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大眼贼和小怪兽》壑舟须臾

10、容错率

　　1、

　　其实一开始玩荣耀，对王杰希而言只是一个意外。

　　他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性格早熟，成绩优异，模样清秀，只除了一点，五官端正。但瑕不掩瑜，除去那继承自父母、不能由他自己决定的样貌之外，他的人生都安安稳稳走在最正的正轨上。

　　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可以想见未来必然还要进入重点大学。决定从事学术研究，接下去就是研究生、博士、博士后、出站、留校。如果读书读腻歪了，按照他父亲的意愿考公，那就是基层、科长、副处、处长……

　　他的人生就像按部就班地解一道数学题，已经提前预设好了公式和解题步骤，他要做的就是把具体的数值代换进去，得出一个最终结果，枯燥而乏味。

　　吊诡的是他周围的人都以为他天生就喜欢这样。

　　有人会喜欢毫无意外的生活吗？王杰希不知道。等到他参加职业联盟，遇上霸图的副队长之后，这个答案会变成“有”，但至少在他前十八年的人生中，这始终是个悬空的、大大的问号。

　　十八岁那一年，他参加高考，紧接着迎来了一个比以往都长的暑假。那两年正是荣耀热度不断提升的时期，他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买了一张账号卡，在二十四个职业中随即点了最靠近光标的那一个。

　　他的观察敏锐、思维灵活，无论是学业还是游戏，上手都一样的快。一个月的时间，他在荣耀网游中就很难再遇到无法战胜的对手。再进一步，就是职业联盟。

　　A大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他家，被束之高阁。

　　一向听话的人叛逆起来才格外固执，众人都这么对他的父母说。父母也曾经抚着疲惫的眉眼问他，是不是前十几年把他逼得太紧了，他才会突然做出这样一个伤人伤己的决定。

　　他的回答是，不是。

　　也许是性格让他习惯了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在平静的外表之下，就像他会选中魔道学者这个职业不可能只因为它离光标最近。

　　他的灵魂深处在隐隐期待着充满变化与挑战的，刺激的生活。

　　2、

　　第三赛季进入职业联盟，第五赛季总冠军。

　　他的同龄人还在大学里为期末的马原毛概思修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养活自己，甚至凭借商业活动攒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和父母之间的冷战经过三年岁月蹉跎也渐渐回暖。父母开始接受他替自己选择的职业，不再拒绝他带回家的礼物。一家人围坐一桌吃晚饭的时候，气氛和睦，仿佛这三年的争执没有存在过一样。

　　王杰希心想，从岔路口偏开的那条轨道又并回来了。似乎不管他当初选了哪一条路，最后都会通往一个名叫“优秀”的终点。

　　“你现在是在夏休期吧？”自从接受了他的职业选择，父母也简单了解了荣耀职业联盟，分得清他什么时候忙碌，什么时候清闲。

　　王杰希起身替他妈又盛了小半碗饭，点头称是。

　　“那正好帮我来录成绩。”他妈是初中班主任，这两天学校刚考完试，有一堆要登记的成绩。“你们打游戏的手都快，是吧？”

　　他爸哼了一声，夹起一筷子笋干，故作高深道，“说了让你多看看，多看看，这就在儿子面前露丑了吧。和他一块儿打游戏的不是还有个残疾人吗？那手能有多快？”

　　王杰希感到有点无奈。两个中年人对游戏的接受能力显然有限，他没法和他们解释手速的概念，也没法说清楚蓝雨的喻文州虽然是闻名全荣耀的手残，APM也有两百。

　　他妈在学校里训学生那都头头是道、一二三四条理分明，非得把人教育到深刻地认识自己的错误不可，在家里更不可能被他爸压过风头。当下孙老师一拍筷子，横眉道，“总比你好吧？上回让你帮我登两个班的分，你自己说说，最后登错了几个？好好的96给你登成69，没见着英杰拿成绩单的时候都快哭了吗？”

　　他爸哼哼唧唧，顾左右而言他，一双小眼睛朝儿子瞟来，请求救场。

　　王杰希放下碗筷，道，“行了，妈，我帮你登。”

　　3、

　　登记成绩这种简单的操作，强度连给职业选手热身都算不上。王杰希坐在办公室里，左手输入一个数字，点击下一个单元格，右手同时翻到下一张试卷。

　　98。

　　王杰希看到这张试卷的时候愣了一愣，倒不是说这个分数有多高一一他退学之前这样的分数拿得太多了一一是答卷上的人名有些眼熟。这似乎是他妈的得意门生啊。

　　看着试卷上娟秀的笔迹，略微小了一号的姓名，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翻到下一张试卷。

