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皇女帝》故宅珞珞

12、第十二章：前因后果

　　残周军尚未想明白前因后果，南郢军已成包围之势，大开大合压过去。

　　姬澄原以为福安民兵已经将残周惹怒十成十，哪知他们见了南郢军，怒气凭空高涨三丈，杀气腾腾的迎向南郢军。

　　两队军马毫无章法厮打起来，铿铿锵锵，刀光剑影闪成一片。大有十八辈血海深仇的意思。

　　残周军这边是连将领都血气翻涌，昏了头脑。孟庆元却是撒手掌柜，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神色没有一丝担心。

　　孟淮明骑在马上，金猊肩吞下精壮臂膀，结实有力，力量十足。亮银长丨枪长一丈二，比普通成年男人还要高出三尺。

　　孟淮明单臂挑着百十斤的男人，长丨枪犹如扁担般，一边重一边沉，力气可见一斑。胯丨下骏马跨进福安镇口，孟淮明将人狠狠丢在一旁，拔丨出血淋淋的长枪。转身，犹如巨神般守护者福安镇。

　　孟淮明神情冰冷，顶盔尖压在眉心处，浓眉分鬓没入盔甲。锐目深邃，目光沉郁。他笔直地坐在马上，精瘦腰身上盔甲血迹斑斑。

　　初阳渐渐升起，依稀能辩出血迹是从肩上流下来的。

　　南郢军吹响胜利的号角。孟庆元越过敌将，朝南郢军走去。

　　南郢军已露胜态，大周军伤的伤，残的残，按规矩，其余残军按俘虏对待。姬澄记忆里，孟庆元带兵不算温和，对俘兵也从未赶尽杀绝、施以虐待。

　　今日却不知怎么了。孟淮明突然下令，让南郢军将全体残周俘兵面朝东跪下，头颅齐齐砍掉，一排排的杀人。

　　镇民听说南郢军胜了，纷纷从屋里挤出来。毫无防备的看到这一幕，不少人弯腰干呕起来。女人、孩子吓的尖叫连连，一时都后悔不已。

　　南郢军还不如大周呢！

　　南怀王竟然残忍血腥至此。

　　清晨太阳恰好升到最高处，晨阳定格在东方。红霞朝云大绽光芒，姬澄跟在人群后面，远远看着孟淮明。

　　两年不见，恍若隔世。孟淮明周身气息冰冷，五官冷硬，目若九天朗星的眼底也没有一丝笑意，脸上甚至没有半分大获胜的欣喜。

　　他骑在高头骏马上，手上始终握着亮银枪，防备又谨慎。枪头利锋处滴答滴答滴着血，落在冒着朝露的草丛上。整个人显得格外沉郁、冷清。

　　朝阳照亮孟淮明冷硬俊美的面庞，孟淮明挑着枪，一个个巡视着地上的尸体。近乎虐待般的将人挑起戳翻，一个个检查有没有冒充假死的。

　　姬澄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心无波澜。只是忽然有一瞬间。觉得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孟淮明。她知道孟庆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没有好好认识过孟淮明。

　　——南怀王，孟淮明。

　　姬澄闭上眼。怀，为什么是怀王呢。是在怀念她这个长姐吗？

　　凉山是段祝衡的领地，那么多炸、药，从制作到埋下，非一两年不得成事。

　　姬澄从颐宫到凉山的官道是五王合资修的，姬澄无论行驶到哪，方圆五里过马打鸟都有人盯着。她祭拜的凉山，更是防卫的重中之重。

　　段祝衡把凉山看守的比西浦王宫都严密，那么多人带着炸、药从凉山进进出出。姬澄不信段祝衡一点也不知道。

　　从这个角度来看，孟淮明杀段祝衡是有报仇的意思在里面。

　　何况，颐宫大火，段祝衡出现的也及其诡异。他说自己一直在别处躲着，没有被流火砸到。那为何，颐宫守卫没有报告过西浦王进出颐宫的轨迹。

　　姬澄心中绞痛，闷闷的疼。就目前没有掌握任何信息的姬澄而言，段祝衡是最有嫌疑的，他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可这些理由都是没有证据的。尤其，在孟淮明杀段祝衡后，五王的反应来看。

　　姬澄想到孟庆元姗姗来迟的原因——不计前嫌去救北鄣王盛方夷而耽误了。

　　孟庆元和盛方夷俩打小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五王之间，就数他们二人要好。哪里就需要不计前嫌了呢。

