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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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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夏用力的拍打车门,恳求司机停车。
司机小王减慢了车速,通过后视镜用眼神询问他的上司连铮是否可以在这里停车。
连铮不知道白子夏时看到了什么,但是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暂时还得顺着她。他警觉地左右看了眼车外,判断四周没有危险后,才沉声开口道:“停车吧。”
古板的桑塔纳车缓缓停下,白子夏还没等车停稳就急急忙忙的推门下车,朝不远处地上躺着的子秋跑去。为了迎合连铮,她今天特意穿了旗袍和高跟鞋,这会儿又加上心里着急,跑的时候几次都差点要被地上的石子绊倒,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她以为的白子秋身边,颤抖着用手轻轻地拨开少女凌乱的挡住了脸颊的头发。
看清了面容后,她凄惨的笑了。
不是子秋,她怎么可能是子秋呢?子秋是她亲眼看着下葬的!但是她真的很像子秋,只是看上去要比子秋小。
其实少女就是之前被日军丢在这里的陆茜芡。
连铮看到白子夏疯疯癫癫的往远处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跟着她下车,而是沉默着看着四周的动向。像他这样的人,时刻都不会放松警惕,他必须先观察这会不会是别人给他设下的一个圈套。等他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推门下车向白子夏走去,状似关心地问道:“白小姐,怎么了?”
白子夏正在用手擦干净陆茜芡脸上的污泥,语气很平静:“没什么,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她是我的妹妹。”
连铮注意到白子夏刚刚那种疯狂的样子消失了,她又变回了平时他见到的那种冷静自持的模样。
“所以她不是吗?”连铮在接近白子夏之前就查清楚了她的底细,知道她妹妹白子秋在一个月前死了,此时他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不是,她不可能是我妹妹。子秋她已经不在了。”尽管白子夏尽力的保持冷静,但是她的语气中还是难掩着悲伤。
“她长的很像你妹妹子秋吗?”看来这个白子夏并没有想要瞒着自己什么。
“嗯,很像,就像是子秋再小一点的时候的样子。”
白子夏摸着陆茜芡的身体还有温度,也有微弱的呼吸。她看着陆茜芡那张酷似子秋的脸,终究是不忍心任其留在这里等死。于是她略带哀求的对连铮说:“我想救她。”
连铮惊讶这还是与这位“高冷的白玫瑰”相处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跟他提出要求,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陆茜芡身上破碎的粗布衣服和带血的污泥,闻到陆茜芡身上发出的腥臭味,其实他的内心是想拒绝的。但是她看着白子夏略带哀愁的美丽脸庞,最终还是强忍着不适说道:
“当然没问题。小王,帮白姑娘把她抱上车。”
到了医院。医生看了陆茜芡的情况后,当机立断把陆茜芡推进了急诊室进行抢救。
在抢救的时候,连铮接了个电话,就先走了,临走前他吩咐小王留在医院等会儿送白子夏回家。末了还叮嘱了小王一句:“今天这车等洗赶净了以后也不要再用了,回去后去车库换一辆。还有回去后跟夫人说我今晚不回家了,让她早点休息。”
白子夏并没有留意连铮后面的话,她看了眼急诊室的方向,劝小王不用等在这里陪她,“小王,很晚了,你先回去吧。这个姑娘今晚估计出不了院,我留在这里陪她。”
小王听了白子夏的话后也没有坚持要留下,说了句白姑娘自己注意安全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不久,急诊室的门就打开了。
进行抢救的中年女医生出门后径直走到白子夏面前,扯下口罩严肃的说道:“你是病人家属吧,你们当家长的怎么回事?病人长期遭受性侵害,加上最近流产,还没有在第一时间送医医治,差点就没抢救过来!现在总算命是保住了,但是身体被糟蹋成了这样,以后就别指望还能生孩子了!”医生打量了眼一脸震惊的白子夏,心里估计病人的情况白子夏并不清楚,语气才有些软化,“总之现在身体恢复过来是没问题的,病人还年轻,好好养着以后想生孩子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现在最关键的是,你们家人一定要好好开导开导病人,发生这种事情,病人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们医院也不是没有这种被性情犯了的姑娘救醒后第二天就跳楼自杀的。注意着点。”
医生说完就离开了,正好陆茜芡躺在病床上被推出了抢救室。
白子夏看着陆茜芡消瘦苍白的脸颊,想到医生跟她说的话,心里大致清楚了陆茜芡的遭遇,又因为陆茜芡那酷似白子秋的容貌,更加的对她感到心疼。
病房内白子夏坐在床边,双手拿着手包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出神的盯着陆茜芡看,透过眼前的人怀念自己的妹妹子秋。
子秋死的时候身上也有很多伤口,她一直没敢往那方面深想,现在看到陆茜芡的样子,她不禁怀疑子秋死之前是不是也遭遇了这些。都怪自己,没有拦住她不要去参加什么游行,如果当初子秋没有参加那场游行,现在说不定还好好的。
陆茜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乡下自己的小床上,她开心的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切原来都是一场梦吗?她还在乡下的家里,那他的父亲是不是也还好好的在家?她连忙下床穿上鞋,走到外面寻找自己的父亲。
陆父正在院子里劈柴。
陆茜芡对着陆父激动地喊了声:“爸!”
