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似梦非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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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朝云而去彩云归，归云城。
三月里，烟雨朦胧，雨淅沥淅沥，滴答答汇成音律。
即便是春日，一阵风，还是让人不自觉收紧了衣裳。
青衫女子静立，这片仿若水墨画的城里，青砖黛瓦，檐角高飞，微雨街头依旧热闹。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益气丹，一颗只要三灵石，祛病救灾。”
“糖葫芦，卖糖葫芦喽。”
“拿来！小叫花子，不放手老子今个就剁了你！”
呜呜的哭泣声。
叫卖声，吵闹声，怒骂声，欢笑声，俗世一般的烟火汇成这样一座城。一座藏污纳垢，又懦弱善良的城。
她已经知道那个热情的店小二，在店铺里点头哈腰，回去后对着老婆孩子肆意打骂。
那个卖益气丹的，慈眉善目。其实在益气丹里加了神仙散，等着贪小便宜的人，或是外城人，找好猎物就可缠绕而上，死死缠着，吊着一口气，慢慢拿捏。
而卖糖葫芦的，却是个好人，烂好人，他很快就会死，死在雨里，他卖了很多糖葫芦，帮了很多人，最后死在曾经帮过的人手里。
打劫叫花子的混混，是为了凑钱给他生病妻子买药，他不学无术，却极为爱护妻子，没有别的本事，只能靠欺负比他还弱小的。
青衫女子只是站在雨里，她知道很多，还知道在小巷子里，有个乞儿，等她去救。
她看着前赴后继的人前去搭救，多则数天，少则一刻钟，乞儿又会回到小巷子，一切又回到最初，又会有人去救乞儿，没人得到救赎，全死了。
这大约就是绝望吧，沈亭北想，一丝丝一点点消磨，直到她觉得死亡才是解脱，那些死去的人，在走进巷子里时，会停下脚步，看她一眼，无不透漏一个信息，我们等你。
可是她不想死，能活着，即便苟延残喘也要活着。
灵力越来越少，储物戒指打不开，没有辟谷丹，没有可以吃的食物，没有灵气，城出不去也没人能进来。
易道在哪？姜以澜又在哪？她不知道。
雨滴滴答答，淅沥淅沥，永不停止。
金丹里灵气寥寥无几，明明是可以寒暑不侵，立在雨里却感受到冷意，背后霜寒十九州颤抖着悲鸣，她也要去这个小巷子，牵着乞儿的手，然后雨停，过一天两天或是半月，一切又回到原点，而她则是化作灰烬，或者连灰烬也不会剩下。
死局，无解。
值得庆幸的是，她没看到熟悉的人。
若她身死道消，她只盼望有人能够带走霜寒十九州，名剑不应蒙尘，金丹最后一丝灵力也散去，她无路可选了。
她走进巷子，她得到这座城的承认，有了一个不错的身份，她蹲下身子，对上邋遢乞儿的眼睛，伸出手：“要和我一起走么？”
乞儿本来暗淡的眼，在听到沈亭北话语时，明亮好似星辰，灿烂一笑：“要和姐姐一起走，这里好冷好暗，我一直在等人来带我走，终于有人来带我走了。”
沈亭北微微一笑，摸了摸乞儿脑袋，：“乖女孩儿，姐姐可以抱你么？”
乞儿点头，沈亭北抱起乞儿，走出小巷，雨已经停了，街道繁华更甚。
沈亭北，云归城城主之妹，面容被城改去，霜寒十九州化作红色长鞭别在腰间。
开心的是，储物戒指可以打开了，伤心的是，她或许很快就会死去。
她不敢吸取城里的灵力，储物戒指里没有灵石，恢复灵力的丹药倒是有，取出一颗放入口里，并不化去药力。
此刻她是城主之妹，一个不能修炼的废材。
她突然想到，或许易道、姜以澜也被这座城，变成了什么其他模样，她要找出她们。
“小姐，该回去了。出来的这般长时间，城主会担心的。”老仆下了马车，尊敬弯下腰，灰褐色短衫，和这片土地一样的低贱颜色，沈亭北抱着乞儿，并不搭话，一个下仆没资格对着主人劝诫，沈亭北静静看着这个谦卑的仆人，她在等他屈服。
老仆在沈亭北注视下，腰弯的更狠，几乎折成九十度，初春雨后舒适气候里，他的短褐很快被汗水湿透，沈亭北一丝情绪也无，乞儿紧张的睁大眼睛，不敢发出声响，沈亭北淡漠视线在察觉到乞儿害怕时，缓和下来，还是不要吓到这个小邋遢了，今日她可以由着好心情放过这个老仆。
红色鞭子挥动，老仆闷哼一声被击倒在地上，而马车则晃晃悠悠开始前进，什么也没有发生，沈亭北知道她躲过了第一个陷阱，她不愿意杀人，按照原主的性格，这个仆人会被她当街抽死，前来劝阻的人，也会被殃及池鱼。
她有感觉，她不能杀人，她也不能做出改变，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看起来一如常日，只是晃悠的分明都是冤魂，死死盯着她，等着她踏错一步，便可一拥而上，将她撕碎。
