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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西浦之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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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浦王段祝衡淡哼一声,眼中嘲意若隐若现,他冷声道:“别以为我会这么轻易信了你。”
南郢王孟淮明不以为然,绕开段祝衡径直走到姬澄面前,“不劳你信。你先出去,我有话对长姐说。”
“不准!”西浦王段祝衡心中警铃大震,勃然大怒道:“你嫌疑未除,不许你跟长姐单独相处!”
南郢王孟淮明身影一顿,淡淡回头。一道火光照在他鼻梁上,浓眉英气,鼻梁挺拔,映的他目中朗星煜煜生辉,寒星般照人。
殿中宫女不约而同低讶一声。青瑰不悦的目光投去,诸宫女低眉敛目,克制本分。
南郢王孟淮明上前一步,对上西浦王段祝衡威武霸气的目光。两人鼻尖对鼻尖,铁拳对铁拳,两人异口同声,咬牙切齿道——
“段祝衡你给我适可而止点!”
“孟淮明你给我适可而止点!”
连话都不带变的,莫名的默契。谁都不予退让。
四拳交手,嚯嚯肉搏。西浦王段祝衡和南郢王孟淮明竟在殿内不分场合的打了起来。
两人赤手空拳,却不约而同的远离姬澄。都提防着对方趁乱伤害姬澄。
一眨眼,两人打到了殿外。归禾殿侍卫一脸愕然看着,不知该帮谁。
侍卫领头派人进去问姬澄,是否阻止。
姬澄道:“由他们去吧,他们有分寸。”
侍卫错愕地退下。刚才发生这样的事,嘉皇还这么信任二王吗。
归禾殿外,两名混在颐宫侍卫中的乱贼趁机举刀。衬着着段祝衡孟淮明钳制着正彼此,后背大露在外,两名刺客各从一方向举刀刺去。
电光火石间,南郢王孟淮明西浦王段祝衡几乎同时听到背后利刃破空声。两兄弟对视一眼,交缠在一起的胳膊猛的合抱在一起。
孟淮明换段祝衡都没有回头,各腾出一只手抓着背后乱贼的手腕,又狠又准从彼此腰侧刺穿刺客。
配合默契,动作迅速,化攻为守。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两名乱贼已经口吐鲜血,跪倒再地。
然后,南郢王孟淮明和西浦王段祝衡两人今夜第三次异口同声,冲对方吼道:“留活口!”
南郢王孟淮明冷哼一声,淡淡从乱贼身上抽回刀。将人踢给侍卫去审问,道:“那是自然,还需你提醒。”
另一边,西浦王段祝衡也拔刀。走到南郢王孟淮明身边的刺客去检查,“嗨,果然是这杂碎。方才我在西泽宫见这些侍卫鬼鬼祟祟点火,还以为是出了叛徒。谁料是混进贼人!”
南郢王孟淮明骇然道:“你先前就在颐宫?”
西浦王段祝衡目光微敛,含糊一声,“比你早到些时候。”
“原来如此。”南郢王孟淮明若有所思低喃道。声音太小,西浦王段祝衡支着耳朵也没有听清。
西浦王段祝衡追问道:“你说什么?”
这次轮到南郢王孟淮明含糊其辞,将刀丢给侍卫。一转身,姬澄在宫女侍卫的簇拥下立于归禾殿门口。
孟淮明心里打鼓,长姐站了多久了……
扭头去看段祝衡,段祝衡也是一脸心虚。上前一步,并肩站在孟淮明身旁,两人挪挪蹭蹭挡着侍卫拖走刺客,暗暗祈祷侍卫动作快点。
好巧不巧,侍卫拖动时发现一名刺客不对劲,一量鼻息,死了。当即请示孟淮明,委婉道:“南郢王殿下,您好像出手过重,人死了。”
侍卫硬着头皮道。没办法,现在不把话说清楚。等会南郢王来给他们要人,以为人死在他们手上就说不清了。
南郢王孟淮明回头瞪侍卫一眼,“知道了,滚下去!”