陆父却好似没有听见,劈完柴后就转身进屋开始烧饭。陆茜芡又追着陆父进了厨房,走到陆父面前。但是陆父就像是看不见陆茜芡似得,自顾自的坐着自己的事情。
陆茜芡有点心慌,着急的喊道:“爸!你不要再开玩笑了,赶紧理我一声——”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伸手想要抓住陆父的手臂,但是陆父却在眼前消失了。
陆茜芡不停地转身在屋子里搜寻陆父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屋里的东西不知为何一件件的腾空飞起,菜篮、砧板等都围绕在陆茜芡的头顶旋转。
天旋地转间,陆茜芡只觉得眼前有一道道白光,头疼欲裂。她漫无目的在虚幻中寻找自己的父亲,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爸,你躲在哪里了?”
“爸,你不要吓我啊……”
“爸——”
“爸!”
随着一声惊呼,病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入眼的是一片白色,这是哪里?我还没死吗?
白子夏被惊呼声拉回了思绪,看陆茜芡迷茫的眼神,主动跟她解释:“这里是市医院,你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过现在都没事了,好好休息吧。”
“为什么又要救我,就不能让我死了一了百了吗?”陆茜芡嗓子十分沙哑,说出来的话又干又涩。
“你还这么年轻,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何必要自暴自弃?”白子夏理解陆茜芡的心情,耐心的安慰她。
“我都这样了,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去死。”陆茜芡盯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毫无生气。
“你怎么知道未来会不会越来越好?为什么不能坚持下去?”白子夏有点生气,她看到陆茜芡就像看到自己的妹妹,她不能忍受子秋想要放弃生命的想法。
“我只知道我不想再面对这个世界。”一只蚊子不小心沾到了蜘蛛网上。就像她自己一样,沾上了密不透风的污垢。
“你就这样被轻易打败了吗?”在白子夏的印象中,子秋从来都是很坚强的,小的时候跌断腿都没有哭过一声。所以此刻陆茜芡绝望着想要放弃的样子让她感到愤怒,她握紧了双拳,手包掉在地上也没有发现。
“是!让我死吧!”她想起自己被一群人玷污时的样子,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她冷漠的看着躲在暗处的蜘蛛向蚊子慢慢爬去。
“你知不知道你被挫折打败的样子有多可笑?”白子夏怒极反笑,她的子秋绝对不会像这样让她失望!
