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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封王拜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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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响亮的耳光落在一个穿着青衣男子的脸上,他抿着唇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男子的眉眼,唯有跪着的身姿依旧挺拔如竹,不卑不亢。
“贱奴,给本殿下爬过来!”
穿着华服的男子得意地坐在亭中,他长相英俊,偏偏浑身充满着戾气,让人不喜。
青衣男子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俊美却不伤人,像皎洁的月光,而右颊上的五指红痕,更为他增添了几丝柔弱。
“让你爬过去,耳朵聋了吗?!”
旁边的下人见男子迟迟未动,生怕惹怒了他的主子三皇子,便一脚踹过去。
男子身形不稳,摔在地上,样子十分狼狈。
三皇子见状哈哈大笑,道。
“堂堂宰相府的嫡子,当朝六元及第的九笙公子,当年是如何地风光,怎么现在被一个下人踩在脚下了呢?”
杜家二郎杜九笙相貌俊美、文武双全,十一岁以才学名冠天下,十六岁与太子太傅论文,震惊都城,十七岁六元及第,春风得意,不知是多少深闺女子的梦中人。
很多人嫉妒着上天的不公平,将才华、地位、相貌通通给予杜九笙一人。
而杜九笙也在众人的目光下,越走越高、越走越高,然后突然一天,这条通天之梯塌了!
杜家三族之内满门抄斩,九族之内流放边疆,稚子贩卖为奴、女子刺/青作/娼。
很多杜家的女子不愿为/娼,于一个雾蒙蒙的早晨,齐齐自缢于房梁之上。
那其中,就有杜九笙的娘。
一朝突逢大变,在狱中被审讯时的杜九笙才知道,起因原是宰相府中下人状告杜家勾结厉将军,企图谋逆。
几封不知从何而来的书信,几个下人的口供,就这么把整个杜家下了大狱。
从被抓入监牢开始,到被处决,这其中竟然只用了五天。
五天!
就把杜家罪名做实,整整三百七十二条人命,就这么死在了谋逆的污名下。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杜九笙因着“六元及第”的名头被保了下来,却被施了宫刑,送入了宫中。
昔日名满天下的九笙公子,做了宫中最下贱的阉人,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往日碍于他的身份,只能在背地里诋毁他的人,纷纷跳出来,羞辱于他。
可杜九笙根本不在意这些,每晚夜深人静,到他梦中来的杜家冤魂们,那凄惨的悲鸣、痛苦的诉求,让他不敢忘记丝毫。
纵有无双的智谋,傲人的才学,可凭这一双只能画丹青的手,他到底,到底该如何为杜家报仇?!!
刻骨的恨意让杜九笙几乎要疯魔,他只能一日又一日地等待时机,而他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三殿下,皇上召您过去呢”
一个青衣宫人走上前来,俯身道。
最近因为北方叛军的事儿,整个朝堂都乱糟糟的,皇上也心烦得很,这才把自己最喜爱的儿子三皇子叫到宫里来解解闷。
这三皇子年少时,是个出了名了草包,最是嫉恨杜九笙的才名,杜九笙尚未失势时,便处处为难于他,更何况如今?
“你在这给本殿下跪着,本殿下还有些话要训与你听,可别去了别处,不然饶不了你!”
三皇子理了理身上的华服,路过杜九笙时,脚狠狠地踩在他的手上。
杜九笙隐忍着,一声不吭,听着三皇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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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深秋的寒气刺入肌骨,杜九笙依旧跪在石阶上。
他的双腿没有任何知觉,三皇子怕是早就忘了他,刚刚一批巡视的人经过,算算时辰,应该是戌时了。
杜九笙忍着疼痛,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还未站稳。麻木的双腿让他又跌回了地面。
等到杜九笙走回监栏院,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这里一共有二十二间屋舍,每间屋舍住十二个太监。
因着他的出生与旁人不同,身上又背负着所谓的罪孽,平时无人与他交好,在宫里踩低捧高是常态,杜九笙没有心思同他人周旋,自然多受些欺负。
可今天夜里,宫舍内却分外安静,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杜九笙点了灯,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突然门被一阵风关起,杜九笙紧靠着墙壁,看清了躺在地上的十几个人。
“谁?!”
“九笙,是我”
从杜九笙的身后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昏黄的烛光下,一张坚毅的脸颊显露在他的面前。
来人生得一副好相貌,挺鼻薄唇、英姿飒爽,穿得一身劲装,腰间配有长刀,任谁看了都会道一声:好儿郎!
“厉……厉非澜?”
杜九笙张了张嘴,颤声吐出一个名字。
叫厉非澜的男子嗓音低沉着道。
“一别三载,你受苦了。”
杜九笙眼眶微红。
“我以为你已经……你怎么来了宫里?”
“当年事发突然,厉家被株连九族,其中有一个狱官曾承过厉家的恩情,救了我一命,从那以后我便落草为寇,化名魏无涯。
如今我有了些能力,想带你离开,你可愿?”
“魏无涯?你是叛军头领?”
杜九笙虽身在宫中,但天资聪颖,平时通过分析周围人的只言片语,对天下形势的了解竟比朝堂上许多的官员还要清楚。
魏无涯点点头,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些等出去后我再细细与你说,现在时间不多了,我们走吧。”
杜九笙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他知晓魏无涯能来见他,必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只要做到不添乱就可以了。
一柱香后,一辆有着安王府标识的马车从宫门急驰而过,杜九笙从车帘的缝隙里望去,满眼灯火通明。
魏无涯端坐在马车的一边,隐秘地打量着对面一直沉默的男子,他已经不像原主记忆中的那般意气风发,身形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心中愧疚愈盛,魏无涯拿起一旁的狐裘,披在了杜九笙的身上。
“夜寒霜重,你要注意身体。”
温暖的狐裘披在身上,杜九笙才惊觉浑身的凉意,看向为自己认真系结的男子,他下意识地调笑道。
“厉家大公子居然也有这么体贴的时候?当年三妹为你绣了一个香囊,结果你去一趟演武场,便碎成了好几块,害的三妹……”
杜九笙说到这笑容一僵,眼神暗淡下去,未说完的话咽回了喉咙里。
“那些无辜枉命的人,我们会替他们讨回公道的。”
魏无涯眼中的悲痛并不比杜九笙差了分毫,马车快速地向北方行驶着,而车里又恢复了压抑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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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涯到达这个世界,恰逢是三年前厉家惨遭灭门的时候,那时并没有什么受恩的狱官,厉家也没有一人得以存活。
魏无涯在乱葬岗找到了尸身还算完整的厉非澜,以此为契机,借用厉非澜的身份行事。
跟林思祁不同的是,他到三千界无需签订契约,也不会受到任何排斥,只是担心自己的到来会加速三千界的崩溃,不能太多动用力量罢了。
于是魏无涯单枪匹马闯山头,拿下了雁山最大的土匪窝,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势力。
暗中他联系厉家旧部,收留被流放买卖的杜家人,一步一步扩张地盘,直到两个月前,他才做好一切准备,将杜九笙从宫中带了出来。
他之前真的生怕杜九笙熬不过去,死在宫里哪个角落里,但还好,杜九笙做事小心,没有被抓到什么把柄。
而魏无涯看到杜九笙的那一刻,便确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看着那与冲天的灵气相伴而生的黑暗死亡气息,魏无涯舔了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