　　田晟说，南郢王杀了西浦王之后，北鄣王盛方夷便和孟淮明翻了脸。

　　之前几次残周打过边境，南怀王和北鄣王都各自为战。北鄣王还在战场上，当着南怀王的面斩了一匹马。

　　北鄣王将自己的坐骑杀了。北鄣王说，北鄣骑兵是南怀王所赠，他不会自断臂膀，让敌人欢喜。这算他欠南怀王。但北鄣王自己不会再碰南怀王的任何东西。

　　北鄣王还当着千万战士的面说过一句话：他只当南郢王西浦王和嘉皇陛下一起死了。他不认南怀王这个兄弟，齐泽也绝不会承认怀地的存在。

　　姬澄陷入沉思，如果盛方夷因孟淮明杀了段祝衡而绝交。那盛方夷是在同情谁呢，他是觉得孟淮明杀的不对吗？

　　西浦王已死，死无对证。如果孟淮明杀错人了，西浦王是无辜的。

　　那，孟淮明才是真正的凶手。以及一个打着替嘉皇报仇的旗号，杀西王，吞西浦，自立怀地的骗子吗？

　　清晨有些潮冷，姬澄拢了拢袖子，衣衫单薄的她，只能靠裹袖取暖。

　　人群后面，一个常年跟着孟淮明的亲信不由得多看了姬澄几眼。

　　孟奎是从小跟着孟淮明的。两人同岁，孟淮明八岁进颐宫，孟奎十岁开始陪孟淮明读书练字。嘉皇来督促孟淮明功课的时候，孟奎偶然见过几次。

　　方才开始孟奎便注意到这个小姑娘。这乡下的野地方，竟有人和曾经的嘉皇女帝长的如此相像。只是她太瘦小，个头还没有女帝肩头高。脸上也是皮包骨头，没有半丝丰腴神采。

　　孟奎看了几眼便挪开了，直到姬澄再次拢了拢袖子。

　　孟奎愣住了，这个动作他太熟悉了。会这么巧吗？两个长的相似的人，小习惯也一样。

　　以前在颐宫靶场练箭时。嘉皇时常来督促，有时一陪便是一天。孟淮明一直在练箭，热的浑身流汗。嘉皇体质偏寒，晚风一吹，衣袖灌风甚是寒冷，便随意拢了拢袖子，搭在桌上。

　　孟奎没见过嘉皇女帝时，总觉得嘉皇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尊贵无比。识得女帝以后，他才发现。嘉皇生活十分简朴，不大爱使唤宫女，也不大爱劳累他人。

　　靶场离颐宫稍远，若青瑰姐姐在，还敢自作主场去拿件披风。寻常宫女没有嘉皇的命令，动都不敢动。很奇怪，嘉皇分明温柔可亲，可谁都不敢违背她。

　　孟奎刚欲上前仔细看看姬澄，孟淮明检查完尸体，骑马走过来。目光落到镇口外整齐熟悉的壕沟上，长、枪、插、进松软泥土，拔出来一看，连高度都一样。

　　孟淮明骑马转身，冲着人群问：“谁是这的头领？”他指着身后的壕沟，“这，谁让你们挖的？”

　　人群不约而同让开一条道，田晟喘着重气，从人群后走出来。“我是民兵的头儿。她是福安镇的……”话未说完，回头目光一扫，姬澄已不见人影。

　　田晟卡了卡壳，索性放弃了。打算自己一五一十的答孟淮明的话。

　　孟淮明敏锐地逮住关键，拔高声音问：“她？”

　　田晟解释道：“一个有极高带兵天赋的少女。”田晟敬仰孟淮明多年，孟淮明虽比田晟年纪小，田晟仰慕孟淮明的年头却不小，他深知孟淮明的喜好。

　　虽然只是传言，田晟还是想试一试。他对姬澄赞不绝口，“……她是一个非常有勇气的小姑娘，勇敢有胆识。带着八百精兵就敢擅闯韩城主营。她虽然为女子，却一点不输男儿，您一定会非常欣赏这样的人才的！”

　　“哦，是吗。”孟淮明淡淡地，他似笑非笑的问，“听起来宛如嘉皇在世。”

　　田晟不大好意思这么当着孟淮明的面夸姬澄，只好委婉道：“有几分神采。”

　　“有几分神采，还是活脱脱的就是她呢。”孟淮明冷厉道。

　　田晟愕然的看着孟淮明，心下不妙。

　　“来人，搜。”

　　孟淮明冷笑一声，笑容邪佞，他半屈在马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田晟。近乎倨傲般地道：“我倒要看看，这天下有多少人敢冒充她。”

　　孟淮明一动，肩上的血涌的更厉害了。孟奎担心道：“将军，您下马我替你包扎一下吧。”

　　孟淮明一笑，“急什么。搜出那人再说。”

　　南郢军奉令冲进福安镇，一间间的踢开房门搜人，动作与早先时刻的大周军如出一辙。冷冰冰的长、枪在屋内四处翻找着。

　　孟淮明的声音还在那边高声道：“找到人叉死给我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条命。”他冷笑连连，似乎再看一个抱头鼠窜的老鼠。

　　远处，姬澄已经走出福安镇镇外。她头也没有回。

　　姬澄想，怀，也许未必是怀念。

　　在周唐的世界里，怀是楚怀王。富有军事智慧和计谋，是个人才。

　　姬澄曾给孟淮明讲过这个故事。楚怀王联合楚、齐、赵、魏、韩、燕、义渠很快就形成了七国合纵攻伐秦国的局面。

　　脚步定住，姬澄想回头看一眼，终究是忍住了。

　　孟淮明的野心，有这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