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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梦魇 ...

  •   “阿慎……阿慎”她听到有人在叫她,“阿慎,来,过来。”
      这声音……赢慎闻声一惊回过身去又回过头来,四下空无一物,昏暗的空间里空荡荡的。
      不对,阿母已经死了,她早就不在了。赢慎眉头锁紧额头汗湿,心里一片烦躁。

      声音一会儿又渐渐远去没了混沌之中,可是没有几秒那声音又再次响起,较之前更加令人生厌的激烈起来锲而不舍地哭吟——“阿慎……阿母错了……阿慎” 哭音渐浓,从四面八方迅猛袭来,她站在黑暗中间想动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移动一丝一毫,只能仰着面闭上双眼摒弃这些杂音。可是心里却如何都无法平静,两侧的手臂握成拳,牙根紧咬,承受着内心巨大的煎熬和痛苦,让她不能自持。

      赢慎从小就是被奶娘带大,不同于其他皇子虽也有奶娘但是日日都被亲母尽心呵护,她的母妃从始至终都一副置身事外之态。
      母妃从来不肯见她。至少从赢慎能记事起,她都没有很近的看过母妃的脸。

      在赢慎还很年幼的时候,对母妃不喜欢她一无所知,直到后来她渐渐长大开始感觉其中的不同寻常,还有宫人嬷嬷每次看到赢慎要去她生母的汀兰殿时就一脸紧张的劝阻。他们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让小赢慎很是困惑,直到某天赢慎走到侧园的拱门口听见了宫人之间的悄悄谈话“小殿下真是太可怜了,元妃娘娘是她的生母却不喜欢她,宫里从没见过哪位娘娘会这么不喜欢自己孩子的,连身都不让近。”
      “就是啊,这汀兰殿如今是后宫翘楚、皇帝的心头肉,陛下如此宠爱元妃和小殿下,可是不知这娘娘怎么就万般不喜呢…”宫人间的窃窃私语声渐走渐远,后方的赢慎久久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自那日起,赢慎此就很少往汀兰殿跑了。
      即使再去,也都是偷偷地远远地一个人看一眼。

      母妃二字,渐渐成为赢慎心中暗自生痛的词,她与母妃不似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与他们的母妃那般亲近,没由来的疏远背后的原因横在赢慎的心间——想去但又不敢再去。

      赢慎状似不经意地听宫人谈起母妃,却一句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伺候她的锦秀姑姑说过,母亲的脸和她就是一模一样,连那淡淡厌倦的神情都惊人的相似。赢慎小时候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在四下无人之时立于湖边或端坐镜前,她不是为了看自己容貌而是从中细细打量母妃的影子。
      起初的那几年,她或许还会对着镜子轻轻一笑,想着说不定哪天阿母看见突然就开心的向她招手,可是一会这笑意就淡去了。赢慎知道母妃从来不会这样。即使她在花园中撞见了母妃和宫女,只是远远的一眼,元妃都会一瞬收敛了笑容转身走开,丝毫不留恋她的女儿。

      赢慎幼时的梦中几乎都是母妃的笑与温柔,就是从未成真过。
      随着一年一年的长大,赢慎对于母爱的渴望自是积累的更强了。但是,赢慎再也不会向宫人打听母妃,只是会在每次皇子早训后一个人跑到汀兰殿远远看她一眼。皇帝几年来也一直宠爱这元妃,母妃自是没有受到冷落委屈她也就安心地不去打扰。元妃活的很好就好,虽然她还是想某日能走近跟前,好好地喊她一声“阿母”。

      只不过这想法还没等到赢慎长的足够大,就成了泡影。元妃突然就死,在赢慎十二岁那年的夏日。

      梦中的场景就忽然闪现在了眼前。
      那次,是她第一次亲近母妃,也是最后一次。
      元妃就和平常睡着了一般地躺在床榻上,全身衣袍正装,面容也是白日赢慎远远看见的那样,芙蓉如面柳如眉,只是那唇色却是冷冷的没血色的白。她伏在元妃的床榻边缘,在那亮堂如昼的汀兰殿细细地看清了她的一眉一眼,是大楚传说中最美的女人,她的母妃。只是母妃的身体是冰冷的,她自己的身体也是冰冷的。

      赢慎全身血液倒流,额头紧绷发汗,有些神志不清的混沌,可是心却冷静的出奇。

      在母妃床头爬伏了不到片刻却无半滴泪流,她胸中涨闷生痛,突然就起身,回头难解的眼光打量这自己从没进过的汀兰殿。
      高阁宫人都在哭,不停的哭,不知是真的为了元妃的死感到难过还是因为失去了这么一个主人之后前途不定的难过?那哭声也让赢慎渐渐生出一种错觉,这身旁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就像是外人一般,像阿母每次瞥见她时那样与自己无关的冷情。

