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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为了一本破书屠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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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荞强撑着笑了下,心想你即使给我大海那么大的诚意,我也不能写出一个大字来,生编都编不出来。
但是她又不想再跟他就着这个到底写不写得出的问题蘑菇下去。
眼前这个单大人,单论面相来说,他倒也算是面善之人,只是人不过中年就已然白须白发,显然是大概干过太多丧良心的事、用坏心过度的结果!故而尽量少惹为妙,只能缓缓谋之。
石小荞拽着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站着稍微缓了一缓,这才有力气弯腰,把刚才踹到的那只凳子亲自扶起来,跟个老太太一样喇着两腿坐了下去,并还长吁出一口气。两只手分别捏着衣襟两侧抖着风,仪态实在不堪入目。
她又冲着对面单大人笑了一笑,答非所问道:“一本破书而已,究竟能有什么用处,能劳大人你如此费心费力?”
单大人道:“你既身为石隐村的人,何必又问出这么浅白的问题。这本书若只是一本破书,你石隐村又何必要隐居多年,最终却也没躲过全村被屠杀,只你一人逃出苟活的下场!”
石小荞心中微顿,敢情曾经那些黑衣面具人同眼前这单大人一样,都将她当成了那个石隐村最后一个活着的人,所以才招来这么多的麻烦。原来究根结底,问题就在自己身上,还有那一本破书之上。
不过若真如此,那真正的石隐村,却是比他们以为的更惨,大概一个活人也没留下来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人竟痴魔如此吗?为了一本破书屠村......
难怪灰师兄要守着小丝瓜和小白做一个避世的人,现下再想想,才当真明白,归狼谷里那种平静安详的生活到底有多难得。
单大人以为他是说到了石小荞的戳心处,又紧跟着冷笑了下:“乱世人命本如草芥,石隐村守着奇物却妄想独善其身、脱离开乱世纷争,未免太过天真。倘若一开始便由着这本奇书能者夺之,战场上排兵布阵,所向披靡、早止干戈,又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如此细算,天下杀伐一半,皆是你石隐村之人愚钝所致!”
原本石隐村的事说到底有再多悲惨跟她石小荞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只是听这单大人几句言语,颇有颠倒混淆之嫌,让石小荞无端生出一种愤慨,很想骂一句,这是他娘的什么狗屁逻辑!当真是哑巴瞎哇哇、疯子乱呲花!
石小荞忍无可忍,张嘴正要回呛几句,突然转念一想,立时便觉得自己有了求生的法门。
于是话到嘴边一转,说出口的便不大有骨气了:“单大人既然认定了我是石隐村的人,我能给你想要的东西,那是不是应该对我客气一点,毕竟若一旦伤着我性命,这世上恐怕就再没人能写出那“无机经”的内容了。”
单大人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本不想用其他手段,但若你两天之内还写不出,就怪不得我了。”
他的眼神望着她,隐约有些莫名的悲悯之色,让石小荞心中一荡,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她正想开口问个明白,正在此时,门外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单大人面色一凝开口问道:“门外是谁?”
外面一人沉声说道:“单谋,孤欲见你一面,当真甚难呐。”
说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男子当先抬脚迈入。
那人身穿赤色长袍,头戴卷云冠,脚下一双墨色龙纹云履,身姿颀长、不胖不瘦,年纪约三十有余,眉目严肃,颇有威仪。
单谋面色大变,当即整身向前一拜:“臣单谋参见主公!”
鹄河分南北,以北有舟饶,以南是梧琰。从前隔河相望,素无什么仇怨和争论,顶多就是梧琰人嫌弃舟饶人个矮身矬,个个都似矮脚冬瓜。舟饶人又瞧不上梧琰国装神弄鬼、惯用巫术惑人。两两相嫌,却又各不相扰。原本相安无事许多年,直到舟饶国新主登位,打破了维持多年的和平。
而眼前这个推门而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梧琰国当位之国主吴巽。
吴巽回身示意身后侍卫止步,侍卫乖觉,立时止步于门外,并将门扇随手掩合。
吴巽并不上前搀扶单谋,只隔着几步看向他,默了片刻,方开口长声说道:“单谋,你可记得,你同孤可是立过军令状的!”
单谋俯首:“臣不敢忘。”
吴巽闻言拂袖转身,背向单谋,语气沉沉说道:“苌豳沃野之上,孤数万的兵士被那舟饶的矬狗战败,我梧琰大好男儿,有多少埋骨于彼处!黄沙埋剑戟、枯骨化尘泥,孤心中之痛,你可懂?”
