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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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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出海的渔民,就像是搁浅的鱼,毫无回天乏术。
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渔民就想到把事情公之于众,让媒体知晓,让事件扩大化,希望更多的人关注此事。可给一些当地的媒体打了电话,他们都表示不关心,也没有人愿意到岛上了解情况。
每天聚在村委会的人各个愁眉苦脸。
有人想起李庆山的儿子在海事局工作,让他儿子帮忙问一下情况,结果得到了一句“不归我们管”,让大家心寒。
应情了解情况后,便在网上发了个帖子。
第二天,收到了一些私信,大部分竟然是命令她删除帖子。真的令人心寒。
只有唯一一家媒体——民文日报表示,愿意登岛并且追踪报道此事。
正是因为此事,应情结识了民文日报记者——梁以薇。
当时,梁以薇是负责社会版的记者,无意间听说有海上油田漏油的这回事,将此报告给责任编辑后便联系了岛民,待收到他们提供的线索,就同另一位同事去了望明岛。
见到应情是在六月份高考出成绩的那天。
应情查到成绩,再一对比分数线,柘大是没问题的。
过会儿,班主任就给应情来了电话,接通后的第一句不明不白的“恭喜”就让应情一脸茫然,班主任说,应情是本市的文科状元,是本省的探花。
这简直就是这些日子整个岛上收到意料之外的喜报。
望明岛地方小,闲言碎语也少不了,可这一消息让许多岛民对应情乃至应家都改观了不少。不过,以他们目不识丁这种程度,理解范围仅限于“状元”这个词。
梁以薇写完稿子要找渔民核对采访内容。此时,应情是状元的消息早就众口相传散播到望明岛的各个角落,有等闲之人说岛民大多没什么文化,便将应情叫到了村委会,同梁以薇核实一下情况。
过后,梁以薇他们想尽快赶回报社,整理完毕立刻发表到日报上,渔民也不想再耽搁,配合着找了搜渔船载着他们去丰渔岛。
等船期间,梁以薇盯了应情一阵,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听说考得不错,想好去哪了吗?想报什么专业?”
应情垂眸摇摇头,“还没想好,不过,不出意外,是去柘大了,离家比较近些。”
梁以薇点头同意,“你这成绩,去哪儿报哪个专业都轻而易举。”听到远处有渔民招呼她们过去,又交代,“我就在柘城工作,到柘城就联系我,这件事也好方便沟通,我把电话留给你。”
说完就从包里拿出随身记事本,随意翻开一页写了手机号和名字,撕下来递给应情。
转头又向村长保证,“这件事我们报社肯定会报道,而且绝不会胡编乱造,我们也会继续跟进。”
村长连忙感谢。
应情望着远去的渔船,又低头看了看手指捏着的纸,想到刚刚梁以薇正义凛然的神情,暗自下了决心。
到家回到房间后,坐在书桌前再次摊开班主任给她的柘大专业简介。
晚些时候,徐素秋进屋喊应情吃饭,看到桌子上摊开的那页写着“新闻传播学类”。
一家人也是一扫连日来的阴郁,饭桌上都喝了些应母酿的葡萄酒。
应成利又给自己添上一杯酒,道:“情儿啊,念什么爸妈给你做不了主,你自己决定就好。”眨了眨醉红的双眼,“你可是给阿杭做了个好榜样啊。”
“就是怕他压力变大了。”应母插了一句。
“妈,不会的,你看上学期他参加奥数又拿了奖,你的担心绝对是多余的。”应情安慰道。
应母又到了些什么,“对了,可得让他少打些篮球,耽误学习。”
应情噗嗤笑出来,“妈,你看你,越说越上瘾,他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多锻炼也有益身心。”
应父也附和道:“就是,你妈就是想得太多。”
“我想得多,那当时看到那油田建起来时,就应该阻止的。”应母的一句话又让这饭桌上的人陷入沉思。
那一块海上油田开发时将一片海域都封锁起来,许多渔民出海捕鱼时都远远地见到了,但并不知晓是做什么,直到施工即将完毕解除封锁后,渔民开船靠近询问施工人员,才得知经过勘探,这片海域下面蕴藏着大量的海底石油。
很多村民包括徐素秋让村长谢志东向政府反映一下,它剥夺了渔民们的知情权,希望能阻止这个开采行为,可谢志东觉得事已至此,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这块海上油田成为岛民们巨大的隐患,担心的终于到来。
这次的石油泄漏事故掐断了海湾许多渔民的经济命脉,靠海吃海了的祖祖辈辈,这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民文日报是省委的机关报,具有一定的影响力。经过民文日报的报道后,海洋局便派溢油事故联合调查考察组到望明岛调查受污染的海域范围内的水产情况和环境影响。他们在望明岛岸滩和近海处采集很多油污样品,经过解析与鉴定均与溢油油田油样一致。
