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 石虎 ...
-
第二天晌午吃过饭,沈追就携着袁飞下山。
在山上待了将近半年,功力增长非常迅速,轻功也非同日而语,在林地陡坡中腾挪跳跃,身姿轻盈如燕,山路行起来如履平地。袁飞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不消片刻就被甩出了二里地。
两人花了半个时辰就到了龙岗村,长喜早带着几个村民等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远远看到一银一黑两种发色的人影,须臾就到了面前。
长喜见他如约前来,喜极而泣,率人跪下高声称道:“恭迎神仙爷爷——”
沈追眉头一皱,将他拽起来:“呸,哪个是你爷爷?”
长喜连连赔礼:“神仙,神仙。”
沈追一挥手,问:“雪怪现身了吗?孩子都藏起来了吗?”
长喜抹了抹额上的汗:“都藏着了,就在村外的土地庙。雪怪还没见,估摸再有些时间。”
沈追点点头,问:“它常去哪家劫掠?”
“常去玉青家。他家地肥,养了两个雪白娃娃,招怪物。”
“那就带我去他家。袁飞负责跟其他人去护着孩子。”
“是,爷。爷可要小心。”袁飞应道。
沈追就要长喜引着自己去玉青家。
玉青家三间草房,房后二亩田地,看起来比其他村户要穷一些。玉青是个形容枯瘦,头发稀疏的驼背男人,三十岁出头,却养了一对又白又嫩的双胞胎儿子,模样也不知像谁,却不见娘亲。
“除了娃,家里就你一人?”沈追问。
玉青正给弓弦上蜡,与他问了声好,低头闷声说:“就我一个。”
那弓长大约一丈,弓弦较一般的粗些,若要全力张开,需要不小的臂力。
沈追奇道:“你会打猎?”
“唔。地里的东西不够吃,就去打野味。”
这时从房里跑出两个娃娃,一人抱着一碗鸡蛋,另一人捧着一壶茶,递到沈追手里说:“神仙爷爷,阿爹说要孝敬你。”
沈追见他俩一身粗布,四五岁的模样,粉雕玉琢煞是可爱,便接过鸡蛋和茶壶,问道:
“乖娃,叫什么名字?”
“狗蛋!”
“鸭蛋!”
沈追摸了摸两人发顶,尴尬赞道:
“好,好名字!”
又问:“你们知道今天叔叔来做什么的?”
狗蛋兴奋挥起手臂:“抓雪怪!”
鸭蛋补充道:“抓长毛雪怪!”
“嗯嗯。”沈追点点头,“你们怕不怕?”
“不怕!”两人齐声喊道,“我们也和神仙爷爷一起抓!”
沈追笑了笑,扭头问长喜:
“怎么不把他俩也送到土地庙?”
长喜说:“他俩是诱饵,不然雪怪怎么招过来?”
沈追“嗐”了一声。
玉青低头不语,跑到房内扛了个长条凳出来请他坐,沈追坐下问:“你也见过那怪物?”
玉青点点头。
“可与它厮杀过?”
玉青摇摇头,“我不会功夫。”
沈追只好又问:“那它一般从哪个地方出现?”
玉青指了指房后:“地里。”
“神仙爷爷我带你去!”
还不等沈追反应,狗蛋就扯起他的袍襟,强拽到屋后去看:
“这就是玉米地啦!”
沈追见那里不过是一片长势甚高的玉米地,一半是玉米,另一半种着麦谷。他看了半天并没看到什么异样,刚要转身,却发现不远处的玉米秆上挂着一小缕白色毛絮,他探过身去摘来仔细瞧了瞧,不动声色地揣到口袋里。
回到前院继续和长喜攀谈:“除了灾疫和雪怪,村里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或人出现么?”
长喜翻了翻眼皮道:“最近倒是没有。去年倒是有官兵来过。”
“什么官兵?”
“不晓得。来了就到处抢东西,吃穿用的…看那样装扮像是鲜卑一族。对了,打头军官曾打听过赵国太子什么的…”
沈追面色一紧:“哦?你说赵国太子?”
“是啊,问有没有见过,俺们都是小户人家,哪里晓得什么赵国太子啊。再说这里距赵国十万八千里,就算是太子也是高句丽或勿吉族的太子。”
“后来呢?”
“后来他们抢够就走了,再没来过。”
沈追发现玉青停下手里的活计,似乎在凝神倾听,便笑问他:“玉青,你听说过吗?”
玉青摇摇头。
沈追又问:
“你一直住在村里吗?”
“他前年才来的,是个外乡人。”长喜插嘴道,“老村长见他人老实话不多,又带着两个小娃,就收留他了。他虽是个闷葫芦,可心地好,常帮助邻里做活,还时不时上山打个野味给俺们分。玉青,你来!"
“哎呀——”
沈追佯装失手将茶杯滑了出去,正好泼在靠过来的玉青身上,半个胳膊都被打湿了。
“手滑了,得罪得罪!”
“没关系,”玉青出奇镇定,面无表情说,“我去换件衣裳。”
趁他不在时,沈追问长喜:“这个玉青,你知道他底细吗?”
长喜帮他又斟了一杯茶道:“说是从西边逃荒来的。”
“那这两个孩子呢?”