单谋愈加垂首,言道:“主公之痛亦是臣心之痛。”
吴巽微侧头:“那日立下军令状,三日为期,今日是何日?”
单谋:“回主公,今日正是第三日。”
吴巽回身看他:“三日前承诺孤的事,你可办好了?”
单谋神情微顿,抬头道:“目前,尚未办好。”
吴巽面色一沉:“单谋,军令状已立,事不成你该知道什么后果。”
单谋敛目道:“臣不敢惜命,却不能不尽心为主公效忠竭力。”
“哦?”吴巽望向单谋:“不妨说给孤听听,你还要如何效忠竭力?”
单谋道:“三日前,依臣所卜卦象所示,东北方行千里之地,臣一直所求之物会在当夜出现,故而立下军令状...”
吴巽甩袖,打断他的话道:“行了,绕什么弯子,你当日不过是说,三日内必会捧着“无机经”回来见孤罢了。你说此书乃当世奇书,有此书便可排兵布阵无所不敌,想那舟饶自肖傹登位以来,每每滋扰,令孤无比心烦,恨不能生啖那肖傹小儿之肉。你“无机经”既未寻到,又以何可解孤心头此大患?”
单谋略略直起后背,道:“主公可还记得那句童谣?天网漏、枭乱道,祸世纷纷命如草。”
吴巽道:“如何能不记得,“枭乱道”应得不正是那舟饶的肖傹登位?”
单谋又道:“主公可知,今年街头巷尾小儿口中的童谣又多了两句?”
吴巽不耐烦道:“讲!”
单谋:“狼出谷,石开花,铁剑沉黄沙。万里长空一轮月,月下三人自回家,稚子抱个大西瓜。”
吴巽略一皱眉:“头半句虽不知其解,尚还说得过去,这后半句,倒真像是出自小儿之口。那你看此童谣可做何解?”
单谋答:“铁剑沉黄沙,是休战之兆。臣曾听闻,昔日知春子曾收一徒,知春子遁世之后,其徒也失了踪迹。向闻知春子其人擅奇门遁甲之术、有通天晓地之才,只可惜此人一心求仙问道,无出仕之心。但若能得知春子之徒……”
“知春子的徒弟姓甚名何,现在何处?”吴巽急切切问道。
单谋道:“虽不知名字,但其徒正是姓琅,臣猜想“狼出谷”说的便是他。只是...目下尚无人知其所在何处。”
吴巽深思了片刻,突然皱眉怒道:“大胆单谋,孤问你何以效忠于孤,你却跟孤胡扯这一大篇绕脖子话。那肖傹小儿的大军就在百里之外屯着,既不知道此人在现下在何处,你说来又有何用?莫非你让孤单枪匹马跟那肖傹十几万大军对坐着等“野狼出谷”吗?”
单谋忙垂首敛目再拜道:“主公息怒,纵使“狼出谷”这句此时不应验,臣亦找到了另外一种可以与舟饶大军相抗衡的办法。”
吴巽此时的神色,就像那暴脾气的人听结巴颏子说书,真真急死个人了。
索性他也不催了,抬手扶额不语,只等着单谋自己说下去。
果真单谋没等他吩咐,便接着说道:“臣手中有半卷“无机经”,素来听说全本的“无机经”就在石隐村中留存,只可惜石隐村是个避世之所,向来难觅踪迹,这让臣无计可施。”
吴巽无奈叹道:“行了行了,那石隐村年初之时不是已然被肖傹带人找到了吗?不但找到,还灭了全村。即使真有全本“无机经”,恐怕也被那肖傹小儿得手了。”
单谋的说话节奏,大概刀架在脖子上也改变不了。
他又道:“臣开始也这样认为,只是后来发现肖傹的人在屠村之后并未立即停手,而是在附近一片区域盘桓,似是在追什么人。臣便怀疑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单谋突然停下来,向后微侧头,继而又转回头继续说道:“此次臣并非一无所获,臣带回一人,巧的是,这人她正姓石。”
“哦?”吴巽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兴趣:“你是说“无机经”会在此人身上找到?”
单谋一顿:“呃…臣想,即使“无机经”找不到,臣还有另一个办法。”
说到此处,单谋又侧头向后望了一眼,他一瞬间的神色变化,仿佛有一丝迟疑,最终却又彻底坚定了下来。
“何办法?”吴巽问道。
单谋神色稍肃,答道:“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