梁以薇当时的承诺,后来一一做到。
两个多月后,应情到柘城联系了梁以薇。从此以往,梁以薇将应情视为亲妹妹一般,对她无微不到以至面面俱到。
可望明岛的渔民们又面临了新的难题——索赔。
不知寻谁赔偿,又不知如何进行索赔。
应情将问题和梁以薇说了说,梁以薇又以一篇幅不小的文章报道在民文日报。
过了不久,柘城一家律师事务所联系梁以薇,提出可以提供公益律师以帮助岛民。梁以薇查到这家事务所刚开所不久,将自己所质疑的稍微提了一句,那方律师无不坦然地解释,“正如您所说的,我们远程是行业的新人,需要积累经验,诚然我们提供公益律师有些打广告的意思。当然,有名气的律所大多也是无利不起早吧。”
梁以薇将这话传递给应情,应情也直截了当地同意了。原因是不想再拖下去,彼时的一石激起千层浪,如今的风平浪静,明显感到事件在慢慢淡出舆论视野。
梁以薇便牵线使应情和律师事务所派出的公益维权律师姚远见面。
彼时的应情涉世未深,关于石油漏油事件的大部分事情都被梁以薇自愿承担下来,联系姚远次数也越来越多,后来都是梁以薇同应情说些最新进展。
经过半年多的证据收集,当地的海事法院终于受理了此案件,索赔之路也迎来了曙光。最终,经过渔业部、海洋局与涉事单位的协调,达成了金额不小的损失赔偿协议,用于补偿受污染地区渔民和渔业养殖户的损失。
可污染影响依然深远,修复海洋的同时,低等水质只能让渔民选择养殖一些海带等海产品,利润可以说是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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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尘埃落定。
梁以薇同姚远关系的确立可谓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协调成功的当天下午,梁以薇下班走到民文大厦门口就看到姚远悠哉悠哉地靠在车身,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到梁以薇走过来,慢慢直起身,显然等的人就是她。
“还有事?”
姚远挑眉,“梁记者是不是应该在明天的报纸上大篇幅夸夸我们远程律所。”尾音上挑。
“那我是不是应该再给你们送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德才兼备,专业敬业,捍卫正义,为民解忧’。”
“德才兼备勉强接受。”姚远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你知道,我也不是唯利是图的人,锦旗就不必了,恳请赏脸吃顿饭。”
“好啊。”梁以薇答应完就掏包拿出手机,“那我把应情叫出来,一起吃吧。”
“别。”姚远急着抓住梁以薇拿着手机的手。
梁以薇疑惑地抬头。
“就咱俩。”姚远不自在地松开手,没底气地又问了句,“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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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薇升了职,姚远的律师事务所也积攒了名气。
两人都越加繁忙。
本以为事件结束后就会与梁以薇断了联系的应情出乎意料地在暑假前又接到她的电话,梁以薇希望应情可以到民文做个实习。
应情自认为还没有能力,梁以薇却不置可否,只是说打打杂。
梁以薇看准了新媒体的崛起,也预感到纸媒的危机,为民文日报在公众媒体平台创建了账号,以做品牌推广,每日固定几个时间段发表消息和文章。
梁以薇便将校对、发表以及检查评论等任务交给了应情,在格子间找了个空位留给她,使应情也有办公之地。
随后,民文集团拥有的各类纸质媒体也逐渐实现在新媒体领域的发展,做到多维介质的结合。
应情为了不辜负梁以薇,上学期间每周末都会准时到民文大厦报道。一开始,梁以薇会在应情办公抽屉里偶尔塞封红包,里面放着菲薄的薪水。过了几个月,梁以薇看到那几封信原封不动地躺在办公桌上,也就搁之一旁,随她去了。只到单位分发福利前,多报了一份名额。
日久月深,就连民文大厦楼下的保安都知道有个白净的小姑娘雷打不动得每周末来报到。
年末,民文集团开了年终会后,姚远过来接她。
姚远见她很是开心的样子,似是喝了些酒,寻问原因。梁以薇说年终抽奖中了个iphone,两人既然都不需要,年后碰到应情就给她吧。
姚远点头表示没问题,随意问道:“你怎么对应情那么好?”
梁以薇顿时神情恢复,眼神泛着的光也暗淡下去,“应情……她很像我的妹妹。”紧接着陷入沉思,望着窗外一重重的灯光飞快闪过,半晌才跟了一句,“不过,她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