　　“英杰吗？请进。”

　　高英杰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王杰希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瘦削的身材，低顺的眉眼，和试卷上的签名给人的感觉十分相合，是一个性格内向、尊师重教的好学生。

　　王杰希收回目光，继续不急不缓地敲打键盘。

　　他妈把他喊开，让那个学生来登记成绩，他就主动让开。他妈做事风风火火，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他一眼就看出这显然是想留对方谈话，临时找了个借口。

　　连他妈要和对方谈什么，他都几乎能猜到了。夏休期回家才几天，他在饭桌上就听到他妈提了几次，班上有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家世可怜，他妈很是担心初三升学考之后对方的去向。

　　王杰希心有所思，手速分毫不降，登记完一份表格后点击保存，把电脑让了出来。性格内向的人，面对太过热情的招呼反而会无所适从。王杰希明白这一点，只对他笑了笑，就走到角落坐下了。

　　他仿佛听到对方放松地呼了口气。

　　老师的办公室里不会有他感兴趣的报刊杂志，他随意翻了翻本地的体育竞技版，闭眼假寐。

　　嗒嗒。嗒嗒。

　　很稳定的手速，没有峰谷之间的波动，一直维持在较高的频率区间内。

　　出于职业习惯，王杰希听到键盘敲击声就开始分析。对于他们而言，有时候不看屏幕，光听操作声响也能得出一些信息。有人的键盘声如同狂风骤雨，噼里啪啦一阵能让人感到蓬勃战意。有人的键盘声如同老马拖车，每一步都踩在最关键、最必要的位置，这种对手意识出众的话也很难对付。

　　像这样没有什么起伏的稳定操作……大概就是最普通、最没有辨识度的一种吧。

　　但是……几分钟了？

　　王杰希放下报纸，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从对方在电脑前坐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而键盘还在持续的、不变地响着。

　　王杰希开始感到有些意思了。他放轻脚步，走到对方身后，以便观察地更加仔细。

　　键盘上沾了汗渍，大概是天气闷热手心冒出了细汗的缘故。试卷的边角上也能看到微皱的痕迹，是翻动时指腹的汗水渗入了纸张。这些旁枝末节没有占用王杰希太多的观察，他的目光一转，盯住了在键盘上飞快跃动的手指。

　　并不是那种一看就会让人惊艳的手型。少年的骨骼还没有发育完全，比起他来，指骨也许还要短上大半个指节，指甲修剪得平齐整洁，右手中指上结着厚厚的茧子，挤得指甲有些错位歪斜。

　　“做的不错。”

　　在他观察的几分钟内，对方一直保持着匀速的键入，更难能可贵的是，没有出错。极高的注意力，稳定的输出，这已经具备一个职业选手该有的素质了。王杰希没有吝啬自己的表扬。

　　对方因为他的出声，犯了第一次错误。

　　看着屏幕上多出的一串66666666，王杰希不由失笑。看来心理素质不太过关啊……

　　3、

　　自从担任微草队长后，他经常为战队新生代力量不足而忧虑，向对方发出“你的手很快，也很稳，适合玩荣耀”的邀请，也仅仅是出于职业习惯。

　　没想到会招来他妈万分严肃的训斥。

　　不过事后想来，他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妥。对方只有14岁，正在读初二，年级也太小了些，在还不能理智分析之前就贸然决定人生方向，有悖他的价值观。

　　况且孙老师说的也没错，对方和他是不一样的。

　　他父母健在，家境殷实，就算他在职业圈一事无成，无非是浪费了几年光阴，往后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但对方的人生，是容不得行差踏错的。

　　“不要总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我和你爸虽说不支持你，至少也没拦着你，万一你混得不成人样了，落魄了，回家总还有一口饭吃。英杰呢？他要是和你一样去玩儿游戏，他姨妈还能让他在家里住着？还能供着他上学？”

　　“你能保证他和你一样，拿冠军，当队长，不出一点儿错吗？”

　　王杰希不能。

　　职业圈的残酷他比谁都清楚。这里从不缺有天分、有决心、有毅力的选手，上一代还在坚持，下一代不断涌入，但每年的总冠军只有一个。被埋没的、被遗忘的、被放弃的……能站在荣耀巅峰上，被世人记住的名字，永远是少数。

