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哈哈与不高兴》我的小Q

3、第 3 章

　　麦奇从小便开始习武，同龄人都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就已经展露出不凡的武术天赋。他曾经作为省代表得到过全国青少年武术套路锦标赛的总冠军。本来他还准备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获取更大的荣誉，却因家庭突遭变故，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提早挑起了养家的重担。

　　十七岁时，他经人介绍加入了程泽刚的“程家班”做武替。

　　武替这份工作，就是拿生命赌明天。

　　正因为危险系数高，武替演员的待遇往往很丰厚。有时按天收费，有时按小时收费，最差月收入也有五位数，收益相当可观。

　　麦奇刚入行时，还以为可以挣个盆丰钵满，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真的踏进来后，他才知道武替这个行业的无奈。那些按天、按小时、最少月入两三万的薪酬全是无稽之谈，大概好莱坞那边稍微好混一点，而国内武替的生存现状却十分艰难。

　　第一次上工，麦奇在镜头前翻了大半天跟头，胳膊和腿全磨破皮儿了，只有两百块钱，然后被穴头榨取一部分，落到他手上也就所剩无几了。

　　这就是行业内部的潜在规则，没有明文规定、却是约定俗成的、让人极度无奈的、不得不遵循的一种普遍默认的规则。

　　最初，麦奇吃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欺负，好在他工作认真，任劳任怨，武功底子又扎实，所以深得程泽刚的喜欢。

　　程泽刚将他纳为“程家班”的正式弟子，行过跪拜礼，他从此多了一个师父，演出的机会也接踵而至，日子这才慢慢好起来。

　　一晃三年过去了，他在武替圈里已不算新人，不过在娱乐圈却是一只菜鸟。他的师兄师姐们经常可以在电视上露脸，而他虽然活跃在荧幕上，却鲜为人知。

　　不过他本来就比较低调，不喜欢活在聚光灯下。平时接触的明星多了，看见他们时刻不忘维护形象，绞尽脑汁地与狗仔队斗智斗勇，甚至连出门买个东西也要把自己裹成粽子，麦奇就觉得十分恐怖。他喜欢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趿拉着拖鞋就能去，没人约束，也没人追逐，自己活得开心就行。

　　可现在梁影帝没有征求他的同意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小角色，他怕他一炮走红了之后，原本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乱，就像那些当红明星似的，不管做什么都遮遮掩掩的，外出还要戴上墨镜和口罩，毫无自由可言。

　　程泽刚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毫不客气地泼冷水。

　　“你别异想天开了，梁晋给你的角色最多也就露露脸，连一句台词都没有，电影结束后演员列表上也没有你的名字。你别看他随心所欲惯了，其实他做起事来很有分寸，他不会因为你，将原定计划打乱，你的角色在整部戏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我劝你赶紧停止那些不切实际的臆想。”

　　麦奇哇哇直叫：“师父，你非要这么打击人吗？！”

　　程泽刚一脸正色道：“我在帮你认清事实，这些话说给我听就行了，千万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免得闹些笑话，丢我们程家班的脸。”

　　麦奇指着不远处正在一边训练一边偷听他们讲话的师兄师姐们，佯装无辜地眨眼睛，“师父，他们全听见了，怎么办？需要灭口吗？”

　　师兄师姐们：“……”

　　程泽刚没好气地瞪了麦奇一眼，“你也给我训练去，别老缠着我聊天，这种偷懒方式已经被你的师兄师姐们用烂了。”

　　一语道破真相，麦奇嘿嘿直笑，“师父，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说吧。”

　　“你能替我向剧组辞演吗？反正那角色无足轻重，换谁演都一样，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做武替算了，你给我安排别的工作吧。”

　　“梁晋钦点的角色，一般人求都求不来，你居然辞演？”程泽刚赏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对上他一脸茫然不解的神情，不禁叹了口气，“你先说我听听，你做武替是为了什么？”

　　麦奇想了想，他加入这一行，最开始纯属为了挣钱，后来发觉钱并不好挣，完全是靠着对武术的热爱才支撑他走到现在。当然，除了做武替，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被生活磨得快要失去激情了，当年的梦想早已被尘封在记忆深处，偶尔想要拾起，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答案来，也许时至今日，依然如故，他终究是个大俗人，在外面奔波卖命，说到底还是为了讨生活。

　　程泽刚见他答不出来，便把其他人唤到身边。

　　程泽刚：“你们告诉他，为什么要做武替。”

　　师兄A说：“我们这一行可以接触很多女明星，我的愿望就是将来可以找一个漂亮的女明星做媳妇，不用太大牌，哪怕没名气也行，只要我爱她，她爱我就够了。”

　　“……”麦奇仿佛看见师兄A周身散发着浪漫的粉红色泡泡，再一看他皮粗肉糙满脸横肉的模样，只想送他四个字：祝你好运！

　　师姐B的想法和师兄A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喜欢帅哥！我要看帅哥！混娱乐圈，每天都有看不完的帅哥！光是想想就好兴奋哈哈哈哈！！”

　　麦奇呵呵一笑，一个想女人，一个想男人，你俩干脆凑一对得了。

　　师姐C望向远方，唇边挂着恬静的微笑，“我从小体弱多病，当初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后来不光身体强壮了，还能养活自己，我的父母也替我感到开心。一边挣钱，一边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就是我理想的生活状态。”

