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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天和二十三年,沿疆战乱不止,国库日渐空虚导致徭役不堪重负。

      科举影响着全国的有志之士,就算只能拿个秀才,也可免除一人的徭役,何乐而不为呢?

      是日,湖广郢都的顾盛宗,听见鸡鸣便起了身。

      他净手后走至宗祠,对着各位祖宗念叨了几句,满怀心事地走到了后院。

      来到幼子门前,他推门步入,轻喊了声:“桢儿!”

      床榻上的人毫无动静,顾盛宗蹙起眉头猛然咳嗽了两声,哪知依旧是不凑效。

      “明日便要前去参加乡试了,快些起来随我去祠堂祭拜一番。”顾盛宗耐着性子再次提醒,终是没等到回应,他犹疑地上前,探出手背在那额头上略一触碰,也没患上风寒呀。

      “爹?你怎么到了长安?”顾桢迷糊地张开眼,嘴上已经起了层白皮,他却浑不在意。

      “哪来的长安?这是在家里呀!你这孩子莫非是傻了不成!”顾盛宗难掩失望,“你娘亲若是见状非得气倒不可,可是准备了数年才盼得今日啊!”

      “爹,你还瞒着娘作甚,我到底是昏睡了几日?是方敬送我回的郢都?”顾桢语气微顿,失神道:“父老乡亲们可有笑我不自量力?前年秋闱虽中了举,却是不甘心往后只做个乡绅小官,给直接了当地回绝了。”他说着在父亲面前也不再强颜欢笑,“如今我名落孙山、有辱门楣,爹,您再给我三年,孩儿定不负顾家。”

      “你这孩子定是做了噩梦,糊里糊涂说了这么大串,这连乡试都还没去考,什么中举不中举还言之过早呢。”顾盛宗说完眉梢带着笑:“不过,我顾家的人定不会名落孙山,桢儿你且莫糊涂了,考场阴冷,我让下人去准备点姜汤给你喝下驱寒,你先歇着,荣生马上过来。”

      顾桢点了点头,蹙着眉望向父亲的背影,犹疑地抬起右手腕,他不自觉地抿紧唇,当年进京过岸时,被那草寇砍的刀伤、没有了……

      荣生才被接到顾家不到半年,原先瘦得跟木头杆似的,近来伙食好了,跑起路来也能带得起一阵轻风,他捧着食盒踏入房中,麻利地将各式点心摆放好,“少爷,夫人命我端过来的,你趁热吃了吧。”

      顾桢被他扶着半躺起来,打开牙壶挑了勺粗盐漱口,他试探性地问道:“荣生,你今年可满十五了?”
      “没有,小的要等入冬才得满十三,夫人还说要我将公子侍候好,明年便将前院的香蕊许配给我呢!”荣生将桌上的热茶端起来轻吹了两下才递给他。

      “原来……才十三呀。”顾桢垂下眼帘,静默了一会。

      “少爷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去找大夫过来看看。”荣生有些疑惑地问道,顾桢摇了摇头,嘱咐道:“你先去准备行当,我过会就来。”

      “那少爷别忘了吃哦,不然夫人怕是又要说我了。”荣生瞪着眼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桢过了片刻方抬起头来,他抽出枕边的铜镜,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稍带青涩的面容,不似粗壮男子的那般浓眉大眼,却是随了母亲的温婉秀气,生得一对细长凤眼,鼻子也是精致小巧,在那右侧鼻梁旁还有颗比芝麻还要小的痣,嘴唇形似仰月,那颜色浑然天成,像是琉璃器皿上的殷红水墨一般。

      依稀记得那人曾经如登徒浪子般对他说过:“螓首蛾眉如画中人,齿如瓠犀花也羞容。”

      便是这张脸,惹来了此等祸端!

      顾桢阖起双眼,那日的情形如倾盆大雨、瓢泼而至地入了他的脑中……

      天和五十二年六月初六,铜锣鼓响,鞭炮震耳欲聋。

      “急报、急报、急报!朝廷三年一度的科举放榜啦!”红衣差使抬鞭挥马,如同箭离弦上,到了公告栏。

      众多人群聚集在一起,议论声不断。

      一人奇怪道: “这传说中的神童,湖广解元顾桢没中上状元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连个榜眼都没捞到?”

      “顾兄,切莫理这些粗人,我们走。”方敬站在一边小声安慰着,死死地将他拉开。

      不料外围衣衫褴褛的乞丐又高声喝道:“状元是何人?”

      “江南韩泰之子韩承,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观榜人士头也没回,若是看清问话者,怕是不屑于回答。

      “天佑我朝,人才辈出。”
      “不知那顾郎返乡,该如何?”
      “人各有命,且是定数。”
      “都散了吧,只盼今年风调雨顺。”
      ……

      “顾兄,今晚我们不醉不归。”方敬那日便是将他带到了香桂坊喝酒,待到月上中天之时,却听得门外嘈杂十分。

      韩承踹门而入,看着他身侧的几名庸脂俗粉,眼神如寒冬冰刃,“都给我滚!”