“是儿子,不过俺觉得怕不是亲生的,生得一点都不像。”
“这人可疑。”
长喜紧张起来:“爷爷是说玉青可疑?”
“嗯,来历可疑。”
长喜陷入了沉思。
这时玉青换好衣服过来,沈追眼尖,替他拿掉粘在后肩的两根白毛,笑道:
“平时都打些什么野味?”
玉青老实回答:“山鸡,土狸,獐子…运气好,能打到老虎和野猪。”
“没有打过鹿?”
“鹿?”
“是,鹿,那种浑身长着白色长毛的鹿,我在山上碰见过几只。”
玉青怔了下,摇头道:“没,都没见过。”
“哦。”
三人又闲聊了半个时辰,仍不见有雪怪现身,眼看着天边落日已经放出余晖,沈追起身道:“我看今日那怪物应该不会现身了,我明日再来吧。”
长喜见他要走,连忙将他拦住,央求道:
“不行啊爷爷,好不容易把您盼来,万一您一走,到了夜晚它来了怎么办?我看您今晚就住下,只要您在,俺们都能安心,您要走了,村里的孩子又要遭难了。”
沈追瞟了玉青一眼,后者依旧没有表情,便道:
“如此,我就住在玉青家吧,不知他可方便。”
“方便,方便。”长喜碓了玉青一下,“玉青,神仙爷爷住你家,你要好生招待,万不可怠慢,有啥需要,尽管找我或村长。”
玉青迟疑了一下,点了头:“唔。”
于是沈追就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
玉青将他安置在里屋一个比较大的房间,他带着孩子睡在外面的房间。
入夜后,沈追克服睡意,一直假寐,待到月初东升,估摸着半夜的光景了,突然听到屋外传来窸窣响动,他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偷偷翻身下地,藏在墙壁后朝外探看。
月光下,只见一个浑身白毛的生物正向房外一点点挪动,身后托着一条麻袋,动作十分小心谨慎。沈追屏住气,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白毛怪”可以像人一样直立行走,比普通人高出一个头,弓着身,脚下却十分灵活,正朝村口外的土地庙走去。沈追不动声响跟在后面,等到了土地庙,“白毛怪”悄悄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捅破窗纸,将一根竹管插了进去,用嘴巴向里吹气。
吹了一会儿,约莫时间差不多,便转到正门推门而入。
沈追暗中来到窗下,朝庙里探去,只见整个庙里十几个孩子,都像被施了迷魂法术一般在地上歪睡,索性并无性命之忧,而袁飞也抱着庙供的桌腿睡得像死人一般,沈追就知被下了迷魂药。
“白毛怪”走到一个男孩跟前,抓起了装到麻袋里,然后系紧麻绳背在背上,转身出了土地庙,向上山的方向走去。沈追不敢松懈,一路紧紧跟在后面,月光下穿山入林,那“白毛怪”越行越快,脚底生了风似的,竟似有上乘轻功。
沈追提气而追,一路上始终与它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也不知跟了多久,来到一处十分偏僻的山峰,“白毛怪”一闪消失在一片岩石后,沈追走过去一看,原来此地也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洞口被乱石树枝覆盖,显然是人为遮掩过的。
悄悄进入山洞,里边漆黑一团,视力无法一下子适应,于是放慢步伐摸索着前进。好不容易看到前方有光亮,他心中一喜,加紧走过去,刚要迈进那光亮,面前凛然一凉,一柄寒气森森的白刃已然横在面前。
“果然,我没猜错,”沈追看清了来人,镇定说道,“玉青,你就是白毛怪。”
玉青将身上沉重的毛皮摘下扔到一旁,阴仄仄地问:“你是怎么看穿的?我明明在茶水里下了迷魂药,这时你该还睡在床上。”
沈追说:“茶是假饮,睡也是假寐,我早就怀疑你了。”
“何时怀疑的?我自问,并无漏出任何破绽。”
沈追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那缕白毛:
“你这身皮毛是用白鹿皮毛制的吧?玉米地和你新换的衣服上都有鹿毛——我和一只鹿生活了大半年,这毛皮是什么一看便知,显然不是雪怪的。你和孩子长得天差地别,能弯重弓,又不是本地村民,身份十分可疑。”
“哼,”玉青将剑逼近了些,“可惜你落在我手里,立时就没命了。”
沈追趁机问:“那真正的雪怪呢?你把它藏在哪里?若我没猜错,你抓孩子是用来喂它充饥吧?”
“没错,我偶然在山上发现它,将它囚在此地,但它嗜血,尤其爱小儿的血,为了养活它,我只好抓村里的孩子。”
“你抓到它?”
“正是。”
沈追震惊,据袁飞说,当年慕容翰和慕容恪将雪怪囚禁在长白山顶,十年为期才能将它唤醒,而这叫玉青的人竟然能不费吹灰就将它抓住,本事看绝不在慕容翰和慕容恪之下。
沈追怒道:“你到底是何人?”
玉青目露凶光,呵呵低笑道:“我就是赵国石虎。”
沈追大惊。
石虎旋即捏紧剑诀道:“你知道太多,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说着,将剑向他咽喉切了过去。