　　他连微草拿下第六赛季的冠军都不敢保证，更别说早早地就断言一个少年的职业生涯能否成功。

　　那次谈话结束之后，一直到夏休期结束，第六赛季常规赛开始，他都没有再听到那个少年的消息。

　　他只是默默记住了对方的名字，高英杰。

　　4、

　　再次见到对方是在未曾预料到的场合。

　　结束第六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他和队友们一起回到训练场，人人神情疲惫。总决赛惜败于蓝雨，微草的二连冠之梦破灭，他的内心不可能没有丝毫波澜。

　　所以在前台喊住他的时候，他的脸色想必不怎么好看。

　　那个手足无措站在接待台边上的少年，身形明显抖了一抖。

　　“怎么了这是？”方士谦问。号称治疗之神的队友生性淡泊，最先从决赛失利的阴影中走出来，还算和蔼地问了一句。

　　前台道，“有人来找队长。”说着指了指少年。

　　“不……不是的……”少年攥紧了背包带，额头上冒着细汗，很是紧张地抬头看了一眼，又飞快低下脑袋，“我是看到……看到网站上写着……”

　　方士谦笑道，“慢慢说，不着急。”

　　少年的声音振作了些，“网站上写着微草训练营招人……我想……我想我可以……”

　　方士谦听到这里已经懂了，偏头道，“报名训练营的小朋友。”

　　王杰希沉默良久，才开口道，“高英杰。”

　　“是！”少年条件反射般站直了身子。

　　“你怎么来了。”

　　也许他这话说得太过冷硬，连方士谦都看不下去了。方士谦招来战队的工作人员把少年带下去安置，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才语带指责道，“你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王杰希没什么表情地交代了高英杰的情况。

　　“这……”方士谦没料到两人还有这些渊源，迟疑道，“看看他的表现吧。”

　　“你觉得这场比赛，你的表现有失误吗？”王杰希问。

　　方士谦回忆片刻，道，“有两三个时机卡得不算最准，但没有大的失误。”

　　“那我呢？”

　　“也没有吧。”

　　王杰希看向窗外，“但我们输了。”

　　方士谦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当着队友的面，他们作为战队的核心不能表现出明显的沮丧，但比起因为失误而落败，明明拼尽全力还得到了同样的结果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一路高歌猛进闯入决赛，所有人都以为微草能夺下二连冠，继嘉世之后再缔造一个王朝……现实却总不如人所愿。

　　竞技的真实与残酷，他们感受得太深刻了。

　　“至少也安慰他两句吧。”方士谦最后道，“他背着这么大一个包过来不容易。”

　　5、

　　“队长。”

　　“队长好。”

　　尽管痛失冠军，微草队员的情绪还算没有落到最低谷，训练室里的人到齐了大半。王杰希和方士谦走进训练室，对众人点点头，径直走向坐在角落的少年。

　　高英杰略显局促地坐在电脑前，半人高的大背包靠在他的脚边。

　　“玩什么职业？”王杰希问。

　　高英杰小声道，“魔道学者。”

　　“哟呵。”方士谦笑了笑，“你的粉。”

　　王杰希拿出账号卡，插.进登录器，在他身边坐下，“修正场2574，密码111。”

　　高英杰“嗯”了一声，弯腰从背包的夹层里拿出一张账号卡。账号卡的边缘磨损得厉害，彩色喷绘剥蚀了一大块，露出灰白色的磨痕。

　　两人进入竞技场。

　　两个魔道学者。

　　方士谦在旁观战，看了五秒就预料到了结果。

　　四十八秒，王杰希的屏幕上弹出“荣耀”。

　　高英杰双手握拳，涨红了脸道，“对不起……”

　　王杰希没说什么，收好账号卡，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士谦跟着他走出训练室，靠在走廊墙壁上，悠然道，“还不错吧。”

　　“嗯。”王杰希没停下脚步。

　　“要是换成别人，他至少能坚持一分半。”方士谦道，“这么快输给你，是因为你对他的打法太清楚了。”

　　用王不留行的打法挑战王杰希，能坚持四十多秒已经称得上厉害了。

　　“还不考虑留下他吗？”

　　王杰希越走越远，方士谦提高了些音量，“你不觉得他和你一样适合微草吗？”

　　和自己一样适合微草？

　　王杰希摇了摇头。

　　他走到楼道拐角，拨通俱乐部经理的电话，“训练营多加一个人……名字？高英杰。”