      这死掉的人赢慎确定是自己朝思夜想的人,看到死人平静的面庞还栩栩如生,元妃临死也无半分痛苦模样,甚至表情安详得诡异。她赢慎对于自己的母妃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以至于多年不肯相见等等的问题还未一一探究,可就此失去了力气和意义。

      元妃死因就此成谜,楚皇对于失去了他最爱的女人哀恸万分,罢朝三日。而赢慎却知道,父皇并没有对元妃的死有太多的疑惑或是根本不愿细查其因。
      昔日相守不离的皇帝和最爱的宠妃对于死别只是出人意料的平淡,皇宫也依旧不同不痒地运行着它每一天的日常,除了赢慎。

      赢慎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汀兰殿,看向那漆黑一片的天空,亘古漆黑下的长久寂寞,并没有星辰也没有月亮。偌大的皇宫死了一个妃子这哭声也只是凄凄惨惨地围绕着这一个角,余下的皇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着,说不定这大多数的后宫内心都是欢呼雀跃的。赢慎也是很平静地在这汀兰殿前的花台边,只是倏然间还没反应过来,那大颗大颗的雨滴就这样凶悍无情的砸了下来,砸到了她头顶、眼睑、脸还有身上。一秒两秒三四秒,瞬间,四下里暴雨声充斥,连身后的汀兰殿的哭声都吞没了。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她就这样久久站立在雨中,想和着这雨声放声大哭,雨水流动的太快太急,反而把她的眼泪都堵了回去。赢慎半张的口“阿母”话音未及发出,就又被雨水吞灭……“哗——哗——”铺天盖地、来势汹汹。

      一束横天闪电刺破亘古黑夜,破天惊雷乍起劈在她头顶的正上方。

      床榻上,她的手细微地动了动。
      “阿母!阿母!”男孩惊喜万分地喊出声来,“她动了,她动了!”
      一旁发呆的魏乙听见这喊声,浑身一个激灵,三两步飞奔到床前,手指间还不住地发抖。

      她紧闭的眼眸不断翻动,面容挣扎,看着万分痛苦的模样愁得魏乙束手无策,只是一只手不停地用白巾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水,另一只手紧抓着她的手心,他感觉到她握住他的手不断用力收紧,几欲勒断。

      忘却了身份,忘却了时间,魏乙自知大胆放肆却也不再放开手中的温度,那过去的两年让他追悔不已、日日诛心。

      “殿下!”一抬头,便看见了她倏然正开的双眼。听见魏乙的声音,察觉到自己的手居然抓着他,即刻毫无表情的抽回了。魏乙的表情僵了僵,被她发现自己有些尴尬,瞬间又恢复了欣喜赶快去找大夫。
      床头跟前,小小的人抽泣着,她看到泪眼汪汪的男孩满眼心疼和担忧的看着自己,她想说些什么安慰他,“萧儿,不哭,阿母没事的。”那沙哑的声线似要干涸,出汗太多,全身没有力气,想要抬起手摸摸他的头都做不到了。

      “哇”地一声,男孩小小的身躯一下子俯在榻边大哭起来,“阿母,我们不去京城了,不去了好不好?我不想你死,萧儿不想阿母有事……”
      她看着他哭的样子面露无奈的皱了皱眉,“萧儿不想去看大楚的国都么,咳咳。”
      “不,阿母,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不能让你死。”他稚嫩的脸庞上都是坚决的不愿与她分开,就像当初的她一般。可是这样的话她从来未有机会和阿母说。

      大夫被魏乙匆匆唤来,替她把脉。沉吟了半刻,“姑娘的病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但切要小心再次复发。你体内的毒只是暂时被云定丹压制,却没有缓解,若是身体状况再度恶化,恐怕毒发越加剧烈。”
      “谢谢大夫。”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状况,神色一往如常。不过,听到云定丹……她瞬间想到了别的,怎么会如此巧合?

      大夫起身拱手,魏乙有话想问也一道随行出去。“大夫,她的毒你真的不识?那云定丹怎么刚好……?”他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深。
      “大人,这云定丹只是能起筋回血,对一般毒有去除功效,但对奇毒只能缓解不能消去,小人只是推测罢了。至于哪里来的,我想大人还是先担心姑娘的身体吧。”话音未落,趁着魏乙反应不及,这人转身一跃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你!”魏乙下意识想追赶又觉得有些不对,便停驻了脚步。

      京都皇宫里九渊湖畔,一个黑影负手久立月下。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虫鸣蛙声。“唰”地闪过树林,另一人跪在黑影身后。“璃王已经脱险,奴复命。”
      “只有魏乙?”干净磁实的声音响起。
      “还有一五岁男童,奴听,其称璃王……阿母。”
      “阿母?”疑惑的重复,“可有其他发现?”
      “那男孩脖颈肤下有青色,奴以为,和璃王身上的毒很像。”
      看黑影一挥手,这人头一点飞快隐没了身迹。湖畔又剩黑影屹立对月,凉凉的银辉洒满了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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