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功亏一篑 ...
-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天官赐福日。
打从三元帝君归位起，这就是众多洪荒生灵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修士求机缘，凡人求平安。
这曾是白可绝不会错过的节日。
只是现在嘛……
天官之福，不赐罪人。
更何况天官大帝出身人族，她一个披着人皮祸乱朝纲的妖怪，凑上前那不是找死吗？
于是在这个地上千灵万户点灯礼拜、喜候帝君莅临的日子里，白可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掉纣王，自个儿清清静静地窝在后宫里养伤。
只是临着华灯初掌，白可倚在榻上，突然在心里盘算了下。
哦，三天了。脚程快的话，也该到临潼关了。
思路过到这里，白可唇角泛起一丝极浅的笑。她继而懒散又得意地拖起薄被掩在身上，在安神的淡淡馨香中合眼小憩。
就这一打盹儿的功夫，她竟是做起了梦——
梦里一片嘈杂。
高台上的女人身裹一袭雪白轻裘。葱白十指，纤纤如刀。
女人拆着骨头，骨头上连着肉、连着筋，血淋淋地拆开往下一抛，在一片欢叫声中被狂热的族人们接住，撕扯着吞下肚去。
她彼时身量还小，仰头看着顶上挥舞簇拥着的肢体躯干，仿佛一棵棵扭曲的树，对她投下狰狞的剪影。
几滴残血从缝隙间漏下，落在她雪白的皮毛上。她茫然地将之舔进嘴里，然后，就有一股纯粹的妖力打着旋儿地融进四肢百骸。浑厚温柔，揪得她心头一阵紧似一阵的酸楚。
就在这时，白可心头突然一紧。
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指引者她。
她猛然起身！
狐影鬼魅一般贴梁游走，那厢里刺入妲己肉身胸口半指身的剑锋倏尔一转，对着狐影疾飞去、势若奔雷！
如此情景下，白可不过脑子地暗骂了一声。
一轮满月陡然现于背后，狐影一闪消失不见的同时，身穿白麻衣、发尾绑着红绒球的女子便出现在了宫殿门口。
而后，剑光如雪、当空劈下！
白可措不及防间被砍了个正着，头颅斜抛出去，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圈，带出一路血线——她腔子里的血喷出两尺高，给近在咫尺的少年兜头浇了一脸。
鲜红的妖血划过少年眼尾，没能留下丝毫的痕迹。
他身上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没有一滴血液能够沾上他的衣裳发肤。
面对白可的无头躯体，他眼都没眨一下，手中短剑毫不犹豫地扎向了她的丹田！
又是一轮新月浮现。
少年手中短剑与回还长剑刺中的残躯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
白可毫发无伤闪现在妲己床前，十指拈诀，眉目阴冷。
她盯着少年姣好的面貌，轻轻自齿间碾出了两个字来——“殷！郊！”
回应她的，是长剑在少年身后荡开的寒光。
曾经的殷商大王子目光不摇不动，原本健康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指端有鲜血渗出，凝而不落。他面对着自己的杀母仇人，抬手一指。
剑光乍现，只此白可胸口便是一窒，当即一口血呕了出来。
此时，周围的景物有一瞬扭曲，犹如即将破碎的水中之月。
白可见状咬牙，心口亮起了一团火光。她将火引在指尖，对迎面而来的剑气无知无觉一般画出图腾，稳定住了岌岌可危的幻境。
至此，开头丢掉的先手，终于被白可抢了回来。
手持短剑的少年眼神空洞，背后的寒光烈烈的长剑也仿佛失去了目标一般懵懂地在打着转转。白可按着心口，终于得到机会吞食四周灵气，把自己已在失控边缘的法力导回正轨。
用心头血点燃的妖火熄灭，白可借着这一点引子，又点燃了以自己法力为柴的妖火。
她将火化刀，毫不迟疑地捅向少年的心头与丹田。
殷郊深陷幻境，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茫然不知，竟还不自觉喊了一声阿娘。
闻声白可不觉冷笑。