侍卫大喜过望,赶紧拖着尸体走了。
南郢王孟淮明讪讪的望着姬澄,西浦王段祝衡在一旁偷笑。
姬澄看见两人的小动作,没说什么。她是上过战场,骑马杀过人的,不是普通弱质女流,因这个就会责备他们残忍。
不过孟淮明兄弟好像习惯在她面前装乖巧少年,鲜少杀人动粗。好像……特别不愿意让她觉得,他们是个残忍无情的人。
莫名其妙地固执。
姬澄问他们,“还打吗,不打进殿说话。”
段祝衡孟庆元忙道:“不打了,不打了。”
姬澄让宫女给他们打水净手更衣,正好今年颐宫赶制的春装还未给五王送过去,青瑰带着对牌去让司衣局送衣服过来。
青槐替姐姐跑腿,路过归禾殿外时,宫人们正在泼水清洗归禾殿外的血迹。宫女们跪在地上,用生姜水醮着抹布费力擦地。
颐宫侍卫被整合在一旁,一个一个排查乱贼,不远处西泽宫的火势已经没有挽救的希望。
宫人也不在费心救火,清理出周围空地。只盼着火势不要烧到摘星台。
归禾殿内静悄悄的,南郢王孟淮明和西浦王段祝衡换好衣服出来,殿内已经摆上膳桌。
段祝衡的位子前,摆着一盅彩绘瓷罐,里面呈着满满一罐八宝肉圆。靠着孟淮明手边摆着一叠鸡脯珍珠团、一碗鳝鱼丝。
西浦王段祝衡喜肉喜甜食,南郢王孟淮明口味偏咸辣,喜欢简单好入口的食物。
南郢王孟淮明看着满桌盛宴,又望望殿外有条不紊的清洗着血迹的宫人。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木炭烧焦的气息。
归禾殿却以若无其事的摆食用膳。
姬澄镇定地可怕,连归禾殿进进出出的宫女也一脸笑容,侍奉得体。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南郢王孟淮明垂目看眼自己身上的云绀色直袍,崭新的白底黑靴,手中隐隐还残留着方才厮打的余劲。
如果他没有换衣服,许是也会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西浦王段祝衡吃到一半,发现孟淮明站在那发呆,不解道:“站那干什么?”
南郢王孟淮明坐下来,夹筷子珍珠团食不知味的嚼着,问段祝衡,“南崇山的消息也传到西浦了?”
南郢和北鄣与残周边界交接,消息传得快不足为奇。西浦都得信了,看来‘南崇山大周太子秘密立储’真成了普天皆知的‘秘密’。
段祝衡明白孟淮明的意思,放缓吃饭的速度,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挑拨离间。”
孟淮明喟叹一声,是啊,不是挑拨离间还能是什么。
说什么大周太子在齐泽潜伏多年,不如直截了当的说,大周太子是五王之一。
至于叛徒是谁,你们自己内讧吧!
南郢王孟淮明心中闪过不屑,虽是不信,还是担心姬澄安危。沉吟道:“今年我代长姐去西浦凉山祭祀。”他不放心姬澄去西浦。
西浦王段祝衡蓦地放下筷子,嗤笑一声,冷眉冷眼道:“怎么,孟淮明你怀疑我?”
气氛剑拔弩张,南郢王孟淮明不紧不慢的端着小碗,舀了几勺鳝鱼丝。“你急着什么,今儿我进门,你劈头盖脸先朝我身上乱栽赃一气。我还没同你计较,你先同我算计起来。”
西浦王段祝衡恼火地坐下,泄气般的咬着肉圆。过了好半天,段祝衡才支吾着声问,“长姐答应你了?”
南郢王孟淮明白了他一眼,敲着桌子道:“托你的福,今日我和长姐还没单独说上话呢。”
西浦王段祝衡松口气,过了会儿又警惕起来,质问道:“为什么要避着我说。”冷笑的摔了筷子,这次不那么好哄了。
“说到底你还在怀疑我!”
南郢王孟淮明淡淡道:“你又何曾不是。”
“你!”西浦王段祝衡只说了一个字,说不下去了。
的确,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一方面痛斥着传言狗屁不通,一边又不断的再想万一呢,万一呢。
毕竟,他们要拿长姐去冒险。谁都不敢轻易放下心防。
不信,是真的。
怀疑,也是真的。
两种复杂的情绪交斥在两人心间,谁也说不出谴责的话。
用过膳后,两人一起去后殿找姬澄。
姬澄正坐在龙榻上听侍卫汇报情况。得知那两名乱贼是在点火后,趁乱混入侍卫中的。归禾殿外的侍卫已经清点完毕,没有乱贼。其他的侍卫还在盘查中。
姬澄道了句知道了,垂眸沉思。恰逢朝阳初升,透过屋瓦金殿,窗棂门格,阳光倾泻在姬澄身上,白瓷般的脸上如上了釉般光彩照人,脸上柔泽透光,透着几分温柔。
孟淮明段祝衡看的出神,愣在门口。西浦王段祝衡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姬澄赫然睁眼,灿目如辉,眉宇间英气拔俊,阖目沉思时的温柔一扫而光。只剩咄咄摄人的光芒,果断刚毅。
只见她低声吩咐了句什么,侍卫愕然抬头,蠕动着嘴唇:“嘉皇陛下……”
姬澄心意已决,抬手挥退,“去吧。”侍卫低头匆匆离去。
孟淮明段祝衡一齐跨进门,南郢王孟淮明主动道明来意:“长姐,今年情况特殊,残周贼心不死。我怕你一路出什么危险,今年西浦祭祀,还是我代你去吧。”
姬澄见段祝衡从头至尾不说话,知道兄弟二人已经商量好。遂笑道:“躲在颐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安全了吗?”冷笑一声,“我看未必。”
姬澄道:“与其东躲西藏,不如迎面直上。我去凉山,祭奠的不仅是齐泽的周国士,亦是我唯一的师父周唐。凉山祭祀我必须亲自去。”
姬澄一笑,满室生辉,十九岁的容颜灿若芙蕖,灼灼动人。
姬澄道:“贼人都潜进了颐宫,左右逃不掉。既然西浦之行也是逃不得的,不如我做个饵,一次将他们钓出来。从此落个清静。”
孟淮明段祝衡还不待说什么,姬澄已经开始调兵遣将,“庆元你从南郢调兵一路陪护,让祝衡回西浦布置岗哨和暗线。等一切安顿好了,我们三人一起去凉山祭奠周国士。”
孟淮明道:“长姐!”
