玉钗并非莯娘之物,是我让人仿照她的钗子制作的。木匣夹层中所放香料是莯娘熏衣所用。若你对她有意,自然一眼就会觉得此物熟悉,即便记不甚清,那闻到香味也会想起来。可是你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竟是什么也不知道。”
孙合璧这才恍然大悟,可还是对他的话语心怀抵触,正色道:“你这个登徒子,好端端去留意女儿家发上饰物作甚?竟还记着人家熏衣之香,简直……简直无耻之尤。此事休要再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王彦昭却是不肯罢休,忍不住追问道:“你对她真的没有半分情意?还是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方才见你面犯桃花,心事重重,想必也是为情所困吧?”
孙合璧有些着恼,道:“你这人如此不正经,是怎么做官的?”
王彦昭哈哈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本官自有妙招。原本我想着你们青梅竹马,如果真的两情相悦那就比较麻烦了,毕竟我割舍不下挚友,也不忍放弃红颜,如今得知你心有所属,我就放心了。”
“我……我没有,你别乱讲。”孙合璧有些羞惭,忙岔开话题道:“我看你是入错行了,不如去改当牵红线的月老吧!”
王彦昭却不以为杵,反而笑道:“我自是很乐意,先给自己一个美满姻缘再说。”
孙合璧便没了脾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去喝茶。
“我看你今时不同往日啊,这两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王彦昭话锋一转,问道。
孙合璧有些惊诧,放下茶杯道:“有何不同?”
“当年加冠时你失魂落魄无精打采,全程都心不在焉,我还想着这么重大的场合都不上心,这辈子怕是完了。谁承想这回再见就跟变了个人似得,精气神都回来了。快跟为兄说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王彦昭很是好奇的追问道。
“我……有吗?”孙合璧神色躲闪着道:“可能是时间一长,什么事就都想通了吧?”
“你这个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要是什么事自己都能想通那才怪呢!”王彦昭撇嘴道。
孙合璧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王彦昭软磨硬泡追问的紧了,他便又勾起心事愁眉苦脸起来。
“不是我不说,是不能说。”他慢慢垮下肩,一脸愁苦的神色。
王彦昭更加好奇,孙合璧实在拗不过他,又想着此人性情洒脱不拘礼法,兴许能给他出个什么点子?主要是他如今实在什么能说的上话的人,这种事又是头回遇到,真的乱了方寸。
他思索再三,这才很是犯难道:“我属意一个人,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原以为不过是寻常的兄弟朋友之情,可后来……后来竟发现梦里边……”他实在难以启齿,脸红到了耳根。
王彦昭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自言自语道:“寻常的兄弟朋友……兄弟朋友之情?你是说、你是说……”他一时间嘴巴有点不利索了,“你心、心里、心里边那个人……那个人是个男人?”
被他这一挑明,孙合璧顿觉无地自容,把脸转向一边很是苦恼道:“彦昭兄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吧?”
“不、不是……我、我没有,我就是……”王彦昭拼命忍住笑,一张俊脸憋得口眼歪斜七扭八歪,“我只是很佩服,真的……”
如果孙合璧真的好男风,那他也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因为据他所知,这类人对女色半点都不会动心的。
孙合璧转过头时,他已经换上了无比诚挚无比理解的眼神。
“彦昭兄,此话当真?”孙合璧顿觉无比欣慰和感动,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王彦昭头皮发麻,嘴角的肌肉微微抖索了一下,强忍着想要抽回手的冲动,略显僵硬的笑了笑道:“当然,当然……我认识不少人,也和你一样,表面上修身养性无欲无求,美色当前坐怀不乱,实则……实则不喜水路喜旱路,遇到称心的小倌也是很生猛的……”
孙合璧有些懵,收回手愣愣的望着他,一脸困惑道:“什么意思?”
王彦昭顿觉汗颜,抬手捂脸道:“你不会时至今日还是个童子身吧?”
孙合璧这下可听懂了,意识到他方才定然说的什么浑话,虽然不是很明白,可还是微微红了脸,极其不悦道:“你这个人好没正行,以莯娘的容貌家世,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瞧得上你才怪呢!”
王彦昭顿时被踩到了尾巴,急的跳将起来连连作揖道:“明之啊明之,为兄失言了,给你赔不是,你可千万莫在莯娘面前编排我啊,在她心目中我可是个谦谦君子呢!”
孙合璧忍俊不禁,不由得哼道:“谦谦君子?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王彦昭讪讪笑着坐了回去,有些沮丧道:“说出来也不嫌丢人,反正你也不是外人,其实啊,我这顶多就是单相思,人家压根就不知道。说来也是奇怪,这回匆匆一面,因着男女大防所以话都没讲几句,可我这心里边已经从提亲、拜堂、洞房、生儿育女琢磨到了白头偕老。唉,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懂得。”
孙合璧顿觉怅然,失落道:“你好歹还能心里想想,可我……可我这连想想都不成。人家若知道我对他存着如此龌龊的心思,指不定怎么看我呢!”
王彦昭灵机一动,心想着若能促成他的好事,或许对自己与莯娘的姻缘能有帮助,毕竟孙合璧此人虽然淡漠了些,可是知恩图报且颇讲兄弟义气。
而那陈莯娘又对这个表兄敬慕有加,由他从中撮合的话,可是比媒妁之言还管用。
一念及此,他便立刻激动起来,凑过来道:“你跟为兄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兴许为兄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孙合璧却是一脸戒备,道:“有关他的事,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好吧,不说也罢,反正就算说了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你就说说,此事你怎么想的?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人家有意的?”王彦昭循循善诱道。
孙合璧这才略微放松了警惕,默默道:“先前就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可我并未留意,昨日……直到有一次无意间与他接触,我才发现平时别人扶我搀我甚至背我都无甚感觉,可他只要一碰到我,我就心头狂跳浑身发软,手心里全是汗,想赶紧逃开,又想紧紧依偎着再不放开。只要与他独处时,什么话都想跟他说,可又再三斟酌生怕吓到他。”
他忽然抬手握住了王彦昭的肩膀,一脸诚恳道:“彦昭兄你看,我们俩同为男人,但我这般触碰你的话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王彦昭满面通红,心想着你若是往深里了解那种情谊怕是就不会如此直白了,一边不动声色的闪开,道:“我是个正常人啊,当然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