      众姑娘平时自然是学了不少察言观色的本事,见大事不妙,皆是迅速地提裙便跑。

      “竟是此等威风。”他那日心如死灰,语气不急不缓地迎上那道目光。

      韩承闻言颇不自在地将头上那顶状元帽给摘了下来,凝视他半晌方启唇:“明日与我一同面圣,我会解释来龙去脉。”

      “不需要,你我二人从此往后、各自分道扬镳罢。”他捕捉到那人眼底闪过的一丝慌张,竟是有些莫名地快意,偏生不待来人走近,自己死死地掐着指腹,强撑起身子开始向后退。

      因着酒醉并没有想到身后无物的高空一坠,连丝声响也没有发出来,便陷入了无间黑暗,醒来却是回到了三年前,是上天想让他重新来过,不再与那人相识、相知、相牵扯吗……

      “咚咚”两声叩门响,将顾桢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微转过头,只见顾盛宗大步跨入房中,浓郁的汤药扑面而来,“桢儿,快将这些喝下,午时便要动身了。”

      顾桢伸手接过,眉头皱也没皱一下,便已下了肚。

      荣生小跑着进来,微顺着气,端着一盘蜜枣递到他面前,“少爷,这是夫人让我拿过来的。”

      顾桢摇了摇头,“我不觉得苦,扶我起来吧。”

      顾盛宗站在床边一声长叹,“桢儿终于是长大了。”

      “父亲前阵子可是同我提过与唐家的婚事?”顾桢坐起来由着荣生帮他冠发,遥想当年可不是、有这回事。

      “唐家虽然地位是低下了些,可你祖父当年欠了他们一个大人情,若是你明媒正娶了唐家嫡女,他们家也算是能扬眉吐气了一回。”顾盛宗沾须说完话锋又一转:“你若不愿意,爹去回了他们便是,有得是地方还了那份恩情。”

      “孩儿愿意,待我夺得状元回来便予她明媒正娶,爹你先准备好聘礼吧。”顾桢抬腿下床,轻闭双眼,由着荣生帮他擦脸。

      事毕,顾盛宗将他领着踏入祠堂,顾桢神色端正地先是拿起一柱香燃上,后又跪在祖宗面前连嗑了三下,方得以回到前厅。

      “孩子你一定要像尚谦祖宗那样连中三元,好以重振我顾家光辉。”顾王氏由着丫头们扶着站在顾府大门前,眼眶微红地看着幼子单薄的双肩。

      “娘亲不必伤怀,孩儿去去就回。”顾桢抬腿上马,稍做停留便挥鞭奔走,荣生也紧随其后。

      直到两人隐入人海,顾府大门才得以重新阖上。

      主仆二人是日落时分才赶到考场门口的,确定了时辰,两人折回了十米外的上等客栈内。

      荣生将考篮里的笔墨纸砚又检查了一番,方才放心下来,“公子,你起床都没吃东西,我下楼去叫饭食,你吃点再进去吧。”

      “晚间里面会派饭食,我暂时没有胃口。”顾桢先是让小二送了热汤上来洗漱一番,后拎起考篮临到门前才交待道:“养好我的临天,它不喜枯叶,待我考完你切莫去接送我。”

      荣生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

      顾桢在考场门外排着队,到了自己方拿出凭证,待到验身时,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稍做犹豫,考官目不斜视地许了他进场,先是领了三根蜡烛,被官役一路领到了他的号舍,当年就是在这座深四宽三的匣子里,他只用了不到一根蜡烛,便答完了所有考卷。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终究是句谬论,在这个时代里,名声是多么重要呀。

      上一世便是因为答卷飞快,而且又是乡试第一,所以被乡亲们津津乐道,才名远波,致使落榜后的奚落如惊涛骇浪般袭来,不仅他,连顾府也颜面尽失,而那人、得到的是天子的赞誉,是全天下人的奉承。

      盼得子时,考卷分发下来时,顾桢放慢笔调,再三检查,等得三根蜡烛都用得干干净净了才起身离开。

      “时辰到!”铜锣鼓敲了三下,考官起身收卷。

      “大人,让在下再写两行字。”

      “速放下笔墨纸砚,否则一率算弃考!”差役们得了指示,严厉警告。

      “天命之谓性下一句是什么?在下明明记得的。”一书生满脸愁容,无奈地将考卷交予了考官。

      待此人离开,其考官只是轻轻一扫,将此人试卷便已查看了个大概,如此庸人,不知是怎样当上秀才的。

      退了三步,另一号舍内,却是让这考官有些惊讶。

      字迹工整,纤细有力的瘦金体将卷面上的题目一一对答,这郢都、看来是要出状元了!

      鸡鸣刚落,渐渐地东方鱼白也露了脸,深巷里挑着货物的小贩也都挤到了贡院门外,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探看着根本望不见的内里,三年一度的科举呀,只盼此地能出个贵人。

      顾桢回到客栈,脚步放慢后推开房门,哪知荣生这小子正趴在窗前做冥想状,闻了声立马回过头来:“少爷,怎么样?”

      “待一月之后方见分晓。”顾桢由着他帮着宽衣,将发冠取下梳理清楚后,踏进了浴桶内,上一世的自己考完后是彻夜未眠,对未来充满了惶恐不安,而今日他浑身舒畅地睡下了,来日进京、改走陆路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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