“求求你,让我死吧!”弱小的蚊子被一口一口吃掉了,她也会被黑暗一点一点吞噬。
“啪——”
戛然而止。
空气都似乎静止了。
白子夏右手火辣辣的感觉提醒着她她刚刚那一巴掌打的有多重。
陆茜芡的头歪到了一边,左脸迅速红肿了一片,耳朵里还持续着“嗡嗡嗡”的声音。
沉默了很久过后。
“你就不能为你的家人想想?生你养你的父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幅懦弱求死的样子吗?”白子夏知道自己有点冲动了,但是她真的看不下去了。作为家里的长姐,艰苦的环境造就了她坚强不服输的性格,她实在无法忍受如此像她妹妹的陆茜芡在这里说要放弃。
“芡芡,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陆茜芡想起了父亲的话,回忆起陆父临死前的样子,她再也抵不住心里的难过与委屈,紧闭的双眼流出了积压已久的泪水。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哭出来就好,没事的,都会过去的。”白子夏轻轻地拍着陆茜芡的背,低声安慰。她知道陆茜芡算是挺过去了。
晚上十点半,傅家大宅一片安宁,只有零星的几个房间还亮着灯。
傅民笙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自从白子秋死后他就开始失眠了。
他在床上不停地翻身,惊动了隔壁房间的父母。
傅夫人在门外敲了敲门,关心的问道:“民笙,又睡不着吗?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妈去给你做点宵夜。”
“不用了,妈。我马上就睡了,你也早点去睡吧。”他不想他的母亲担心。
“好,那你快睡啊。我走了,有事就喊张妈来叫我。宝贝晚安。”屋外脚步声渐渐远去。
傅夫人回到自己房间后,傅老爷问了声:“臭小子又睡不着觉?”
“是啊,自从那件事情过后,每天晚上都失眠。这样下去身体肯定要吃不消的。”傅夫人满脸的担忧之情,顺着傅老爷掀开的被子躺上床。
“没事的,等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希望如此吧。”
等母亲走后,傅民笙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有时候,他会觉得子秋的死是自己造成的,因为他跟他们说了南京的事,他们才会想到要去游行,才会被抓,所以子秋才会无缘无故被人杀害。
他知道徐立勇坚信子秋就是被日本人杀害的,看着他这两天上课也没有好好上,整天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他好几次想要拉住徐立勇好好聊一聊,今天下午终于逮到了机会。但是徐立勇却对他说:“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在乎小秋的死,一点都不难过气愤,甚至还想要帮日本人推脱……其实要不是因为你非要搞什么游行示威,小秋也不会突然被人杀害!”
他也难过白子秋的死,他也自责,但是他的好兄弟这个时候不是想着要团结起来,反而是来怪他,这让他难过而更加自责。
他一直认为白子秋的死没有这么简单,但是没人听他的话,他知道很多人都认为子秋的死有一大部分的责任来自于他。
他一直在内疚着。
他的痛苦要去和谁说呢?
傅民笙走到窗边,抬头看头顶的星空。“子秋,我一定会找到真相。”
他想起好几天没有去看看子夏姐了,明天是周末,学校不上课,正好有时间过去。
第二天一早,傅民笙吃过早饭后就出了门。到了白家后却听邻居说白子夏一夜未归,这会儿怕是不在家。
邻居嘀咕着说什么白家大姐死了妹妹后就不安分,去歌舞厅当歌女,还勾搭了个有妇之夫。
傅民笙没听清对方的话,正想问问清楚的时候,白子夏却回来了。
他看着白子夏的样子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白子夏回来拿些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马上还要接着去医院陪陆茜芡。
傅民笙跟着白子夏进屋,想找她说说白子秋的事,但是看她忙碌的样子,始终没找到机会开口。等到白子夏整理好东西又要出门离开的时候他才迫不得已开口问白子夏有没有时间坐下聊聊。
“不好意思小傅,我马上还要去医院,你要是不着急的话,等以后再说吧。”白子夏看都没看傅民笙一眼,她着急去医院看着陆茜芡,就怕陆茜芡一个人还会再想不开。
“子夏姐,你生病了吗?”傅民笙一向把白子夏当成自己的亲姐,听说她要去医院,不免有些担心。
“没有,你不要担心。我是要去照顾一个人。”白子夏边走边说,脚步很快。
傅民笙想着难得周末,错过了今天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见面。索性说道:“那我也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帮手。”
“你,”白子夏停顿了下。
“怎么了?不方便吗?”傅民笙疑惑。
“那倒不是,你要一起来就来吧。只是到时候不要觉得太惊讶。”
为什么会觉得惊讶?傅民笙不解。白子夏走的太快,傅民笙来不及思考,赶紧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追了上去。
白家没有亲戚在这边,他也不知道白子夏有什么朋友,倒是有点好奇医院里的人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