如今的她十分恼恨于当初自己的失算，以至于让这位已经被送上刑场的大王子还能有机会逃脱，以至于她现在要用自己珍贵的心头血来弥补这个错误。
而且，要知道当初逃走的可不止是殷郊。
想想未来还有可能回来寻仇的殷洪，和殷郊背后那在不到一年时间里便将其教养得如此棘手的高人，白可就觉得糟心。
就在白可心头转过这些想法的须臾间。
那边的火刃已捅在了殷郊身上。
然而令白可没想到的是，熊熊燃烧的妖火点燃了殷郊身上的外袍，却没能真正伤他分毫——白可心头一凛，暗道不好，定睛一看便见一层及不可见的紫光在焰中流转，牢牢护住了殷郊。
见此情景，白可忍不住用力咬住后槽牙。
她背后第三次现出圆月虚影，堪堪稳住幻境，把将要苏醒的殷郊重新按在了虚无的美梦中。
不过许是今日该着白可倒霉，姜尚就在这要命的时刻加入了战局。
只见清光乍现，悍然撞开幻境！
白可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抬头一眼瞪向姜尚，正与对方四目相对——然而这次，她却未能再次动摇对方心神，姜尚手持桃木剑一剑挥出，清光直扑白可！
就在这关键时刻，白可反倒更加冷静。
一个脱胎换骨的殷郊就让她应对得如此吃力，再加一个实力只是略逊于她的姜尚，若是硬拼，她断无生还的可能。而她此时的优势，其实也本不是自身实力。
轻吸一口气。
白可当机立断，回身扑向榻上妲己躯壳将之抱起夺路而逃，冲向前朝。
在她身后，殷郊自然容不得仇人逃脱。他顾不得与姜尚说什么，当即运起剑诀穷追不舍。
那厢姜尚也打定主意斩断孽缘、为朝歌除掉这个祸害。于是充当起为殷郊补刀的角色，师叔侄两人虽从不相识，却配合得相当默契，短短百米间便几乎逼死白可。
自殷郊动手，到如今这个局面。虽然说来很长，实际也就发生在一盏茶的功夫里。
按照纣王今日行程，还远不到他回来的时候。
可就是天意不绝白可，当她以为今日娲皇陛下不出手，她也许就要命丧于殷郊姜尚两人手中时，她突然发觉了纣王的气息出现在远处墙后。
白可当即喜出望外。
她燃烧精血，九尾在背后一晃，真灵当即投入妲己躯壳。旋即白可拧身，在刚刚转过拐角的纣王及一众侍卫、殷郊姜尚二人众目睽睽下，丢下妲己躯壳，转了个方向化为本体拼命奔逃。
殷郊见状，不觉一怔，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主意是去追那逃窜的狐影，还是弄死近在咫尺的“妲己”。
而姜尚倒是没理会白可耍的花枪，干净利落地斩向地上的妲己！
在这又一个关键时刻，来不及近身的纣王在姜尚冲向妲己前便暴喝一声，劈手夺过侍卫的长矛掷向姜尚！
纣王本是天生神力，几步助跑拼力一掷，短短几百米距离眨眼便到。姜尚起步稍慢于纣王，不得不在剑光落在妲己身上前躲开。
在被扎个透心凉的危险面前，身负血仇的殷郊显然比姜尚不顾死活得多。
他拼着被长矛扎穿胸口，也转而把双剑分别捅进了妲己的丹田和心口——在纣王到达之先，姜尚及时拽开殷郊闪身出现在数百米之外，这才让殷郊逃过被他暴怒的父王拧下脑袋的命运。
姜尚斩断了钉在殷郊心口的长矛，掐了个止血诀，却没能止住那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他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那长矛上一定是涂过什么东西。
看一眼被剑钉在地上的妲己，再看看怀中的少年，姜尚当即决定带同门离开。
可就在他欲遁走之时，却被殷郊拉了一下。
姜尚顿住脚步，就见那从刚才起就一直紧盯着忙不迭地取药喂给妲己、而后一叠声地传医官的纣王的少年。凉透了心的殷郊嘴唇微微颤抖，不知是恨还是绝望地问道：“父王！那逃开的狐影，你可是没有看到？”
“……”
殷郊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纣王哪里还记得自己去而复还的长子。他眼里，只有自己怀中含着秘药还气若游丝的爱妻。
姜尚心知这位商王算是没救了。
于是，他对着纣王身后那一众手持戈矛刀剑的侍卫道：“大王可亲试一下，王后娘娘是否为妖。”
说罢他也不管有无效果，抱着殷郊径自遁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功亏一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