乞儿，在温暖的车里睡着了，昏黄的灯光下，沈亭北温柔的插去乞儿脸上的泥泞，只是未曾照顾过人，显得无比笨拙，但还是一点点慢慢帮乞儿檫着，泥泞檫完，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来，沈亭北惊讶的放下手帕，这个孩子，居然长的和她姐姐一模一样！此刻身量还小，简直就是她姐姐的缩小版，怎么会这样，她确定她没有妹妹了，姐姐也没有孩子，世间真有这般凑巧之事么？
世间有没有这般凑巧的事情，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没人愿意看到一个和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孔，都希望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她是个不能修炼的废材，一切都是姐姐给的，手放到乞儿脖子上，那般脆弱，一用力就会折断，慢慢收紧，乞儿在睡梦中慢慢皱紧眉头，再用点力，她乞儿就能在不知不觉里死去，不会痛苦，看着乞儿越蹙越紧的眉，沈亭北叹了口气，对着和姐姐一样面容的孩子，她·······下不去手。
马车停了下来，城主府到了，伸手出去等人扶住，再借力从车里出来，贴身伺候的人，早已在候着，看到小姐怀里抱着一个乞儿，虽然惊讶，却并不敢表现出来。
“花花，准备热水和适合孩童穿的衣服，一刻钟。”沈亭北吩咐着，把乞儿面容埋在怀里，走入府内。
被喊道名字的少女，突然之间呆愣了一下，又恍惚的听从吩咐退了下去。少女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到底忘记了什么？
嘶吼声，冤魂惨叫声，女鬼哭泣声浑在一起，令人心烦气躁，易道担忧的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几人，心中自是担忧不已，却没有一点办法。
死去的尸体在腐烂，空气里充满尸臭味，一朵莲花洒下淡淡金色光华，照耀在还活着的几人身上，莲安也撑不了多久了，快破开怨气醒来，不然师父真的要丢下你们走了，易道给莲安继续输送着灵力，即便莲安说过还可以撑三天，但是易道知道，莲安怕是已经伤了根基，面色越来越惨白，三天，可是撑三天莲安还能活么？易道不敢问，也不想问，她的徒弟还在怨气里迷失。
莲安睁开眼睛，眉间红莲灿烈若火，面色煞白，比鬼怪还要象鬼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几人送到同一个梦境，执恋，不甘心就成执，恋恋不忘故成恋。给担忧的易道一个安抚的眼神，“易道友，不必愧疚什么。师尊说过这里有我机缘，我求机缘而来，便是死在此处，也是甘愿的。”
易道苦笑着摇摇头，传给莲安灵力，越发细致舒缓起来，：“莲安，再多两天，无论北北她们能不能冲出来，我们都离开这里，闻人十三布下阵法，即便是我，再拖下去，也走不了了。”
沈亭北试了试水温，温度适合，拍了拍乞儿的脸颊，见乞儿醒来，冷血无情的眸子里有了一丝温情，“自己洗可以么？”
乞儿可怜兮兮的摇了摇头，沈亭北犹豫了一瞬，抱起乞儿，放入浴桶里，见乞儿露出惊慌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能明白为何乞儿这般惊慌，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吻在了乞儿额头上，轻声道：“莫怕，我在呢。”乞儿果然慢慢安静下来，虽然还有些慌乱，沈亭北看着乞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乞儿有些不一样了。本来乞儿和周围的人，没有什么区别，在沈亭北亲吻了乞儿额头之后，再看，倒是顺眼起来。
细细为乞儿洗去身上污垢，确认洗干净后，把人抱到室内的浴池里，抹上她平日里喜爱的香草，又将嘟着嘴的女娃清洗了一遍，拿来池边架子上的毛巾，把女娃整个包裹住，恶趣味的胡乱揉了揉，才将女娃抱起来放到床上，扯去毛巾对上女娃明亮目光，沈亭北一愣，似曾相识之感，再仔细一看，什么也看不出来，但肯定不是错觉，可是乞儿是谁？谁被云归城化成了乞儿？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似梦非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