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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一世(25) ...

  •   景姒捋顺红色华服上的最后一丝皱褶,抬眸往立在身前不远处等人高的铜镜看去。

      镜中的少年即将年满十八,如墨的青丝被脂白玉冠束走了一半,剩下的乖顺地隐没在盛装中,只偶尔在腰侧的位置露出一缕淡青发梢。镜中人与镜子外面的人动作一致,当那双灿若星子的眸子对上时,整张脸的全貌也终于显露出来,冰肌玉骨、唇红齿白,万千诗句都形容不来他一丝一毫的昳丽。

      他一抬手,织刺着繁复螭龙图案的衣袖便滑落下去,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臂,素白的手指点在镜面上,红唇微张,“再见。”

      声音低不可闻。

      景姒打开门出来时,白蘅眼中俱是惊艳。随着年龄的增长,景姒已极少如幼时那般身着鲜艳的红色,而是以暗红居多,而这盛装是织造局三千绣娘花了两年多的时间,用了各种奇珍丝线,一寸一寸精心绣出来的,通身如朱砂般红艳,被景瑋赐名为“似砂衣”,十分吸人眼球。

      但现在,景姒包裹在这样一身华贵的盛装中,站在万盏花灯下,却比那砂红霓裳、炫目花灯还要耀眼无数倍。

      他的光彩,似乎生来就比世间万物耀眼,让一些心有缺憾的人,很容易便能找到他。

      已有轿撵停在门外,等着接景姒去雍宫最高的观星台。

      景姒手上还拎着那盏写了字的莲花灯,他看了看它,还是递给了白蘅,“帮我好好保管它。”

      白蘅伸手接过,便感到鼻间一缕桂花幽香曳过,景姒已经在往外走了。

      “殿下……”白蘅忍不住,在景姒走过他的时候,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见他回头,才接着说,“您今晚,很好看。”

      在大雍,男子比起女子,在衣着妆容上的要求更多,也以美仪容为傲。所以白蘅这样的称赞,并不显得唐突。

      “白蘅,”景姒璀然一笑,也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帮我照顾好父皇。”

      白蘅心甘情愿地跪在他身前,深深低下头,那是顺服的姿态,“遵命,殿下。”

      “嗡——”,观星台上的铜钟已经敲响,钟声飘摇到东宫这边,那是群臣登台的标志。

      “走吧。”景姒放下轿帘,内侍们便将轿子平稳抬起,往观星台而去。

      白蘅如往常无数次那样,站在东宫门口目送他远去。

      这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分别而已,他这样想的。

      景姒到观星台的时候,除了高处还空着两个座位以外,整个宽阔的高台上座无虚席。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群臣之前便知道消息,皇帝身体不适,不会在今年的生辰宴上露面,所以在看到景姒孤身一人前来时,也没有感到惊讶。

      “平身。”景姒走到比龙椅稍矮一点的那个位子上坐下,如平常那样笑意融融。

      在一片压低的人头中,斛律铖抬起头,遥遥看了景姒一眼,便匆忙低下了。

      他现在满脸沾满了胡须,头发披散着,穿着打扮俱与大雍人定义的雅致背道而驰,算得上是狼狈。要是不小心让景姒看出来了,那可就损坏了他一直在景姒面前维持的光辉形象了……斛律铖心里骂娘,果然,那群家伙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三皇子驾到——”众人刚刚坐定,便听到外面的内侍拖长了声音的唱词。

      大臣们脸色微变,三皇子景谟自从太子干政后便渐渐淡出了朝野,曾经的早慧之名,被掩盖在太子的光芒之下,年纪稍长些之后,更是终日沉迷于温柔乡美人巢,声名狼藉之际,让他桃李满天下的外祖父都对他彻底失了望。

      景谟沉寂了这么多年,在大雍的存在感还没有老是惹是生非的大皇子景匿强,像这样敏感的时刻,景谟应该如往日一般唯恐避之不及才对,怎么反而主动往前凑?

      景姒却没有臣子们那样的担心,如今的景谟,早已没有了一较之力,再加上他就要离开了,实在无心再与他勾心斗角。

      这边每人的脸上脸色各异,那边景谟已经踱着步,走上来了。

      大雍的三位皇子,在相貌上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但都位于英俊之列,景谟虽沉迷女色,一身的书卷气却还没有褪尽,缓步走来的时候,真如浊世君子一般,温润如玉。

      他躬身行礼,唇角带笑,“景谟来迟,还请太子恕罪。”

      景姒看着站在下方的景谟,发现他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是带笑的。
      但内心,肯定是最冰冷的那一种。

      景谟就像是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景姒在的时候,还能震慑住他,等到景姒走了,这大雍都将被他冰冷的信子缠绕。

      既然就要离开了,那就再帮景匿扫除最后一个威胁吧。

      “无妨,皇弟能来,本宫很高兴。”景姒晃着酒樽,半点没有动怒,“只是不知,皇弟是因何来迟?”

      景谟脸上笑意加深,开始娓娓道来,“听闻钵盂的王子远道而来,且接受了太子的生辰宴邀请,为避免宫人疏忽,怠慢了远客,我特意编了一曲钵盂特色的舞曲,请了几个钵盂舞娘昼夜不舍地练习,直到一个时辰前才准备好,因而迟到了片刻。”

      “皇弟有心了,”景姒却依旧是淡淡的,“那就让钵盂舞娘们先休息一会儿,等宫人准备的节目表演完了,再请她们出来一展舞艺。如何?”

      又问了一句,“钵盂王子何在?”

      话音刚落,一个体格魁梧的男子便站了起来,隔得太远,景姒只能看到他披散的头发,“皇弟的金曲,在坊间可是一曲难求呢,钵盂王子等会儿应该好好欣赏一番。”

      斛律铖在杂乱发丝的掩映间,直直看着景姒,闻言,便刻意粗声粗气回答,“谢殿下费心,小王一定洗耳恭听。”

      景姒也不指望他能说些什么,让他坐下了,又让宫人给景谟加了个座,“既然皇弟与王子如此投缘,那就坐在一起罢,也方便把酒言欢。”

      因为大皇子和三皇子长期游离于朝纲之外,眼下竟然连他们的座位都没有,而且,让他与一个野蛮之地来的王子坐在一处,分明就是在贬低他。

      而且,这还是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假货。
      景谟看了状况外的斛律铖一眼,掩下眼底的一丝冷意,抬起头,笑意盎然地落了座,“谢皇兄体恤。”

      钟鼓响,舞乐起,觥筹交错间,生辰宴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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