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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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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你,开一下车门。”
无动于衷。
呵,就是要让她开口请求他是吧?
静好翻了翻随身的包,很好,司晨那辆车的备用钥匙在她这儿。
她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傅修云在身后问。
“我走回星镇去,我们开来的车停在那里,我可以在车上休息一下。”
“这里也可以休息。”他停顿一下,“等我喂完这些猫。”
静好从这个角度才看清楚,他脚边大大小小的流浪猫有好几只,就包括她先前进来时看到的那只小三花和它的一家子。
他手边装猫粮的袋子一抖动,它们极有默契地围了过来。
这样的场景让她充满疑惑。
傅修云是不喜欢动物的。
上一世他们共同生活的那几年,她曾养过一只高地英短猫,毛长腿短,一开始到他们家来的时候不太熟悉环境,总是一动不动地趴在一个角落。
傅修云的形容是仿佛家中多了一只拖把。
她觉得好玩,干脆就给猫猫取名叫拖把,并没有察觉他是否带着厌恶。
但他从不主动抱那只猫,甚至在后来那只猫变得很亲人之后,总是从她怀里自然而然地就到了他的身上,他也只是捉住它放回地板。
除非他睡着了,无能为力。
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的拖把,仍然喜欢往他怀里钻,偏着脑袋蹭他裤脚——尽管他一次也没有给它喂过水和粮。
不愧是她养的猫啊,她想,跟她一样,对这个人充满了执念。
可惜并没有换来好的结局。
“这些猫粮能帮它们熬过这个冬天,那边车库里还腾出一间给它们挡风避雨。”
傅修云仍旧蹲着,说出的话像是自言自语,但这里不过他们两个人,很明显是说给她听。
她习惯了他线条英锐的侧脸说出薄情的话,突然还不太适应,总疑心他因为采访的事要找她麻烦,干脆先发制人:“你以为这样就是有爱心?随便投喂流浪猫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只会让死掉的猫更多。”
“嗯,所以动物保护基金会的人已经来过,陆续给它们做过绝育之后才放归。”
动物保护组织的人都来过,那必定连首长都被惊动。只是喂猫而已,何必做到这样的地步?
傅修云像是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以前下雪的时候有小猫爬进我车子的底盘下面,我没有察觉。”
生命很脆弱,有时等到被发现就已经只剩血肉模糊的一团。
静好皱眉。
所以他才兴起念头,给它们喂粮搭窝,助它们越冬?
他把猫粮递给她:“你要不要喂?”
她没接。
“不用了,谢谢。”
“你看起来像是会喜欢小动物。”
她冷笑,“是吗,你又了解我多少?”
傅修云没说话,面前两只纸碗里的猫粮已经见了底,有小猫没吃饱的,竟然很会看眼色地跑来静好脚边蹭啊蹭。
拖把曾经也是这样,想要吃,或者想要抱,就歪着小脑袋蹭得她裤脚上全是毛。
“不是不喜欢,而正是因为喜欢,不能长久陪伴,才不敢轻易投入感情。”
他竟然将她的想法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他也曾经感同身受?
“这几只小的才刚学会吃猫粮,还不认人。物竞天择,它们有自己优胜劣汰的一套规则,我们的取舍还不至于对它们有什么根本的影响。”他又将猫粮递给她,“没关系的。”
静好被几个小猫蹭得没办法,终于蹲下来,给那两只食碗里重新添上猫粮。特别小又既不到前面去吃的,她就放了一些在手心里喂给它们。
小猫的舌头柔软得不像话,从她的掌心舔过,竟让她也自言自语般说:“我养过一只猫,名字不好听,但长得很漂亮,最开始也跟它们一样,是一只流浪猫。”
傅修云听得很认真:“后来呢?”
