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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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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盛和秦玉过了没多久就回到了办公室,视频资料都收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安排人员加班加点地看。交管那边也厘清了郑文宝那辆思域昨晚的行驶路线,连地图带视频都送到了市局刑警队。
吕志平一看地图,就敲起了桌子:“原来他去这儿了。”
王盛、秦玉、方小洋都围拢了过来,吕志平指着地图:“郑文宝的思域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维隆大厦。”
“这不是维隆集团的总部吗?”王盛忽然想了起来。
“对,这可有点儿意思了。”吕志平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红蓝铅笔,用红头在地图上画了个大大的圈,“王盛,把这周边摄像头的监控都调一下,看看郑文宝到底是怎么从维隆大厦去西楼镇的。”他想了想,“嗯,包括维隆大厦内部的监控,只要拍到郑文宝的,都要。”
王盛有点儿为难,他知道维隆大厦的监控不是那么好调的,不过他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吕志平又看了看地图:“这个维隆大厦里面不会只有维隆百货一家吧。”
“维隆大厦地上二十四层,地下三层,地上是写字楼,地下是停车场。维隆百货的办公室只占了最上面的三层,一楼有一家便利店、一家工商银行,还有饭馆和茶馆,以及维隆百货在本市最大的一个卖场,其他楼层都出租了。”秦玉对维隆大厦的情况还算比较熟悉。
“里面大概有多少家企业办公?”
“这就说不好了,估计一两百家肯定是有。”
“有没有入驻企业的名录?”
“那就得找大厦的物业要了。”
吕志平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秦玉心里倒有些不踏实了:“怎么……”
“没什么……”吕志平想了想,“通知家属了没?”
“通知了,家属已经来了,现在在法医那儿认尸呢。”方小洋答道,“刚才你不在的时候就来了,我让人把他们带过去了。”他忽然想起来这事儿似乎应该在吕志平一进门就告诉他,现在说有些晚。一想到这儿,方小洋身上不禁有些冒汗。
“是郑文宝的什么人?”吕志平似乎并没有太在意方小洋想的那些东西。
“是他老婆。”
“他家里都有什么人?”
“户籍上有老婆孩子。”
“父母呢?”
“早就死了,父亲死了有十几年了,母亲死了也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吕志平一愣,随即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方小洋忽然反应过来:“我记得郑文宝说他当初辞职是因为老娘有病,要回去照顾。”
“对,六年前,丁瑞喆和孙国伟打架的时候,他还是皇家后花园的大堂经理。所以他辞职的时候,他老娘已经死了一两年了。”
“啊?这样啊。”秦玉也一愣,“这家伙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他不光是对我们这么说,陈大庆跟我们也是这么说的,显然他当初就是用这个理由辞职的。”吕志平说到这儿看了看方小洋。
方小洋回忆了一下:“是,陈大庆也说郑文宝是因为老娘有病才辞职的。”
“本来干得好好的,忽然辞职,辞职理由也是瞎编的,辞职之后不到一年皇家后花园就被端了,看来郑文宝的辞职确实有蹊跷。可惜,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死了。不过,这倒也更说明了皇家A后花园不简单,徐梦雨的被杀也不是普通的案子。”
正在这时座机铃声响了,内勤小刘接起来说了两句,然后对吕志平说:“吕队,郑文宝的家属已经认完尸体了。”
“哦,那请他们先等等,我过去吧。”
郑文宝的妻子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穿着很朴素,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吕志平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一个女警察的陪伴下坐在技侦会客室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水杯发呆。吕志平已经知道她叫石金凤,他在她对面坐下:“您好,我是市局刑警队的,我叫吕志平。”
“哦……”石金凤茫然地答应一声,眼神非常飘渺,似乎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梦游的状态。
“您见到……”吕志平迟疑了一下,“能确定吗?”
“就是他。”石金凤忽然苦笑一下,似乎忽然清醒了过来,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语气又变得软绵绵地重复了一遍,“就是他。”
“哦。”不知怎么的,吕志平忽然为石金凤感到些许心酸,虽然他在这栋楼里已经看惯了生离死别。
“就是他。”石金凤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更低,同时摇了摇头,然后鼻子抽动了一下,似乎要哭泣,但终究没有眼泪滚下来。
“您知道您的丈夫平时会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和什么人有什么矛盾吗?”吕志平不知怎么的,面对石金凤竟有些手足无措,连语法也有点儿乱了。
“他没说过。”石金凤摇了摇头,“而且他回家待的时间也短,跟我也没什么话可说。每次我都睡了,他才回家。我起床上班,他还没醒。等我回家,他又走了。”
“哦。”吕志平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么说,你和你丈夫平时没什么交流?”
