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飖今

5、第 5 章

　　像是在印证他的猜想，少年那句话刚说完没多久，就有微弱的不适开始显现出来。

　　如同通过内劲将力道击入体内，细小的痛感很快就向边沿蔓延，虽然对已经习惯受伤跟疼痛的影九来说，这种几乎能够忽略不计的不适根本不需要在意，但他还是不敢对此有所轻视，而是调动了所有的精力，准备承受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折磨。

　　然而微小的刺痛只持续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影九就错愣的察觉到那道微不足道的痛感消失了，他维持着之前被人往前扯拽又松手放开后的跪坐姿势，有些茫然地去看面前的少年，阮知迁从说出蛊毒会发作之后就神色淡漠地坐着不动，此时发现影九看向自己，蓦地朝他无声笑了笑。

　　那是完全不带恶意的笑容，影九却不知为何呼吸一窒，四肢皆开始骤然往上变得冰凉，从来比思绪更快察觉到危险的身体向他发出警示，使得影九几乎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武器进行反击，然而危险并不是从少年身上出现的，阮知迁根本没有动作，他只是在袖手旁观，看着影九突然反应剧烈地将手臂撑在地面，以无法维持的跪姿用力蜷缩起身体。

　　第二次覆盖下来的疼痛突兀且猛烈，立刻达到了必须咬牙忍耐的程度，影九因为先前短暂的停歇不慎失掉防备，痛感来袭时甚至差点喊叫出声，他在就要脱口的前一刻狠狠咬紧牙关，才将那些如同困兽的破碎呜咽如数堵回喉咙。

　　影九甚至无法形容具体是哪里在疼或是怎样的疼，他像是从体内被完全烧透的铁器无情烙灼，又如同有寒冰凝聚起的细刃在反复绞弄，过于难熬的痛苦让他最多只能勉强自己不发出声音，而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本来就很单薄的黑衣已经因为被汗浸湿而变成更深的颜色。

　　这个过程在旁观者看来算不上太久，但对承受者而言却极其煎熬，等药效过去，终于忍耐到痛苦结束之时，影九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阮知迁是不是还在跟前。

　　他气息急促，又大汗淋漓，整个人都狼狈的不像样子，然而给他缓神的时间少之又少，影九很快就因为身上重新显露出征兆的痛楚心里一紧，绝望地意识到这次的停顿同样不是结束，而是第三次发作前的间隔。

　　这次影九完全抵在了地上，别说是跪姿，他甚至已经咬不住那些不成调的颤抖的呻吟，缩着肩膀几乎快要蜷成一团，不止是抓进泥土中紧攥的手指，影九全身都因为绷的太过用力而出现痉挛，他以为刚才的程度已经是极限，却没想到不过一会就能被轻易打破，令他痛苦到希望能用死来逃避这样的惩罚。

　　毕竟洇明殿的三日欢就足以让影九感到畏惧，而能直接吞噬它的血蛊效用更甚，足以让最擅忍的影卫痛不欲生，影九撑过了先前的两毒相争，但承受时是昏迷还是清醒在体感上却截然不同，至于现在，哪怕影九的神智已经恍惚，也仍然无法如他希望的那样彻底失去意识。

　　这是漫长而残忍的折磨，影九猜测自己以前一定没有犯下过如此严重的错处，他是回忆不起什么东西，但铭刻的比记忆更深的是身体接受刑罚时的感觉，可影九不记得自己有遭受过这种惩罚，严酷到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就能把他逼到绝境。

　　他当然没犯过这样的错，好不容易等来喘息机会的影九茫然地想，在失去记忆之前，他不可能连自己的主人都认不出来。

　　影九努力仰起视线，而那个少年，阮知迁只是无动于衷地注视着影九，不管是青年完全变得惨白的脸色，费力喘息时嘶哑的气音，以及因为疼痛被逼红的眼睛，都没能让少年的神情出现一丝动摇，他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胆敢犯上的影九一点教训，或者是直接任他熬刑死去。

　　难得的平静没能一直持续下去，在察觉到毒性第四次发作时，影九崩溃了。

　　每次都能比上一次更加剧烈的痛楚打破了影九的防线，短暂的平息不仅没能起到缓解，反倒让快要麻木的身体因此恢复感知，从而让接下来的痛苦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他犯下了大错。

　　影九终于认识到了这个事实，他徒劳地想要往少年身边靠近，却连分毫的距离都挪动不了，而被蒙上水雾的视野看不清东西，影九挣扎着，朝少年模糊的影子艰难而断续地叫出了那个称呼。

　　他说，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