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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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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志平并没追问小谢是怎么会觉得这俩人没准事先就认识的——他觉得这种感觉没有太大意义,另外,既然小谢会有这种感觉,显然丁瑞喆和徐梦雨做戏做得不能算成功。他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丁瑞喆和徐梦雨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估计是谍战片看多了吧。
吕志平给那堆文件拍了照,随即便告辞出来,方小洋一边发动车一边问:“吕队,往下……”他也有点儿茫然无措了。
“先回去再说。”吕志平不想多说。
回到局里,吕志平又给王盛和秦玉各打了个电话,然而他们那边也没有太大的进展。他让秦玉准备的图秦玉倒是已经准备好放在他桌上了。其实吕志平对王盛和秦玉在侦查方面倒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一边看那张图,一边对方小洋说:“给马继春打个电话,请他现在来趟局里,就说有急事,非常要紧。”
方小洋看看吕志平的脸,确定他不是开玩笑,这才拨通了马继春的电话——他已经习惯了吕志平随心所欲的行为方式。
马继春显然还没有习惯,他相当不满,一直在嘟嘟哝哝地抱怨,然而最终却只能同意,声称自己三十分钟之后才能到。方小洋回头看了看吕志平,吕志平微微点头,方小洋便对电话那头说:“行,我们等您,您可尽快。”
吕志平饶有兴致地看着方小洋和马继春在电话里纠结,等方小洋挂断电话,他才微微一笑:“效果还行。”
“这效果还行?”方小洋一脸的苦笑,“他都快抱怨死了。”
“就是想听他抱怨,他要是一口拒绝或者一口答应都不太好办。”吕志平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茶杯,茶还没泡好,茶叶还在水面上漂着。
“咱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方小洋忧心忡忡的,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
“逼他们把丁瑞喆交出来。”吕志平说得很简单,也并不想解释什么。
时间过得很慢,吕志平东摸摸西看看,方小洋则满心惴惴地看着手机,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马继春终于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他一脸怒气:“吕队长,到底什么事?”
吕志平笑笑:“来来来,请坐。”他直接把马继春让到了自己对面坐下,并没有把他往会客室领。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马继春气呼呼的,又问了一遍。
“小方,倒水倒水,给,泡点儿我这个茶叶。”吕志平并没有马上回答他。
这一来,马继春倒有点儿像拳头打在棉絮上,一时也有些没着没落的,只好看着方小洋认真地倒水泡茶。
吕志平端起水杯呷了一口:“马先生,最近忙什么呢?”
马继春一听这话,火又冒起来了,但他没发作,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吕志平。
吕志平笑笑,把水杯放下:“今天请您来,其实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托您给丁总带个话,我们想跟丁瑞喆聊聊。”
马继春看看吕志平,不置可否。吕志平没停顿,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如果直接去找丁总,也不是不可以,但考虑到您所处的位置,我们想为您避免一些尴尬。”
“我有什么可尴尬的?”
吕志平拿起手机,翻到那张委托书的照片,递到马继春眼睛前面晃了晃:“您看看这个。”
马继春定睛看了一下,不觉咳嗽一声:“这怎么了?”
吕志平笑笑:“马先生,您也很有社会经验了,丁瑞喆是个混蛋,您也陪着他胡闹?”
马继春撇撇嘴:“不就是让他帮我租两套房子嘛。”
“就凭丁瑞喆能帮人租房子?”吕志平摇摇头,似乎对马继春的说法很不屑,“马先生,您别自欺欺人了,你那一套租房的文件我们都看过了。看完之后我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丁瑞喆想给徐梦雨找房子,但又不想让人觉得他和徐梦雨有什么关系,便找你帮忙挂个名字,在中介转了一手。但是说实话,这种伎俩实在是太拙劣了,您也算是社会经验丰富了,怎么会把事办成这样呢?”
马继春瞪着眼,一语不发。
“这事儿只怕是丁瑞喆自己的主意吧,目的只是掩人耳目,而瞒呢,也只是为了瞒他爹——你们丁总而已,你不过是帮帮忙。不过这件事要是放在丁总的面前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吕志平说到这儿便闭上嘴,静静地看着马继春。
马继春看着吕志平,一直保持着沉默,吕志平也不催他,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过了半天,马继春才缓缓说道:“吕队长,你想得太多了,根本没有这些事。”他说完便站了起来,“您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可先走了。”
这情形让吕志平有点儿意外,他本以为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地威胁一通,马继春可能就会就范,没想到马继春似乎一点儿不为所动。他眼看着马继春走出刑警队的大办公室,自己却脑子一片空白,无能为力。
方小洋眼看着吕志平的打算落空,也变得非常焦急,等到马继春的背影消失,他才问吕志平:“吕队,现在怎么办?”