　　麦奇一脸羡慕地看着她，难怪人们常说，人生别太复杂，简简单单就是幸福。

　　师兄D狂野地一挥手，“我的想法最实际，我想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然后买豪宅，开跑车，吃遍山珍海味，一辈子衣食无忧！”

　　麦奇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这番大俗话真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师兄E抬起高傲的头颅，睥睨地笑了，“你们这些人，一点大志向都没有。你们想过没有，武替堪称事故频发群体，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涌进来？因为……他们都想出名。我们拿命拼，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在荧幕前大放异彩吗？你想挣钱、想娶媳妇、想衣食无忧，首先得出名，这样才能得到好的资源和机会。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功夫巨星！”

　　程泽刚微微颔首，面露赞许之色，扭头望向麦奇，问道：“你呢？有什么想法？”继而，进一步暗示，“我觉得小E的梦想挺靠谱。”

　　麦奇思忖了一会儿，不敢违逆师父的意思，一口干掉师兄E炖的心灵鸡汤，“我、我也弄个功夫巨星当当吧……”

　　话落，程泽刚果然满意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

　　“既然决定好了，辞演之类的话我就当没听见。想在功夫片的领域里闯出一片天下，不仅自身功力必不可少，还要捞到顶级的资源。很多演员奋斗一辈子，也得不到梦寐以求的资源。可是，像梁晋这样的人，电影资源却源源不断。你知道为什么吗？”

　　麦奇脱口道：“因为梁影帝是票房保障，好剧本当然要找他来演啊！”

　　程泽刚摇头道:“做人不要太天真了，否则，你无法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娱乐圈里生存下去。梁晋之所以片约不断，那是因为他的亲大哥梁耀，是国内娱乐三巨头之一的中星娱乐的老板。只要是梁晋的电影，基本都是他哥投资的。梁耀旗下有很多产业，房地产、酒店、互联网就不说了，他还自己组建足球俱乐部，连体育界也不放过。他开娱乐公司纯粹是为了帮梁晋铺路，他们两兄弟在娱乐圈可谓是只手遮天。所以，梁晋可以耍大牌，可以乱改剧本，哪怕他像只螃蟹一样横着走，也没人敢管。你想成为功夫巨星，必须接到最好的剧本，而好剧本全在梁晋的手里，现在他向你抛出了橄榄枝，你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努力和他打好关系，只要把他哄开心了，你还怕得不到好资源吗？”

　　哎哟哟，麦奇总算明白了程泽刚的“用心良苦”，兜兜转转地说了一大圈，不就是想让他巴结讨好梁影帝么？

　　原来你是这样的师父……

　　呵呵，好像妓院的老鸨……

　　****

　　次日，清晨。

　　梁晋一大早便来到了片场，由于新场景还未搭建完毕，除了场工正在忙忙碌碌以外，其他人一个没来。

　　梁晋的脸色有点难看，周身的低气压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小刘见他一副黑面神显灵的样子，心里直发憷，悄悄退到角落里，挨个给大家打电话。

　　梁晋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小刘也不见了，一股火气蹭地窜上心头，他正欲发飙，只见前方有一个俊朗的身影脚步轻快地朝他跑来。

　　对上他的目光，那人咧嘴一笑，隔老远就嚷嚷起来，“梁老师，梁老师——”

　　叫魂啊你！

　　现在的毛头小子总是咋咋呼呼的，一点都不稳重。

　　不过，看在他是唯一一个准时到达片场的人的份上，梁晋忍住了训人的冲动。

　　小伙子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到了梁晋的身边，就像和他认识了很久一样，毫不生分地说道：“梁老师，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布景还没搭好呢，你先去化妆间里休息一下吧。对了，你吃了早点吗？我这儿有刚买的包子和豆浆，你要吃吗？”

　　小伙子说着，把手前往一伸。他的手很漂亮，指甲圆润，骨节分明，蕴含着力量感。

　　梁晋细细地打量了几眼，才把视线移到他手里的食品袋上，紧接着一股浓郁诱人的肉香味随风飘入鼻中。

　　闻着包子香，再瞧一瞧那张灿烂的笑脸，梁晋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你叫什么来着？”

　　“麦奇。麦芽的麦，奇怪的奇。大家都叫我小麦。”

　　脆亮脆亮的声音响在空气中，年轻而俊挺的身躯沐浴在清晨的第一抹晨光下，散发着一股干净的阳光气息。这才是青年人该有的样子，青春无限，极富生气和活力。

　　梁晋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老了许多。

　　长期浸泡在娱乐圈的深水里，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梁晋已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这般笑过了。

　　场面上应酬的笑，对手失败后嘲讽的笑，得奖太多后敷衍的笑，等等，唯独没有这种简单、单纯、发自内心的笑。

　　“你买的是肉包吗？”梁晋问。

　　“是啊，猪肉大葱馅的。”麦奇献宝般说，“肉多皮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汁，我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

　　梁晋挑眉，有意为难他，“我最近要控制体重，不能吃肉。”

　　“那你吃皮儿，我吃馅。”麦奇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这个难题，又爽朗地一笑，“豆浆让你喝。”

　　梁晋：“……”

　　活了三十二年，梁晋还从没见过这么二的人，整天把脑子揣在□□里究竟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