“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石金凤凄然一笑,“连同时清醒的时候都很少。”
“那您丈夫的人际关系这方面……”吕志平谨慎地发问,同时仔细观察着石金凤。
“他也没跟我说过。”石金凤摇摇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有一次……”她说到这儿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一次什么?”
“有一次他回家来没马上睡,在客厅打电话,跟人吵架。他没大声吵,可能是怕我听见,但我还是被他吵醒了,还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吕志平有些紧张,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通电话可能会是破案的线索。
“听见他说自己没钱,让那个人自己想办法。”
“那个人是谁?”
“他好像管那个人叫徐梦雨。”
“徐梦雨?”吕志平皱了皱眉毛,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听见徐梦雨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嗯,他管那个人叫徐梦雨。”石金凤点点头,似乎是在确认,过了一会儿,她继续往下说道,“他说他不管那个人认识什么人,不经过尚总的同意,谁也不能动店里的钱。”石金凤记忆的闸门好像被打开了,她开始回忆起那晚听到的一些细节。
“尚总?”吕志平的注意力完全被她吸引住了,他认认真真地听到这里,追问了一句,想确定石金凤听到的是不是这两个字。
“嗯,好像是尚总。”石金凤继续下意识地努力回忆着,“他说他不管那个人刚认识了什么人,在这里不可能有人会为了那个人得罪尚总。”
“还有吗?”吕志平认真地听着,见石金凤不说了,他追问了一句。
“没了。”石金凤摇摇头,“他说到这儿就把电话挂了,然后那晚上他的手机再也没响。”
“他在家还打过别的电话吗?”
“没有,我就听到过这一个电话。他从来不在家跟外面人打电话,有时候就算有人给他打电话,他也会跑到阳台上去接。我觉得他应该是不希望我们听见他说的话,像那次的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后来也再没发生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方小洋忽然插了一句。
“去年吧,差不多也是去年这个时候,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
“好吧,那我们派人先送您回去,如果您想起什么再跟我们联系,可以吗?”
“好。”石金凤说出这个字之后又不说话了,而是慢慢站了起来。
吕志平一直把她送到楼下,目送她上了局里的车,冲她挥了挥手,眼看着车辆开出市局大院,消失在街上才心事重重地转身准备回办公室。
“看来徐梦雨和郑文宝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太融洽。”方小洋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看来两人纠纷的原因还是钱,而这个按摩店背后的老板……”吕志平犹豫了一下才说出来,“搞不好是尚天赐。”
“尚天赐那么有钱,按摩店这种生意他会放在眼里?”方小洋有些不解。
“这很难说,”吕志平按了按额角,“这个按摩店看来是不简单。”
“不会是又一个皇家后花园吧。”其实不只是方小洋,刑警队其实早已经有这种猜想了。
“难说。”吕志平摇摇头,“不过,这个皇家A休闲宫比当年的皇家后花园规模小得多,也远没有皇家后花园豪华,估计里面的硬件软件都没法比。”
“那搞这么个按摩店是想干什么啊。”方小洋摇了摇头。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挺有意思的,徐梦雨想要钱的时候竟然找尚天赐。”
“对啊。”方小洋忽然明白过来,“按说,她找丁瑞喆应该更方便。”
“是啊,不管丁瑞喆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对徐梦雨至少表现出了热心。徐梦雨真要缺钱的话完全可以找他,又何必找尚天赐呢?”
“对啊,丁瑞喆应该比尚天赐好对付得多吧……”
“除非……”吕志平想了想,“除非徐梦雨要的数目太大,丁瑞喆拿不出来。又或者,徐梦雨根本不怕尚天赐,可能……”
“敲诈?”方小洋睁大了眼睛,“她敢敲诈尚天赐?”
吕志平眉头紧锁在椅子上坐下:“郑文宝在家很少打电话,就算打也会躲到阳台上,以免家里人听到。那天晚上,他顾不上这些就在客厅打电话,也没压低声音,看来当时他有点儿慌乱。如果他是代表尚天赐跟徐梦雨通话,那就说明在他的心目中,徐梦雨提出的恐怕是尚天赐也对付不了的棘手问题。”
“既然徐梦雨这么棘手,尚天赐为什么会让她来当这个按摩店的老板?尚天赐也是多年的老江湖了,不可能看不透徐梦雨的心思吧。”方小洋一边琢磨一边说,“莫非这个按摩店也是为了让徐梦雨……”
“现在还说不准,再查查吧。”吕志平打断了方小洋的思路,“等一下搜查证,好好查查这个皇家A后花园。”
王盛气呼呼地给吕志平打电话,维隆大厦的物业果然不肯提供监控录像。他们的理由是电脑怕中病毒,没有安USB口,也没有联网,当然更不可能把硬盘拆了给他们带走。而当王盛提出就在他们的监控室查看视频时,这些家伙又声称没有电脑能给他用。
王盛火冒三丈,立刻给吕志平打电话报告了情况,但他也清楚,对于维隆大厦不可能像上次在东嘉苑一样,申请搜查证进行搜查,同时把物业和保安全抓回去。
吕志平想了想,也没有冲动,他让王盛不要管维隆大厦自己的监控了,先把周边的监控视频都调出来,随后他让秦玉安排人把手头已有的监控视频中拍摄到的车辆号牌和经过时间进行登记。
安排完了这些事,吕志平又叫上方小洋去了趟高子乾那儿。
高子乾一看见他就头疼:“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勤,这才多大会儿的工夫,你就来第二趟了。”
吕志平陪着笑:“你这儿没结果,别的活儿我也没法干。”
“我已经是尽量往前赶了。”
“是,我知道,你老高肯定是尽心竭力,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初步结果?”