　　他调整了自己的打法，才建立起微草的战术体系。如果是少年的话……或许可以反过来也说不定。理想中的魔术师，微草的未来，他想他刚才已经看到了。

　　6、

　　整个第七赛季，他都在留意高英杰的成长。少年就像是长在墙角、无人过问的一蓬野草，只要春风化雨、气温怡人，就能不知不觉蹿高到了让人吃惊的程度。

　　看着对方日渐成长的愉悦和再获总冠军的兴奋，哪一样更重一些，他一时分辨不出。

　　老搭档方士谦退役前特意交代，让他多关注微草的未来一些一一远在第八赛季新秀挑战赛之前，他们在私下里就已经这样认可少年了一一他淡然应下。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更关注少年一些。

　　每天例行的训练、中晚饭时间在食堂的偶遇、假期额外的辅导……在他清醒的时间里，被少年占据的视线已经足够多了。多到他渐渐发觉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走廊墙壁上挂着荣耀二十四职业的海报，少年回房时总会在魔道学者那一张前面驻足片刻。

　　他因为公事去迟了食堂的中午，少年似乎也总是有事耽搁，匆匆忙忙和他前后脚赶到。

　　指导训练时他偶然贴得近一些，少年的耳廓就会蒸熟般变红。

　　时不时捕捉到来自对方的视线，然而等他回望，少年又跟受惊的兔子一样猛然闪躲开。

　　王杰希善于分析细节、汇成结论的大脑告诉他，他所察觉的不对劲都源于一个根由：高英杰喜欢他。不只是队员对队长的喜欢。

　　思考良久，他给方士谦打了一个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英杰可能喜欢我。”

　　没有必要遮掩什么，如果不想因为个人感情毁掉微草的未来，他需要绝对的冷静，还需要同样冷静的队友。

　　方士谦花了几秒钟消化了这个消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严肃道，“你说的这个‘可能’，概率是多大？”

　　回忆在王杰希脑海中一帧帧闪过，让他把心里预期的数值一调再调。“百分之八十。”

　　“哦。”方士谦的回应出奇平静。

　　这要放在荣耀的战斗力，已经是个足够堵上全力放手一搏的概率了。

　　王杰希站在窗口，看见马路上来往的车流，心头莫名有些烦躁。他推开窗户，手肘支在窗台上，放缓呼吸等着战友的回复。

　　他以为以操作完美著称的队友能给出旁观者清的建议，没料到对方沉思后问，“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王杰希弹了弹窗框上的玻璃，听到清脆一声响。

　　方士谦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有些失真，但每个字都清晰分明，“你喜欢他吗？”

　　“我一一”

　　在这一秒钟之前，王杰希以为自己的回答是明确无疑的。他对高英杰的关注全然是因为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一种自己无法、或者无力完成的可能。他把少年看作能超越自己的魔术师、微草的未来，所以他在操作上给以悉心指点，平日里把自己的战术意识逐渐渗透给对方，甚至在了解对方家庭具体情况后，在假期将他接来与自己同住。

　　但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吗？

　　王杰希迟疑了。

　　方士谦在那头叹了口气，道，“这可真不像你。”

　　不用方士谦明说，王杰希也发现了自己正陷入生平从所未有过的矛盾心情之中。

　　他对少年真的没有特殊的感情吗？在他开始迟疑的一瞬，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已经是否定的了。过多的关注本来就是一种错误，它会成为戒不掉的习惯，让人不知不觉忘记初衷。

　　他会留意到少年吃饭时总先挑出爱吃的菜，拨到一边，等到米饭吃了大半，才把剩下的配上预先留足了的心头好，吃饱时一本满足。

　　会留意到少年钥匙坠上的魔道学者其实不是木恩，而是王不留行。。

　　会留意到少年遇上麻烦的时候，习惯右手托腮，食中两指轻轻敲打着面颊，甚至觉得那被茧子挤压得略微变形的指甲有些可爱。

　　一个战队的队长，有必要对队员关注至此吗？

　　“我知道了。”王杰希道。

　　方士谦没再多说，他相信他的老伙伴一旦想明白，就能处理好这样棘手的问题。挂断电话前，他只向王杰希要了一句保证。

　　接下去的两年多里，王杰希一直记得自己的承诺。

　　他向奶茶店的老板建议在价目表上添了酸梅汤，亲自试吃了一个月后定下最终的口味，却只在全队点外卖的时候，暗示这家店还不错。不爱吃酸的队员纷纷无视了酸梅汤这个选项，沉心训练的高英杰更是连耳机也没摘，想必不关心众人点了些什么。

　　知道少年有收集周边的习惯，他在厂商送来样品的时候总是多要一全套，再平静地转交给对方。高英杰不知道除了队长以外，所有人只能收到自己角色相关的周边，误以为大家都能拿到全套，便欢欢喜喜地收下道谢。王杰希偶尔借故来到对方房间，看到摆满了一柜子的王不留行，就对这个决定感到满意不已。