吕志平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唉,好像比我想得要难啊。”他盯着马继春留下的那杯茶,陷入了沉思。
晚上,吕志平一步三晃地进了红晨,祝秋月迎了过来:“您来啦?今天人不多,大厅也有空位,不知您是想坐包间还是大厅?”
吕志平想了想,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尚天赐今天来吗?”
祝秋月微笑着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吕志平环顾四周:“那我还是坐大厅吧。”
祝秋月把他领到一个稍微安静点的桌前,吕志平坐下,接过祝秋月递过来的菜单,却没有立刻打开:“我想跟尚天赐聊聊,有可能吗?”
祝秋月笑笑:“您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没有,我们今天的三文鱼不错,刚进的,很新鲜。”
吕志平草草吃过晚饭,离开红晨,却并不急于坐车回家。晚上天气倒是不错,有些微风,但不是很凉,抬头看看,天上居然还有几颗星星,一钩斜月挂在天边。他在人行道上溜溜达达,不时回头张望一下,似乎在等待什么。
走出没多远,一辆黑色的奔驰突然停在他的身旁,右后门打开的同时,副驾驶的窗户也摇了下来,一个三十多岁、剃着平头的男人冲他恶狠狠地说了句:“上车。”
吕志平微微一笑,径自坐进了车里,车门随即关上,还上了锁,车子重新启动,坐在他旁边的尚天赐冷冰冰地问了一句:“听说你想见我?”
吕志平笑笑:“尚总果然有情有义,我提的这种要求都能很快满足,要是警民关系都这么好,我们的工作就很好开展了。”
副驾驶的平头男人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嫌他废话太多。尚天赐则沉着脸:“你到底有什么事?”
“您跟丁启逊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一般,有些往来。”
“您跟我就别打马虎眼了,警方对你们的关系还是有所了解的。”吕志平仍然满脸带笑,“我想跟丁启逊聊聊。”
“跟他聊?聊什么?”
“东嘉苑的案子,跟他儿子有关。”
“那你直接去找他啊,找我干什么?”
“这事儿跟你尚总有很大关系,我觉得把你绕过去不太合适。”
“你可以绕过我,直接去找丁启逊。”尚天赐显然很恼火,
“那样不合适。”
“笑话,你们警察查案子与我有什么关系,绕过去又能怎么样?”
“我直接去他不会见我的。”吕志平摇摇头,“有你帮忙,事情会好办很多。”
“那我要是不帮忙呢?还是那句话,这事儿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是与您没关系,您今天不会来见我的,更何况……”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词句。
“何况什么?”
“何况我们发现丁启逊的儿子在东嘉苑频繁出入,小区内的监控摄像头却完全没拍到他。调查了一下才发现东嘉苑有些摄像头是不开的。我觉得这件事和您不能说一点儿关系没有吧,您觉得呢?”
“就算是我授意东嘉苑的物业不要拍丁启逊的儿子,你也可以绕过我。” 尚天赐皱皱眉毛,声音显然缓和了一些:“你到底想跟丁启逊说什么?”
“劝劝他,让他跟自己的儿子好好说说,赶紧来接受调查。早点儿说清楚早完事,拖得越久,嫌疑越大,影响也越不好。”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觉得丁启逊的儿子会有多大的麻烦?”
“那可不好说,万一他儿子就是凶手,回来也算是投案自首,判决的时候也有从轻的情节,不是吗?”
“那我要是不跟他说呢?”
“您不会的,这样对您也不太好。”
“你威胁我?”尚天赐勃然大怒。
“不是威胁,这是事实。”吕志平的声音倒是很沉稳,“从我们调查一开始,您就在介入,现在您说和你没关系,不管了,我觉得不太说得过去。”
尚天赐忽然不说话了,他盯着吕志平,过了半晌:“你想什么时候见他?”
“越快越好。”
“明天上午?”