“没有,没有,你赶紧走吧。”高子乾一边说一边已经准备赶他走了。
“你那些照片……”
“照片还没整理出来。”
“没事儿,你拷给我,我先看看。”
“好多呢?”
“那你也给我,对了,还有我让黄睿帮我拍的那些。”
“就是站在车顶拍的那些?”
“对,对。”
“都在一起,你要都给你。”高子乾实在有点儿不耐烦了,“黄睿,赶紧拷给他。”
黄睿答应一声:“吕队,用我这台电脑吧。”
“行。”吕志平赶紧过去,把自己的U盘递给黄睿。
拷完了这一大堆照片,吕志平问黄睿:“你帮我拍那些照片,能先处理一下吗?”
“您想查什么?”
“能不能通过那两道车辙判断出车型来?”
“有这个可能,但比较麻烦。”
“怎么说?”
“一般来说,小型客车是四个单车轮,有的车前轮轮距和后轮一样宽,有的前后会不太一样,但差不了太多。所以行驶的时候,后轮基本上是压着前轮走的,留下来的车辙也只有两道,除非是拐特别急的弯,出现所谓的漂移,才有可能出现四道车辙,但拐弯的时候,因为后轮拐弯的角度和前轮拐弯的角度不同,每一道车辙的宽度也会有所变化。所以只要有清晰的轮胎印、足够准确的直行车辙宽度和拐弯宽度,就能算出车辆的前后轮距和轴距,然后根据轮距和轴距去判断车型。但是,这样做的前提是痕迹足够清晰、数据足够准确,而实际勘查中,基本上没那个现场会保留这样的车辙,更何况我们现在手头只有几张从车顶上俯拍的照片,需要的所有数据不是现场量出来的,而是要先算出来,误差太大了,所以,基本上,没什么可能。”
“就是没门儿呗?”吕志平直起腰来,瞪着眼问黄睿。
“对,就是没门儿。”黄睿两手一摊。
“那你小子早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吕志平拿起U盘往外就走,身后传来高子乾训黄睿的声音:“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瞎耽误事,你没正经活儿了是不是?”吕志平没听见黄睿的声音,他也没回头,但估计黄睿正在吐舌头。
回到办公室,吕志平开始看照片,他并没有先看案发现场的照片,而是先看他和黄睿在车顶上拍的照片。
看了一会儿,他喊了声“方小洋”,方小洋应声从座位上坐起:“吕队。”
“你来一下。”吕志平朝他招了招手。
“好。”方小洋连忙暂停了正在看的行车记录仪视频,凑到吕志平旁边。
吕志平指着照片里的车辙:“你说这辆车为什么要开到这个院子里来?”
“这个……”方小洋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事?”
“到这种地方能有什么事?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是跟人见面?”方小洋忽然想起了自己常看的那些警匪片和谍战片,似乎特务接头、毒品交易都会选这种地方进行。
“到这儿见面?”吕志平摇摇头,“要见面必然有两拨人,可是这里只有一辆车的车辙。况且,一般人要见面会找这种地方吗?要是正常见面,哪儿不比这里舒服。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会找个荒山野地。哪有在一个镇子旁边的荒地上见面的,更何况这片荒地还被围墙围了起来,大门还上了锁。”
“总不会这里是第一现场吧……”方小洋自己都不信。
“不太可能,按照现场的痕迹,郑文宝是被人从一辆从南往北行驶的车上推下来的,而这个地方在案发现场的北边。总不能先在北边杀了人,然后把尸体带到南边,再从南边拉着尸体往北走,再进行抛尸吧。”
“那……”方小洋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断了,现有的证据实在太少了。他只好闭上嘴,紧盯着显示器,希望能从那张照片上看出什么来。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吕志平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之后,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