姬澄笑的无所畏惧,“有你们护着我,还怕谁伤到我不成。”出乎意料的信任。
西浦王段祝衡感动之余还在犹豫,“可南崇山大周太子一事……”
姬澄道:“你们是我亲手抚养大,少则十年,多则十二年。无论别人说什么,我只信我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竟是从未怀疑过五王。
姬澄把齐泽一分为五,交给五王时,便不再管朝政杂事了。她不恋权,不慕名,对嘉皇这个位子似乎也没有多留恋。
平日五王自治各州,只在年末同嘉皇汇报一下情况,同嘉皇吃顿年夜饭。一连八年都是如此。
除了刚分封那年,西浦王段祝衡和嘉皇闹过一场。非要和南郢王孟淮明互换封地。这些年来从未有过波折。
其实,提起东南西北中。大家自然而然的会以为,南郢的封地在南边,北鄣的封地的在北边,西浦的封地在西边...以此类推。
实则不然。
东湛北鄣中州三地的封地,都在各自的方位。唯有西浦和南郢是相反的。
西浦的封地在南边靠海,和东湛毗邻。南郢则在西边,和北鄣形成西北大防线。
有一年,残周余孽曾潜到大齐打探地势,差点被西浦在南边,南郢在西边弄混,险些以为颐宫布阵,企图用天势赢他们。惹得五王哈哈大笑,拍着西浦王段祝衡的肩头大笑不止,“你啊你,还有帮忙的一天。”
说来好笑。西浦王段祝衡这些年从未和兄弟们争执过什么,唯独对互换封地这件事莫名执着。为换封地,段祝衡没少找孟庆元麻烦。
最终南郢王孟淮明实在忍不下去,同意互换封地。但一点,他不换封号。西浦王段祝衡是个脾气火爆的大老粗,不在意这些细节,一口答应。
同年,残周余孽来袭。
南郢王孟淮明和北鄣王盛方夷联手抗敌,险胜,守住西北大防线。
事出之后,连姬澄心里都在犯嘀咕。段祝衡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他是早就料到,还是只是巧合。
齐泽大地是周唐用诡计从大周王朝里撕咬下来的一块肥肉。残周接连退败后,一直躲在西北极寒之地,伺机反攻。
幸而南郢王孟淮明和北鄣王盛方夷联手,死死将西北地护着,作为大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保卫着大齐。
姬澄建宫于西北大防线之间,也有震慑之意。
姬澄实在不敢想象,若当初南郢王孟淮明和西浦王段祝衡没有换封地,战事又该是什么样的光景。战事之突然,毫无征兆,连姬澄都未曾发觉星辰异样。
西浦王段祝衡的观星术总不见得比她还厉害。再者说,五王中观星术最好的当属东湛王裴景逸。怎么也轮不到段祝衡。
姬澄思来想去,只能将一起归责于段祝衡运道好。天佑大齐。
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种事谁说的准呢。
当年周唐师父也是只知理论,口述给姬澄后,姬澄却融会贯通,一下子开天窍。惹得周唐不住感叹,姬澄天生是吃这碗饭的料。
摘星台是姬澄在颐宫最喜欢的地方,五王分封后,姬澄时常站在这里眺望远方。
五王未来颐宫前,姬澄常在这里眺望周唐。
那时齐泽已经安定,周唐在为她寻访‘牵挂’。每次回来。周唐都会带一个孩子。或牵着,或抱着,只有段祝衡是被周唐打着来的。
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五王分封至今不过八年。八年孰之十年,真说不好谁轻谁重。
“好。”南郢王孟庆元道。
他对姬澄妥协,如是笑道。南郢王孟淮明身上有种稳重的气质,如青锋宝剑般厚重。有利刃如血的一面,亦有沉稳可靠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