“可以。”
“你等我的消息吧。”说完这句,车子开始慢慢减速,直到停在路边。
“好的。”吕志平向尚天赐伸出手,车门自己打开了。
尚天赐挥挥手,显然不大想跟吕志平握手。
吕志平一笑,并没强求,自己下了车。
第二天早上,吕志平刚走出小区,那辆奔驰又突然开到了他的面前,坐在副驾驶的仍然是那个平头男子,仍然只说两个字“上车”。
吕志平坐上车,这回尚天赐并不在车上,平头男子根本不回头,他只好闭上嘴,开始欣赏车里的豪华内饰。
车子很快开进了维隆大厦的停车场,停车后,平头男子回过头又说了两个字:“下车。”
吕志平下了车,跟着平头男子进了旁边的电梯,平头男子按下了24楼,电梯扶摇直上。到24楼开门,平头男子伸手示意吕志平下电梯,自己却并不动地方,在吕志平离开电梯后,按了个按钮,又乘电梯下楼了。
吕志平下了电梯才发现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厅,装饰得金碧辉煌,靠墙摆着两排沙发,沙发边上摆着四个巨大的景泰蓝花瓶,除此之外却并没有陈设,连个茶几都没有,显得空空荡荡的。
电梯旁边站着个穿旗袍的女孩子,见吕志平下了电梯,面带微笑微鞠一躬:“您请跟我来。”说着便向电梯对面的两扇大门走去。
大门自动打开了,女孩子却并不进去,站在门口微微一斜腰肢,用手一比划:“请。”
吕志平进了大门,大门自动缓缓关上。门后面的房间小多了,但仍然很大,房间正中摆着三条沙发,沙发中间是个大茶几,茶几上空空荡荡。正对大门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倒挺朴素,吕志平并不认识,这个人身后站着马继春,他左边的沙发上坐着尚天赐。
五十多岁的男人对着吕志平挥挥手:“过来吧,坐这儿来。”他指了指自己右边的沙发。
吕志平坐上他指定的位置,舒服地往后一靠:“您是丁总?”
“是我。”丁启逊微微点头,“喝什么茶?”他指了指茶几下层的一堆茶叶包。
“二十年的熟普洱”这几个字都到嘴边上了,又被吕志平生咽了下去:“都行。”
“那天赐你看着办吧。”
尚天赐微微点头,从茶几下层摸出个茶叶包来:“明前?”
“行,最近正好上火,喝点儿绿茶也不错。”
马继春连忙从墙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套茶具,恭恭敬敬地放在茶几上,又退回了丁启逊的身后。
“听说吕队长想找我聊聊?”丁启逊慢吞吞的,似乎颇为闲适。
“是,有个案子的事情想请您配合一下。”
“配合。”丁启逊笑了起来,“很久没有警察跟我这么说这个词了。说说吧,需要我怎么配合?”
“我们希望您能劝说丁瑞喆到市局来接受调查。”
“他不去后果会很严重吗?”
“相当严重。”吕志平加重了语气,“事实上丁瑞喆是这起杀人案到目前为止的唯一嫌疑人。”
“有那么严重?”丁启逊仍然是那么慵懒,但身体却不自觉往吕志平那边靠了靠。
“有。”吕志平再次强调,“就因为我们现在找不到他,他的嫌疑已经非常大了。”
“那如果他一直不出现的话……”丁启逊没把话说完。
“我们有可能会申请通缉令。”
吕志平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对面发出一声闷响,原来尚天赐不知怎么没拿稳茶壶,把它掉到了托盘上,幸亏托盘是竹质的,茶壶才没有摔碎,但茶壶和壶盖分了家,茶水泼洒出来,茶叶也有不少从茶壶里掉了出来。
丁启逊不满地瞥了一眼尚天赐:“重新泡一壶吧。”
“好,好。”尚天赐一边答应,一边收拾烂摊子。
“这种情况你们能申请通缉令?”
“能。”其实能不能吕志平自己也没把握,但到了这种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能。
“吕队长,”丁启逊忽然变得十分严肃,“你实话实说,丁瑞喆到底犯了多大的事?”
“这我可说不好,”吕志平不觉笑了出来,“我们找他就是希望他说清楚。”
“要是这事真是他干的……”丁启逊不觉变得有些颓然。
“那你更应该让他回来了,不光是为他好,也是为您自己好。”
“我老了,无所谓了……”丁启逊不觉发出一声恶俗的喟叹。
“未必吧。”吕志平笑了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丁启逊扭头愠怒地看了一眼尚天赐,又看了一眼马继春,似乎对他们的某些行为感到很生气。尚天赐假装泡茶没看到丁启逊的眼神,马继春则把头扭到一边躲避丁启逊的目光。
丁启逊扭回头,又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可以让丁瑞喆回来,但需要几天时间。”
“几天?”
丁启逊稍微琢磨了一下:“一周左右。”
“可以。”
“我会让他直接去刑警队。”
“很好。”
“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我希望到时候能算他自首。”丁启逊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无力,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有那么一瞬间,吕志平的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忍,但他很快摒除掉不经意间萌生的这一点点同情,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点头:“我们会向检察院和法院提的。”
“到时候我会让继春陪他去。”他又扭回头看了看马继春,马继春连忙点头,丁启逊继续说道,“其它的事,你也可以跟继春联系,他会代表我全权处理这些事的。”
吕志平也看了看马继春,说了声“好”,他发现马继春的表情有点儿尴尬。
丁启逊又看了马继春一眼,不再说话了,而尚天赐则适时地给每个人面前递了一盏茶:“各位,都尝尝丁总的茶,绝对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