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彼岸》于小汐

2、第二章 淬身为剑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惨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刀剑之外的物体，柔软的花瓣、粗砺的树干，还有浅蓝色的蝴蝶娇弱的翅膀；我如此贪婪地呼吸着芬芳的空气，周遭尽是生命的味道；我看着蔚蓝色的苍穹，几只归来的雁变换着队伍，扑着翅划过云端。

　　坐在树下，我的背紧贴着树干，感受它内里流动的力量——这力量使我感到非常亲切，它们自发地分出一些能量汇入我的四肢百骸——虽然很微弱，但那沁人的草木香气却熨进了我心里。尖削的指尖在琴弦上撩拨，乐音在我身边回环，我闭上眼，忽略反目的视野，沉入大自然的怀抱。

　　“嗯……”老人的眼轻轻阖着，垂下的眼睑下空无一物。膝下置一蒲团，他从容地坐着，缓缓从鼻子里轻哼，“姑娘天赋了得，此曲深得天地意蕴，浑然天成。老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太子以仙丹续我性命，只为让我教你七日，也是苦心。望你日后好自为之，得空了莫忘勤加体悟，这样才能减轻你的杀戮之心呐……否则……你迟早会被它吞没的……”老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抬头，见他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烟尘淡淡而去。

　　斟上浅浅一杯，我按住颤动的弦，饮下特制的毒酒。我已习惯了它里面参杂的各种微乎其微的异味，口角溢出黑色的血液，五脏六腑传来刀绞般的痛苦，指甲深深嵌进手掌鲜血淋漓。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老妇，一身浓黑的杀手服，她静静打量着我，看着我口鼻溢血却没有打算做出任何行动——这就是我的医术师父，药妪。每日早晚浸泡在特制的药汤中一个时辰，打开体脉，提升灵力容量；服下各种世间奇毒，再用特殊的功法加以平衡，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药石无医。我有一种感觉，她并不是在按照上官绝翼的意思在训练我，而是在以我为母体培养着一个怪物。

　　“魇，近来身体可有异常啊？”老妇踱到我面前，看着老人消失的地方微微皱眉，“我们这些老人终究是要去的，主人这边还是要靠一代又一代的新鲜血液保护啊。”

　　我摇摇头，左手食指的指甲飞长，变得锋利而坚硬。划过右手食指指腹，一滴殷红的血液顺势而出，没入脚下的土壤，顷刻间，以那一点为中心，半径超过五米的土地上寸草不生，草木纷纷枯黄。

　　“还远远不够……”她紫色的双眼没有温度，深处却有闪电一样锐利的仇恨。却不知为何，我对这位教我运用灵力控制剧毒的老师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但是搜遍所有的回忆也想不起来。

　　操纵灵力对我来说简单得就像一加一——用反目观察展示力量的老师们，我轻易地得到了他们灵力运转的轨迹，只要模仿这些轨迹就可以得到同样的效果。当然，我没有把这些事情说出口——在我弄清楚自己的所有能力之前，我觉得这个事实也许会演变成一场灭顶之灾……

　　这么说或许会很奇怪，但确实，我一点都不了解自己——我就像是一个谜团，一出生就拥有着成熟的智慧和至今都不甚明了的能力，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只是一头雾水地使用它们、依赖它们。

　　我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件重要到可能颠覆这个世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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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调的日子像纸片一样，一片片飞快地被时间吹得一丝痕迹都不剩。

　　我再次站在上官绝翼面前，一身安静的黑色，漠然看着灰尘落到我的睫毛上却无所觉。相比于三个月前的自己，现在的我不再将死气外放于体表，而是深深内敛着，使人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很好。”上官绝翼的眼睛就像是发现猎物的豹子，散发着一种我目前还无法理解的光芒，只是觉得很刺眼，却既不敢直视又不敢回避，“现在的你已经可以开始为我做事了。罗刹，暂时由你带着她了解现在的一切事物。”

　　“是。”帷幕后一人缓缓走到我身边，对着上官绝翼小心翼翼地一礼。

　　“知无不答。”上官绝翼淡淡拂了拂纹着四爪龙纹的衣袖，“明日早朝，我不希望再看见那个叫王谏的老头。”

　　“是，属下告退。”罗刹恭恭敬敬地应下，转身的那一瞬给我递了个明确的眼神示意我跟着她。

　　轻轻关上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朱漆木门，她看我的眼神中清清楚楚地印着同情。她将我带到侧屋，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有无人盯梢，然后关上门。她轻车熟路地转动右手边的花瓶，揭开地毯下的一块地砖，那下面露出了一条灯火明灭的冗长甬道。没有犹豫地，她带着我踏着已经被磨得很光滑的阶梯走了下去——走到尽头，她用一种奇特的节奏叩了叩右手边的墙壁，那墙壁竟自己向后凹陷然后向一边挪开了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走入其中，依旧是很长的甬道，以及过几步就有一盏的墙灯，这里安静地使我能清楚地听见灯芯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走了不多时，罗刹吹灭了其中的一盏，然后拔起它的灯芯，墙壁上立即挪开了一个小门，她当先走了进去，待我也走进去后，她在里面的墙面上一按，小门立即合上，墙壁又恢复了原样。

　　“经过数万年的战争，这个世界归于两个截然相反的国度——阴国和阳国，我们是只效力阳国当朝太子，上官绝翼的暗杀者。我朝位于主大陆南端，皇姓上官，境内盛产粮食瓜果、各类金属和大部分药材，而阴国位于大陆北部，皇姓孤于，常年严寒积雪，物资较为贫匮，主要出产一些附加冰雪属性的稀有药材和可以增益灵力的兽丹。由于这种差异，阴国的臣民大多是拥有一定修为的灵者，而我国除了灵者之外，也接受了数量庞大的普通人。”

　　“我们的任务主要是刺杀，侦查和潜伏，很少会参与大型战争，所以个人能力尤其重要。你要明白，我们是主人手中的利剑，失去锋芒之日就是被丢弃之时，背叛之时即是毁灭之刻。”

　　“目前的皇帝上官城膝下有三子三女，庶长子，也是目前的太子，上官绝翼，二皇子，上官绝尘，嫡长子上官绝迹，长公主上官洛羽，二公主上官涵晴，三公主上官婉儿。上官洛羽目前与我们站在一边，上官涵晴从未投向任何一边，而上官婉儿与上官绝迹系一母所生，自然是站在他那边。上官绝尘是罪妃之嗣，一心只知玩琴弄萧，不问朝政。因此主人的对手就是那个深受宠爱又手握重兵的嫡长子上官绝迹了。”

　　“基本情况就是如此，你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左手边的那一间，机关是左侧倒数第三盏灯。不要随意进入别人的房间，那样会被认为是意图不轨而被直接抹杀，因为每个人负责的事务是不同的，也不能相互告知。任何情报只有一个接受者，那就是主人。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熟悉各地地图，特别是皇城以内各势力的分布还有宫中一切布置。”

　　“好了，我要去出我的任务了。”罗刹回过头，朦胧的灯火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你可以扮作宫女去宫里各处走走熟悉地形，所有装束和地图都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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