“它跟了我七年,东奔西跑,国际航班都坐过很多次,活得很皮实。我不知道它到底几岁,我身体不好的时候它身体也不好了,最后大概是到哪个地方躲起来,死掉了吧……”
谁能想到拖把那么漂亮的猫也曾是个小流浪。
上一世她刚随傅修云出国的时候,隔壁邻居太太看她总是一个人,搬家前把自己收养的小猫委托给了她。
尽管傅修云不喜欢猫,但还是从此开启了两人一猫的生活。
收养的时候它应该就已经成年,却还是愿意亲近人,填平了名为孤独的利器在她生命那几年中凿出的空洞。
猫有人所不知的灵性,天真,一定程度上影响它的饲主。
因此隔着几千个日夜,回国后很多人仍觉得叶静好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小姐,大约也有这只猫的功劳。
但签字离婚后的第二天,她就发现猫不见了。
拖把毕竟年纪大了,之前看着已非常虚弱,猜它大概走不远,但也一定是藏到不会轻易被人找到的地方去了。
据说猫在感觉到自己身体快不行了的时候,会找极度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让天敌发现自己。
静好却觉得它是不想在主人面前死去,徒惹伤悲。
眼前多出干净的手帕,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掉眼泪了。
“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
静好并不觉得自己是伤心,她只是有种人不如猫的感慨。
“只是过敏反应而已,你不要误会。”她恢复了原先的冷硬态度,推开他的手,“猫也喂得差不多了,我可以上车了吗?”
她与他说话也并不夹枪带棒,但就是拒人于亿万光年之外。
大概是真的累了,或是等待的过程太安静,太百无聊赖,她上车后不久居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搭着军呢大衣。
那种熟悉的气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但傅修云本人却不在车上。
她扯掉大衣,扔回驾驶座。
最后是连睿庭开车送韦婉和司晨她们出来,又将她们一道送回星镇。
傅修云和荆霄据说傍晚还有训练任务。
“回去的路上小心开车。”连睿庭冲她们挥手,“采访稿成稿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也欢迎你们下次再到选训基地来。”
静好和韦婉都对他表示感激,只有司晨,仿佛连挥手说再见都好勉强似的。
人一走,她就往她的保时捷方向盘上猛扑,声音沮丧:“完了,我觉得我这深造计划是要半道搁浅了。”
静好一愣。
“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吗?”
韦婉也好奇:“她刚才参观中途去上厕所的时候就这样了,还被连指导员给听到了……”
“嗷!”
司晨长啸一声,完全生无可恋的样子。
静好都不敢催她开车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第一反应是她哥叶致远那边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然而司晨却说:“你们看到连指导眉心的那道疤痕了吧?”
“嗯,看到了。”
“应该不是最近受的伤吧,看起来很久了。”
“唔,那是我刺的……”
“!!!”
另外两人都一脸震惊,完全不敢相信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怎么叫你刺的呀,你们以前认识吗?”
“应该谈不上认识吧……”司晨怏怏的,“只是以前在青少年队训练的时候,跟俱乐部的队员切磋过一下子,他们还不是专业选手,我有点太认真了。”
她也是看到对方疤痕的位置才想起来的,连睿庭大概没有认出她来。
不可否认当时友谊赛的时候对方的技术要领也有些变形,护具没能起到作用,但毕竟害别人受了伤的是她,还留下疤了。
那么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破了相,多么可惜。
最重要的是让人家对运动生涯都失去了信心,改去读空间物理了!
这专业听起来就好难啊,比在国际赛场夺冠还要难!
说不定她当年亲手断送了一位新星,可以拿奥运冠军为国争光那种,也用不着现在跟这么多飞行员一起做宇航员训练,在那些个一看就很残酷的转椅和吊舱里甩来甩去。
偏偏人家的妈妈是新闻系的副主任,现在可以分分钟断送她在明大的前途了。
她的读书生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她这内心戏一大堆,静好和韦婉看得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爆发出笑声。
“你们还笑!做个人吧,可怜可怜我!”
韦婉轻轻拍她后背安慰:“你别这么想啊,我觉得连指导不是那样的人哦!”
“就是啊,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就算他也认出你来,也不可能去他妈妈那里打小报告,那不成妈宝男了吗?”
“那谁说的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就算他想去告状,但你没听他说么,在选训基地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有保密义务的,他想说也不能往外说。反正疤痕已经在那里好多年了,难道拼上自己的前程去向你报复吗?”
听静好这么一说,司晨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怪她刚才净盯着那道疤看,都没好好听讲,错过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她一下子活过来,车子打着火,嗖的一下就蹿出去。
猝不及防体验了一把推背感的静好和韦婉赶紧默默扣紧了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