　　不动声色的满意。

　　他尽力压制已经快要失控的情绪，履行着对队友、对自己的承诺一一

　　我可以等他。

　　一直等到他主动说喜欢的时候。

　　……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要等上很久很久，也许要到他退役、告别荣耀，内敛羞涩的少年才会敢于把心底的喜欢诉诸于口。

　　国家队的征兆给了他一个天降之喜。

　　出发前夕，高英杰敲响他的房门，对他说了喜欢。听到那几个字的瞬间，他的胸腔像是骤然点起了一蓬烈火，灼烧地他几乎握不住手中鼠标。可惜少年像是好不容易伸出了触角的蜗牛，轻轻一碰，倏的一声又缩回去了。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时候，他有些失控地想，真该把对方抓过来好好教训一顿，以这样的状态去参加集训，恐怕连喻文州都能和他打成平手。

　　他掀开被子下床，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少年门缝下漏出的灯光。

　　睡不着的不只是他一个，对方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毫无睡意。原本还带着些羞恼的心情瞬间被甜蜜取代，以至于他从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次日，当少年冲出侧门，朝他走来的时候，他终于相信自己的心情可以轻易起落，只要拨动它的是那个特定的人。

　　他把拉杆箱放进后备箱，没有任何意义地摆弄着箱子的位置，恨不得把那个时刻拖得更长一些，像是即将被处决的人犯。

　　少年从背后抱住他。

　　他猜到了对方要说的话。

　　没猜到会那么动人。

　　为了自己才成为职业选手吗？如果是这样……王杰希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果是这样，那失去他的感情，对于对方来说，是不是比错失了冠军还要难以接受呢？

　　转过身的一瞬间，他想起数年前的那场对话。

　　少年的人生不能行差踏错，那又怎么样呢？

　　联盟战队的容错率各不相同，而魔术师诡谲多变的打法可以包容任何失误，颠覆战机，转败为胜。放弃学业，加入联盟，喜欢他……少年可以随心选择，不用担心犯错。

　　他许诺一个不会出错的未来。

　　FIN.

　　下面是为了三万字凑的脑(废)洞(话)。

　　本来是想开个车的，但是踩下油门了才发现我还是没有考出驾照，就很气！打码贴一段昨天和小伙伴努力准备开车的对话。

　　我：我觉得小高被啪啪啪的时候回头要亲亲特别带感！

　　我：要左眼！

　　我：大！眼！

　　小伙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Д ￣)┍

　　怎么还没到三万……最后一个五百字彩蛋！

　　世界邀请赛结束，全队订好了一起回程的机票。王杰希单独改签，提早一天回国，低调地拖着行李箱从侧门进了微草的训练场。

　　打开房门，放下箱子，他拿出手机给高英杰发了一条短信。

　　信息发送成功后，王杰希随手向上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对方发来的“队长晚安”，还有一个害羞的表情，很容易让他想起对方的模样。

　　王杰希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把手机放回口袋。

　　走廊上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高英杰喘着粗气在门口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双颊因为奔跑和激动而涨得通红。“队……队长……”

　　王杰希看了眼他身后的走廊，没有其他人的踪影。原先说好的回国日期是在明天，微草队员们没有准备迎接很正常，但问题是……刚刚高英杰收到消息的时候应该是在训练室里。

　　“你没有告诉他们我回来了？”王杰希挑眉道。

　　高英杰双颊上的浅绯色晕染得更深了。他的睫毛颤了颤，“我……我忘了……”

　　“学会说谎了。”

　　高英杰急忙摇头。

　　收到队长消息的那一刻，他差点就要欢喜得喊出声了。但一对上旁边许斌前辈的目光，想到对方要是跟队长见了面就能聊上三五个小时的过往，他默默咬住了嘴唇。

　　王杰希上前一步，与对方贴得极近，低声笑道，“我不在的这一个多月，你就学会这个了？”

　　向队长汇报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是高英杰一直期待的事。他仰起头，眼中闪着兴奋的微光，语调不自觉上扬道，“比赛我都有看！队长的魔术，我也学会了不少呢。”

　　“是吗？”

　　“嗯！”

　　王杰希注视着那双灿若明星的眼睛，笑意中带上了些危险的味道。他伸手把房门关紧，掌心覆上对方的脸侧，拇指轻轻摩挲着柔软的唇瓣，声音沙哑道，“还有一个魔术，现在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